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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岁女儿照顾母亲晚年,被亲人们各种挑刺,女儿一个行动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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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我准时被我妈的呻吟声叫醒。

不是疼,也不是饿,就是一种习惯性的、哼哼唧唧的动静,像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在寂静里顽固地寻找着信号。

我摸黑下床,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底板一路窜到天灵盖,瞬间就清醒了。

我今年五十三,叫林岚。

照顾我妈赵秀英,今年是第五个年头。

她八十二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腿脚也彻底不利索,离不开轮椅,更离不开我。

“妈,怎么了?要喝水吗?”我走到她床边,声音放得极轻。

她没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水……脏……”

我叹了口气,知道她又回到哪个不知名的过去了。

我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去厨房。

烧水,准备她今天的流食,顺便把昨晚泡上的黄豆放进豆浆机。

机器轰隆隆地响起来,像一头困在厨房里的小兽。

我靠着流理台,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天际线,一点点被灰白浸染。

五年前,我还在一家私企做会计,不大不小的职位,图个安稳。

直到我爸毫无征兆地走了,我妈一夜之间垮了下来,先是精神,然后是身体。

我哥林建军,在省城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派头十足。

我妹林莉,在本市,但她的生活重心是她那对龙凤胎孙子。

于是,照顾妈的责任,自然而然,或者说,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这个离了婚、女儿又在外地工作的“闲人”头上。

我递了辞职信,搬回了这套妈住了快一辈子的老房子。

从此,我的世界,就浓缩成这不足八十平米的空间,和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待命。

豆浆机“嘀嘀”地叫唤,提示工作完成。

我过滤掉豆渣,把温热的豆浆倒进专用的大口杯里,插上吸管。

回到卧室,我妈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妈,喝点豆浆。”

她没反应。

我把床轻轻摇起来,让她半坐着,把吸管凑到她嘴边。

她像个婴儿一样,凭着本能开始吮吸。

喝了半杯,她忽然一把推开,豆浆洒了我半身。

“不喝!有毒!”她尖叫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又是这样。

我拿起毛巾,默默擦掉身上的豆浆,又去擦地上的。

腰弯下去的时候,一阵酸麻。

“妈,没毒,是我给你打的,林岚。”我耐着性子哄。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神里的惊恐慢慢褪去,换上一种委屈。

“岚岚啊……我刚才梦见你爸了,他说有人要害我。”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心里一酸。

我扶着她躺下,给她轻轻拍着背,像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直到她呼吸再次平稳,我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天已经大亮了。

我冲了个澡,换掉沾了豆浆的衣服,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疲惫。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着两个字:建军。

我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

“喂,哥。”

“岚岚啊,妈怎么样?”他那标志性的、充满领导关怀的腔调从听筒里传来。

“就那样,刚闹了一场,现在睡了。”

“你得有耐心嘛,老小孩老小孩,就得哄着。”

我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哄着?说得轻巧。

“我知道。”我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看了下上个月的账单,怎么又花了快六千?你买什么了?”话锋一转,来了。

这才是我哥打电话的重点。

他每个月会给我卡里打五千块钱,作为“妈的养老金”。

但这笔钱,远远不够。

我妈的进口药,特护级别的尿不湿,营养品,还有请钟点工偶尔帮我搭把手的费用,哪一样不是吞金兽?

“哥,妈上个月住了趟医院,光检查费就一千多。还有,她现在吃的那个蛋白粉,一罐就要八百。”

“蛋白粉?吃那玩意儿干嘛?纯属智商税!你就给她多熬点骨头汤,比什么都强!”

我闭上眼睛。

跟他说不通的。

他活在他自己的逻辑里:他出了钱,就是最大的孝子;他提的意见,就是金科玉律。

“还有,你别老请什么钟点工,你自己反正也没事干,多搭把手不就行了?那都是外人,不干净,万一把病菌带回家怎么办?”

我没事干?

我一天二十四小时轴转,叫没事干?

“哥,我一个人,实在是转不过来,有时候想出门买个菜都得跑着去。”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你就一次多买点,放冰箱里。办法都是人想的嘛。你就是懒,思想上懒惰了。”

“啪”的一声,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有个鼓风机在里面玩命地吹。

懒?

我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泡水、做家务而变得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晚择菜时留下的泥痕。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蜡黄、眼袋深重的女人。

这还是五年前那个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画着精致淡妆的林岚吗?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莉。

我没接。

果然,没过几秒,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姐,你怎么挂哥电话?他也是为你好,怕你被人骗。”

“你一个人照顾妈是辛苦,但哥说的也在理,现在外面骗子多,什么营养品、钟点工,都是盯着老年人口袋的。”

“你别钻牛角尖。”

我盯着那行字,笑了。

一种又冷又无力的笑。

他们兄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核心思想就一个:我林岚,就该毫无怨言,不计成本,像一头老黄牛一样,把我妈伺候到老。

他们只需要在电话里,在家族群里,动动嘴皮子,挥舞一下道德的大棒,就尽完了他们所有的孝心。

下午,林莉提着一兜子香蕉和苹果来了。

她一进门,就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姐,你这屋里得通风啊,味儿太大了。”

我正在给我妈擦身子,闻言动作一顿。

这味道,是药味、消毒水味、还有老人身上无法避免的“老人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已经闻不到了,因为我久在其中。

可是在外人鼻子里,它就是这么刺鼻。

“每天都开窗通风,开久了怕妈感冒。”我淡淡地说。

林莉把水果往桌上一放,走到床边,一脸心疼地看着我妈。

“妈,你瘦了呀,是不是没吃好?”

我妈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不认识。

“我是莉莉啊,妈,你不认识我了?”林莉的眼圈红了。

我心里冷笑,你一个月来不了一次,每次待不够半小时,她要是还认识你,那才叫奇迹。

“姐,妈这衣服该换了,都起球了。”林莉摸着我妈身上那件纯棉的旧T恤,眉头紧锁。

“这件舒服,纯棉的,吸汗。新衣服硬,她穿着不自在。”我解释道。

“那也不能老穿旧的啊,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做儿女的怎么亏待她了呢。”

外人。

又是外人。

他们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在“孝子”的人设里。

而我,活在我妈屎尿屁的现实里。

“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林莉终于把目光转向我,“跟你说了,要劳逸结合,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美容院的体验卡。

“我朋友开的,给你,抽空去做个脸,放松放松。”

我看着那张设计精美的卡片,觉得无比讽刺。

我哪有“抽空”这种东西?

我连上个厕所都得竖着耳朵听我妈房里的动静。

“行了,我孙子快放学了,我得去接了。妈这边你多上心啊,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她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桌上那兜水果,鲜亮饱满,和我这个灰头土脸的家格格不入。

我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掂。

真沉。

就像他们甩过来的“孝心”,沉甸甸地砸在我身上。

晚上,家族微信群里热闹了起来。

是我妹林莉发的照片,她偷拍的我妈睡觉的样子,还配了一段文字。

“下午去看妈妈了,精神还不错,就是瘦了点,看着心疼。姐姐照顾得很辛苦,但有些细节还是要注意一下,比如要多通风,衣服要穿得体面些。”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大嫂,就是我哥林建军的媳妇,第一个回复:“是啊,老人就得精细养着。岚岚辛苦是辛苦,但还是要讲究科学方法嘛。我听说国外有一种专门给老人设计的记忆枕,对睡眠特别好,建军,要不你给妈买一个?”

我哥立刻回复:“行,我回头看看。”

接着,远在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加入了讨论。

“岚岚一个人是不容易,但建军和莉莉也要多帮衬着点。”

“就是,钱是一方面,陪伴也重要。”

“妈这被子是不是薄了点?晚上别冻着了。”

“照片上看着,气色是不太好。”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一群苍蝇,嗡嗡嗡地在我耳边盘旋。

每个人都是专家,每个人都比我这个身处一线的人更懂如何照顾我妈。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不想再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闷又疼。

我到底是什么?

保姆?护工?还是一个供他们展示孝心的背景板?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又回到了我的办公室,坐在我的位置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同事小王递给我一杯刚磨好的拿铁,笑着说:“岚姐,这个季度的报表,多亏你了。”

我闻着咖啡的香气,感觉浑身舒畅。

然后,电话响了。

我一接,是我妈的声音,她在电话那头哭着喊:“岚岚,救我,他们都不要我了……”

我一下子惊醒了。

又是凌晨四点半。

我妈的呻吟声,准时响起。

我坐在黑暗里,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第一次没有立刻起身。

我问自己,林岚,这样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我妈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一个人,抱着一百来斤的她,从三楼挪到一楼,塞进出租车。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办住院,我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医生问我病史,问我用药情况,我一边喘气一边对答如流。

护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就您一个人啊?”

我点点头,没力气说话。

等我妈在病床上挂上水,情况稳定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我这才想起来,给林建军和林莉打电话。

他们几乎是同时赶到的。

林建军一进病房,看到病床上蔫蔫的我妈,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肠胃炎?你给她吃什么了?”

他不是问我累不累,也不是问我妈情况怎么样,而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我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靠在墙上,说:“医生说是病毒感染,跟吃东西关系不大。”

“怎么会没关系?肯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就说,你那个钟点工不靠谱,指不定手上有什么细菌!”我哥的火气很大。

林莉也跟着帮腔:“是啊姐,你就是不听劝。还有,你怎么不早点给我们打电话?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西装革履,一个香风阵阵,跟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的病房格格不入。

他们脸上写满了“指责”和“不满”。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地、哗啦一声,碎了。

我从墙边站直了身体。

出乎他们意料的,我没有争辩,也没有哭。

我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他们。

“哥,莉莉,你们来了正好。”

“妈这次住院,费用你们俩先分摊一下,我身上带的钱不够了。”

“然后,你们商量一下,谁先请个假。我从昨天到现在没合眼,我得回去睡一觉。”

我的平静,让他们俩都愣住了。

林建军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很难看。

“请假?我公司一堆事,怎么请假?你睡一觉能有多久?我们在这儿守着,你去旁边休息室眯一会儿不就行了?”

“不行。”我摇头,斩钉截铁,“我要回家,睡在我的床上。这里,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林建军的嗓门高了起来。

“我什么态度?”我忽然笑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我就是个保姆的态度。现在,这个保姆要下班了,雇主得自己顶上。”

“林岚!你说什么混账话!这是我们自己的妈!”

“对,是我们自己的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我这个‘全职女儿’,不干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俩震惊的表情,也没看病床上迷迷糊糊的我妈。

我拿起我的包,径直走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我脸上。

我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和尘土的空气。

自由。

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是自由。

我没有直接回家。

我去了一家打印店。

然后,我去了一家文具店。

回到家,我没有睡觉。

我把自己关在以前的小书房里,那里面已经堆满了各种杂物。

我把杂物一点点清理出来,擦干净那张蒙了灰的写字台。

我打开了久违的笔记本电脑。

我开始工作。

像一个严谨的老会计,做一份关于我母亲的,也关于我自己的,“审计报告”。

我花了两天时间,几乎不眠不休。

我把我妈这五年来的所有开销,分门别类,做成了一张详尽的Excel表格。

每一笔药费,每一包尿不湿,每一次钟点工的费用,甚至每一次买菜的账单,我都用手机拍了照,附在表格后面作为凭证。

我把我每天的护理工作,从凌晨四点半到晚上十点,做成了一张时间表。

几点喂药,几点喂饭,几点翻身,几点擦洗,几点陪她看电视,几点哄她睡觉。

每一个时间节点,我都标注了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比如呛咳,比如情绪失控,比如大小便失禁。

我还用手机,录下了一些片段。

我妈声嘶力竭地尖叫,把我推开的片段。

我跪在地上,一点点擦拭她失禁弄脏的地板的片段。

我半夜起来,给她盖了无数次被子的片段。

这些,我都没有发到家族群里去博取同情。

这是我的证据。

最后,我在网上搜索了本市所有正规养老院和专业护工的资料。

我把他们的收费标准、服务内容、优缺点,全部整理成了一份对比文件。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但精神却异常地清明。

我给林建军和林莉发了一条信息。

“周六上午十点,回家开会。关于妈的养老问题,必须到场。大嫂和妹夫也请一起来。”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没人回复。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服软。

他们在等我熬不住了,自己把妈从医院接回来,然后继续当牛做马。

可惜,这一次,我不会了。

我妈出院那天,是我去接的。

林建军和林莉都没来,只在电话里说“公司忙”、“孙子病了”。

钱倒是转过来了,一人一半,一分不差。

他们以为,钱给了,事儿就了了。

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办了出院手续,带我妈回了家。

周六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我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茶几上,没有水果,没有零食。

只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投影仪,还有我打印出来的一沓厚厚的资料。

我把我妈安顿在卧室里,让她戴上耳机听她最喜欢的评弹。

十点整,门铃响了。

我哥,我嫂,我妹,我妹夫,四个人,悉数到场。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审视。

“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林建军一进门就拉长了脸。

“姐,你别闹脾气了行不行?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林莉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我没理会他们,指了指沙发。

“坐。”

我的冷静和严肃,让他们有些意外。四个人对视一眼,还是坐下了。

我打开投影仪,把笔记本电脑连上。

白色的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巨大的Excel表格。

标题是:《赵秀英女士五年(2019-2024)生活护理开销审计报告》。

“这是妈这五年的全部开销,总计三十四万七千六百元。”

“其中,大哥你总共支付了二十四万,占总开销的百分之六十九。我替妈谢谢你。”

林建军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剩下的十万七千六百元,是我垫付的。这笔钱,我不要求你们还,就算是我这个女儿尽的孝心。”

“但是,”我话锋一转,按下了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了那张密密麻麻的时间表。

《赵秀英女士24小时护理工作流程及风险提示》。

“这是我作为‘全职女儿’,每天的工作内容。”

我指着屏幕,一条一条地念。

“凌晨四点半,起床,应对母亲的第一次苏醒,可能是要喝水,可能是噩梦,可能是无意义的呻吟。”

“早上六点,准备流食或半流食早餐,协助母亲进食,风险提示:呛咳、拒食、情绪波动。”

“上午九点,擦洗身体,更换尿不湿,风险提示:皮肤破损、不配合导致摔倒。”

我念得很慢,很清晰。

客厅里,鸦雀无声。

只有我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我看到我嫂子的表情从不屑,慢慢变得惊讶。

我看到我妹夫,那个一向沉默的男人,眉头越皱越紧。

林莉低下了头,不敢看屏幕。

只有我哥林建军,还在强撑着。

“这些……这些不都是做子女应该做的吗?”他嘟囔了一句。

“是。”我点点头,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上,开始播放我录下的视频。

第一个视频,是我妈尖叫着把一碗粥扣在我头上的画面。

第二个视频,是我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满地秽物的背影。

第三个视频,是深夜里,我一次又一次从床上爬起来,给我妈盖被子,镜头摇晃,能听到我压抑不住的疲惫的呼吸声。

视频很短,但冲击力十足。

我嫂子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捂住了嘴。

林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林建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个调色盘。

“这些,也是应该做的。”我关掉视频,看着他们,“但是,‘应该’,不代表可以心安理得地让一个人,承担所有。”

“我今年五十三岁了。我的人生,不能只有这些。”

“所以,今天叫大家来,不是为了抱怨,也不是为了要钱。”

我深吸一口气,打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关于赵秀英女士后续养老问题的解决方案》。

“我给大家两个选择。”

“方案A:我们共同出资,聘请一位专业的、24小时住家护工。这是我咨询过的三家机构的报价和服务明细。平均每月费用在一万二左右。刨去我哥之前出的五千,剩下七千,我们三家平摊,每家大约两千三百块。”

“我不再做主力,但我会作为监护人,每天过来监督护工的工作,带妈看病。我把小书房收拾出来,可以住在这里。”

我看着他们,顿了顿,说出了第二个方案。

“方案B:我们三家,轮流照顾。一家一个月。谁家有事,可以自己花钱请人顶替,但不能推给另外两家。”

“我先来。下个月,轮到哥你家。再下个月,是莉莉家。”

“这两个方案,你们可以商量一下。今天,必须给出一个结果。”

我说完,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手,在微微发抖。

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把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面上。

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死一样的寂静。

大概过了足足五分钟。

我嫂子最先沉不住气,她捅了捅我哥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一个月一万二?抢钱啊?”

林建军清了清嗓子,试图夺回主动权。

“岚岚,你这是干什么?一家人,非要弄得跟签合同一样吗?请什么护工,那都是外人,哪有自己女儿照顾得尽心?”

“对啊姐,”林莉也赶紧附和,“我们知道你辛苦,我们以后多来看看不就行了?”

我笑了。

还是老一套。

道德绑架,空头支票。

“不行。”我摇头,“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

“从今天起,我的‘全职女儿’身份,正式解除。我现在,只承担三分之一的责任。”

“如果你们既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我看着他们,眼神冰冷,“那还有一个方案C。”

“把妈送到养老院去。这是我查的几家比较好的,费用和方案A差不多。”

“你敢!”林建军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把妈送养老院?你安的什么心?你想让街坊邻居戳我们的脊梁骨吗?”

“我安的什么心?”我迎着他的目光,也站了起来,“我安的是让我自己活下去的心!我安的是让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孝子贤孙’,也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孝顺’的心!”

“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一个整觉!我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我没有跟朋友出去吃过一顿饭!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妈的屎尿屁和你们没完没了的指责!”

“你们动动嘴皮子,刷刷信用卡,就心安理得地当了孝子!凭什么?”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两个方案,你们必须选一个。不选,我就默认你们选方案B。下个月一号,我准时把妈送到你家楼下!”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愤怒、疲惫,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整个客厅,被我的怒吼震得嗡嗡作响。

他们四个人,都被我吼懵了。

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在他们眼里,我林岚,永远是那个温和、隐忍,可以任劳任怨的姐姐。

我看着他们呆若木鸡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的保姆有假期。

这场会议,最终在一种极其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他们选择了方案B。

因为,在他们看来,方案A太贵了,而方案C,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

他们大概觉得,轮流照顾,一个月而已,能有多难?

我哥林建军,作为长子,第一个接手。

交接那天,我把所有的注意事项,打印成了一张纸,连同我妈的药,一起交给了他。

他一脸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不就是照顾个老人嘛,能有多复杂。”

我没再说什么,帮着把我妈的轮椅推进了我哥那辆油光锃亮的SUV里。

我妈显得很不安,她抓住我的手,不肯放。

“岚岚,你去哪?”

“妈,我去哥那里住几天,你先跟哥哥住一阵子,我很快就回来看你。”我哄着她。

我哥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促。

我狠了狠心,掰开我妈的手,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走的那一刻,我站在路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没有立刻回到那个充满了母亲气息的家。

我去了市中心的商场。

我给自己买了一件早就看上的风衣,虽然价格不菲。

我去做了林莉给我的那张美容院的体验卡。

躺在美容床上,闻着精油的香气,听着舒缓的音乐,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从漫长的刑期里被假释出来的犯人。

晚上,我约了几个许久不联系的老同事,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火锅。

大家聊着各自的生活,聊着工作上的八卦,聊着孩子的未来。

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这样的话题了。

我的生活,被简化成了“照顾我妈”这一件事。

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回到家,倒在床上,睡了五年来第一个整觉。

没有呻吟,没有起夜,没有担惊受怕。

第二天,我被窗外灿烂的阳光叫醒。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是舒展的。

我花了一整天,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把所有我妈用过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然后,我打开电脑,开始给我以前做过兼职的公司,整理一些旧账。

我想重新找回我的专业,找回我的社会价值。

哪怕,只是从一些零碎的活儿干起。

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我哥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躁。

“林岚!你赶紧过来一下!妈不肯吃饭,把碗都给砸了!”

我正在敷面膜,闻言不紧不慢地把面膜纸揭下来。

“哥,你得有耐心,老小孩,要哄着。”我把他的原话,还给了他。

“我哄了!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还说我给她下毒!”

“那你就多熬点骨-头-汤,比什么都强。”我又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林岚,你别跟我阴阳怪气的!你赶紧过来!”

“哥,我们说好的,一家一个月。这个月,妈归你管。我只是个顾问,不是消防员。”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补充道,“妈晚上会踢被子,你记得半夜多起来给她盖几次,别冻着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第五天,我大嫂的电话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岚岚啊,你快来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妈她……她拉在裤子上了,弄得满屋子都是味儿……我……我真的不行……”

我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份财务报表。

“嫂子,你别急。戴上口罩和手套,先用温水给她擦干净,然后换上干净的尿不湿和裤子。脏衣服泡在消毒水里,地板用消毒液拖两遍。通风半小时,味道就散了。”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指导一个新手会计如何做账。

“我……我不敢碰啊……”

“那你就请个钟点工,我们说好的,谁有事,谁自己花钱解决。”

“可……可那些钟点工不干净啊,万一把病菌带回家……”她把林建军的话又学了一遍。

“那就没办法了,嫂子,这是你们的责任。”

我再次挂了电话。

一个星期后,我妹林莉打来了求救电话。

“姐!你快来哥这儿一趟吧!哥和嫂子吵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我赶到的时候,我哥家里一片狼藉。

我妈坐在轮椅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像个受惊的木偶。

我嫂子眼睛红肿,指着我哥骂:“林建军!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孝子吗?你自己的妈,你凭什么让我伺候?我嫁给你,不是来给你家当保姆的!”

我哥也满脸通红地吼:“那是我一个人的妈吗?不是你当初说,要把妈接过来,让街坊邻居看看我们多孝顺吗?现在嫌脏嫌臭了?”

林莉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劝着,但根本没人听。

我走过去,推着我妈的轮椅,把她带进了空着的客房,关上了门。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我给我妈倒了杯水,她握着我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岚岚,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她清醒了。

我摸着她的头,心里五味杂陈。

大概一小时后,外面终于安静了。

我哥,我嫂,我妹,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客厅里。

像三只斗败的公鸡。

“岚岚……”我哥开口了,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我错了。”

“我们……我们还是选方案A吧。”

我看着他,这个一向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男人,此刻鬓角竟然多了几缕白发。

一周的时间,现实就给了他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我们出钱,请护工。就按你说的,我们三家平摊。”林莉也低着头说。

我没说话。

我走到茶几前,把我之前准备好的那几家护工中介的资料,推到他们面前。

“你们自己选,自己联系,自己面试。”

“工资,你们直接打到护工卡里。以后,妈所有的开销,我们建个公共账户,每个月按时把钱打进去,账目公开透明。”

“我,只负责监督。”

他们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

三天后,一个姓王的护工来到了我家。

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看着很朴实,手脚麻利,很有经验。

我把之前那个小书房,彻底收拾成了她的卧室。

我的生活,终于回归了正轨。

我重新找了一份兼职的会计工作,不用坐班,时间自由。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健身,去见朋友,甚至还报了一个国画班,圆自己年轻时的梦。

我还是每天都回家。

但我的角色,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护工。

我是一个女儿。

我会在傍晚的时候,陪我妈坐在阳台上,看夕阳。

王姐在一旁给我们准备晚饭,屋子里飘着饭菜的香气。

我妈的状态,竟然也好了很多。

她不再那么频繁地闹情绪,有时候,她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讲一些我小时候的趣事。

虽然讲着讲着,就会乱掉,但那样的时刻,很温暖。

我哥和我妹,还是会来看我妈。

但他们的态度,完全变了。

他们会提着菜上来,客客气气地问王姐,妈今天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

他们会坐在我妈身边,笨拙地给她捏捏腿,讲讲公司里的趣事,或者孙子在学校的糗事。

虽然依旧待不久,但那半个小时里,没有了指责,没有了挑剔。

只有一点点,笨拙的,但真实的关心。

有一次,我哥临走时,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塞给我。

“岚岚,这是之前你垫付的那些钱。你拿着。”

我看着他,没接。

“哥,都过去了。”

“不,”他坚持着,把钱塞进我手里,“这是我们欠你的。”

“这五年,辛苦你了。”

他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我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眼眶一热。

一场家庭战争,没有赢家。

但我们每个人,都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找回了作为儿子和女儿的责任,而我,找回了作为林岚,我自己的人生。

秋天的时候,我女儿小雅从国外回来了。

她看到家里的一切,看到精神矍铄的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妈,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笑了。

“因为妈终于想明白了,爱别人之前,要先学会爱自己。”

“一个把自己活成枯井的人,是没办法给别人一碗清水的。”

我带着女儿,和我妈,还有王姐,一起去公园看银杏。

金黄的叶子,铺满了地面。

我妈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温暖的毯子,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

我推着她,慢慢地走着。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忽然觉得,我妈就像这棵老银杏树。

她老了,需要人扶持,需要人照顾。

而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就像是她的枝干。

只有当每一根枝干都健康地、各司其职地向着阳光生长时,这棵大树,才能安然地,度过它的晚年。

而不是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其中一根,最沉默的枝干上。

直到,它不堪重负,轰然断裂。

幸好,我没有让自己断掉。

我只是用我的方式,让其他的枝干,学会了如何承担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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