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转正请客，同事点餐24800元，结账时经理说一句话他火了

转正通知下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秒。

那封邮件的标题，简简单单几个字，“转正通知”，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有点发酸。

我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生怕是自己眼花。

周围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嗒嗒”声，和中央空调沉闷的“嗡嗡”声。

我能闻到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混杂着打印机墨粉的味道，这是我奋斗了半年的味道。

我悄悄地把手放在桌子下面，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是真的。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擂鼓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发麻。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里，有隔壁工位丽丽姐身上的香水味，甜得有点发腻，还有我昨晚加班时泡面留下的一丝残余气息。

就是这种味道，构成了我这半年来的全部生活。

我抬起头，看到经理从他的玻璃办公室里对我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肯定的信号。

我立刻站了起来，对着经理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

可我坐下后，那股激动劲儿还是没过去。

我的指尖在键盘上悬着，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奶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我想起我离开家的时候，她把一个布包塞到我手里，里面是她攒了很久的钱，皱巴巴的，带着一股阳光和旧柜子的味道。

她说：“娃，在大城市，别亏了自己。”

我当时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现在，我终于可以告诉她，我没让她失望。

我在这座钢铁森林里，扎下了一根小小的根。

办公室的微信群里，消息开始闪动。

是丽丽姐，她发了一个“恭喜”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小林转正啦！必须请客哦！”

下面立刻跟了一长串的“+1”。

“必须的！必须的！”

“小林，这顿可不能省啊！”

“地方我们来挑，你只管付钱就行，哈哈哈！”

带我入行的强哥，也在群里发了言：“小林这孩子踏实肯干，转正是应该的。这顿饭，也算是我们部门的传统了，新人转正，得让大家伙儿都沾沾喜气。”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暖洋洋的。

这半年来，大家确实帮了我不少。

强哥虽然有时候说话冲了点，但技术上的问题，他从没藏着掖着。

丽丽姐嘴碎，但每次下午茶，也都会给我带一份。

我感觉自己被这个集体接纳了。

我立刻在群里回复：“谢谢大家！应该的！今晚我请客，大家想吃什么，想去哪里，都听大家的！”

我发完这句话，心里充满了豪情。

我点开手机银行，看了一眼那个数字。

那是我全部的积蓄，每一分钱，都带着我熬夜的汗水和对未来的期盼。

我想，请大家吃顿好的，花个一两千，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

这是我融入这个集体，必须付出的“门票”。

我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在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我举着杯子，敬每一个人，感谢他们这半年来的照顾。

那画面，一定很温暖。

群里立刻就炸开了锅。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去哪里。

最后，强哥一锤定音：“就去‘御海阁’吧，那里的海鲜不错。小林刚转正，咱们也得让他见识见识，以后跟着张经理，这种场面少不了。”

“御海-阁？”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我听过，就在我们公司附近那栋最豪华的写字楼顶层，据说人均消费四位数。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想说，要不换个地方？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群里已经是一片欢呼。

“强哥威武！就去御海阁！”

“哇，我还没去过呢！”

“小林大气！跟着你沾光了！”

我看着那些消息，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如果我说不去，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会不会让大家觉得我这个人不行？

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归属感，会不会瞬间崩塌？

我犹豫了。

就在这时，经理的微信私聊弹了出来。

“小林，恭喜你。今晚的饭局，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聚聚。别有压力，都是同事，心意到了就行。”

我看着经理的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同时，也更不敢反驳强哥的提议了。

强哥是部门的老人，经理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我咬了咬牙，在群里回了一个“OK”的表情。

然后打出三个字：“没问题。”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是凉的。

下班的时候，大家簇拥着我往外走。

强哥拍着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小林，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今天让你破费了，别往心里去啊。”

我干笑着说：“应该的，强哥。以后还要多靠你提携。”

丽丽姐在一旁搭腔：“就是，咱们这行，人脉就是钱脉。今天这顿饭，你请的不是客，是前途。”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

但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

御海阁金碧辉煌。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像是一串串凝固的瀑布。

脚下踩着的地毯，软得像是云彩，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在往下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级香薰和淡淡的海鲜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起来就觉得很贵。

我们被领进一个包间，巨大的圆形餐桌，可以坐下二十个人。

我们部门，加上我，一共八个人。

桌子显得空荡荡的。

服务员穿着旗袍，身姿笔挺，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递上来的菜单，像是一本厚重的古籍。

菜单是皮质的封面，烫金的字。

我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

我不敢翻开。

强哥很自然地把菜单接了过去，说：“我来点吧，我熟。”

他一边翻，一边念叨：“今天咱们得好好宰小林一顿，哈哈哈。”

大家也都跟着笑。

我只能陪着笑，但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强'哥的手指在菜单上滑动，那动作，在我看来，就像是死神的镰刀。

“澳洲龙虾，来一只，要最大的。”

“象拔蚌，刺身。”

“东星斑，清蒸。”

“法式焗蜗牛，每人一份。”

“还有这个，神户牛肉，A5级的，也来一份。”

他每点一个菜，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些菜名，我只在美食杂志上见过，它们后面的价格，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小刀，在扎我的心。

丽丽姐在旁边补充道：“再来个佛跳墙吧，强哥，这里的佛跳墙最有名了。”

“对对对，佛跳墙得有。”

另一个同事附和道。

强哥大手一挥：“行，那就来个大份的。”

我坐在那里，全身都僵硬了。

我感觉自己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受刑的。

周围的欢声笑语，在我听来，都像是遥远的回声，模糊而不真切。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顿，要多少钱？

我的存款，还够吗？

奶奶的药，下个月该交钱了。

我答应过她，等我转正了，就给她换个好点的药。

我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强哥点完菜，又开始点酒。

“来瓶拉菲吧，82年的。”

服务员微笑着说：“先生，我们这里82年的拉菲，价格是……”

强哥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说价格，今天我们这位小兄弟请客，他刚转正，不差钱。”

说着，他用一种开玩笑的眼神看着我。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能说什么？

我说我差钱？

我说我请不起？

那我今天，就会成为整个公司的笑话。

我可能，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好的。”

那两个字，好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

精致的盘子里，盛着我叫不出名字的食物。

它们被摆放得像一件件艺术品。

可我看着它们，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感觉我吃的不是食物，是我的血汗钱。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刀子。

大家吃得很开心。

他们大声地谈笑，聊着公司的八卦，聊着最近的楼市，聊着谁又换了新车。

那些话题，我一个也插不上嘴。

我就像一个透明人，坐在他们中间。

不，我不是透明人。

我是买单的人。

强哥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来，我们大家一起，敬小林一杯！”

“祝贺小林顺利转正，前程似锦！”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杯子。

杯子里，是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妖冶的光。

我看着那些笑吟吟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真的是我朝夕相处了半年的同事吗？

我机械地站起来，举起杯子，和他们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包间里回响。

我仰起头，把那杯酒灌了下去。

酒很醇，很香。

但流进我的胃里，却像是一团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

对我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桌上的菜，也不敢看身边的人。

我只是不停地喝水。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希望能浇灭我心里的那团火。

可没用。

那火，越烧越旺。

终于，强哥打了个饱嗝，说：“吃得差不多了，买单吧。”

他冲着我，使了个眼色。

我感觉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站起身，对服务员说：“买单。”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服务员很快就拿着账单走了进来。

她脸上依旧是职业化的微笑，但那微笑在我看来，却带着一丝怜悯。

她把账单递给我。

那是一张很长的单子。

我接过来，手抖得厉害。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最下面的那个数字上。

24800。

两万四千八百。

我的眼睛，瞬间就模糊了。

这个数字，像一个巨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把我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都砸得粉碎。

我的存款，全部加起来，也才两万出头。

这顿饭，吃掉了我的全部，还欠了债。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耳边，是同事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哇，这么多？”

“小林行不行啊？”

“不会吧，一顿饭就把他吃垮了？”

丽丽姐的声音，尖酸刻意：“哎呀，早知道这么贵，就少点两个菜了。小林，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有理她。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账单。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针，刺进我的眼睛里。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变冷。

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张经理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像是春风一样。

“哟，这么热闹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我手里的账单上。

“吃完了？”

强哥立刻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经理，您怎么来了？”

“我刚好在附近有个饭局，结束了就顺道过来看看。怎么样，小林这顿饭，大家吃得还满意吧？”

“满意，太满意了！”强哥大声说，“小林这孩子，敞亮！”

张经理笑了笑，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温暖。

那一刻，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希望他能看懂我的无助。

我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说一句，大家AA吧。

他毕竟是经理，是我们的领导。

他开口，是有分量的。

张经理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他从我手里，轻轻地抽走了那张账单。

他看了一眼那个数字，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把账单递还给我。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对我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他说：“小林啊，年轻人，格局要大一点。”

“这顿饭，虽然贵了点，但你要这么想，你请的不是一顿饭，是人情，是机会。”

“今天在座的，都是你的前辈。以后在工作上，他们能帮你的地方，多着呢。”

“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只盯着眼前这点钱。”

“就当是，为你的前途投资了嘛。”

他的声音不大，很平缓，甚至带着一丝关切。

但在我听来，却比任何尖锐的嘲讽，都要刺耳。

格局？

投资？

前途？

我看着他那张温和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的恶心。

我想到我那还在乡下，每天省吃俭用，连买块肉都要犹豫半天的奶奶。

我想到我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费，每天骑一个小时共享单车上班。

我想到我为了赶一个项目，连续一个月，每天都加班到凌晨。

我吃的每一顿泡面，熬的每一个夜，流的每一滴汗，就是为了今天，在这里，听他跟我讲“格局”？

用我奶奶的救命钱，来为我的“前途”投资？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感觉我的血，在瞬间就沸腾了。

我火了。

我不是那种会大吼大叫的人。

我的愤怒，是沉默的。

我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张账单，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张经理，谢谢你的教诲。”

我的声音很冷，冷得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但是，我格局太小了。”

“我的前途，我也不想投资了。”

“这顿饭，我请不起。”

说完，我把那张轻飘飘的账单，用力地摔在了桌子上。

桌上的杯盘，被震得“叮当”作响。

整个包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个温顺、听话、甚至有点懦弱的实习生。

可以随便使唤，可以随便开玩笑。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一个一个地看了过去。

强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变得有些恼怒。

丽丽姐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其他几个同事，则是一脸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张经理的脸上。

他脸上的温和，也消失了。

取而代DE是阴沉和冷漠。

“小林，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我平静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顿饭，谁吃的，谁付钱。我不当这个冤大头。”

“你！”强哥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你小子说什么呢！转正了，翅膀硬了是吧？翻脸不认人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强哥，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尊敬，不代表可以任人宰割。你们点的这些菜，这些酒，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承受能力吗？”

“一个刚转正的实习生，工资多少，你们心里没数吗？”

“还是说，你们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我出丑？”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丽丽姐尖着嗓子说：“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多认识认识人，融入集体。你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又来怪我们？”

“融入集体？”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靠一顿两万多的饭来融入集体？这样的集体，我不融入也罢。”

“我告诉你们，我老家在农村，我奶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我来这里，是想凭自己的努力，挣点干净钱，让我奶奶过得好一点。”

“这两万多块钱，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是我奶奶的医药费！”

“你们今天吃的，不是龙虾，不是鲍鱼，是我奶奶的命！”

我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痛。

包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没有人再说话了。

也许是我的话，触动了他们心里仅存的一点良知。

也许，他们只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张经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大概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

“小林，我知道你压力大。这样吧，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

“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请的。就当是，庆祝你转正了。”

他想用钱，来平息这件事。

他想用钱，来维护他作为领导的面子，和这个团队虚假的“和谐”。

如果是在十分钟前，我可能会感激涕零。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不用了，张经理。”我摇了摇头，“您的‘投资’，我受不起。”

“这份工作，我也不要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工牌，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张蓝色的卡片，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冰冷。

为了它，我熬了多少个日夜。

为了它，我受了多少委屈。

但现在，我决定放弃它了。

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比工作更重要。

比如，尊严。

比如，良心。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在我拉开门的那一刻，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等一下。”

是陈姐。

她是部门里最安静的一个人，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今天的饭局，她也几乎没怎么开口，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站了起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

“这顿饭，我吃的部分，我自己付。”

她说完，又看向其他人：“我觉得，小林说得对。我们这么做，确实太过分了。”

强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丽丽姐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任何人。

另一个平时和我要好的同事小王，也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我……我也把我那份转给你吧，小林。”

张经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的团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他面前分崩离析。

我看着陈姐，看着小王，心里那块冻僵的冰，好像融化了一点点。

我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谢谢。”

然后，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再回头。

走出御海阁的大门，一股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冰冷的雨丝，打在我的脸上，很凉，却让我觉得无比清醒。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城市的霓虹灯，在雨幕中，化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很漂亮，但不属于我。

我的手机响了。

是银行的扣款短信。

我最终还是付了钱。

我不想欠任何人的。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加上信用卡，付清了那笔可笑的账单。

两万四千八百。

这个数字，像一道伤疤，刻在了我的心上。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输了钱，但我赢回了自己。

雨越下越大。

我没有打伞，就那么走在雨里。

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身体。

好像要把我这半年来，所有的疲惫、委屈和迷茫，都冲刷干净。

我走着走着，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咸的，哪个是淡的。

我辞职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发了一封辞职邮件，然后关掉了手机。

我开始打包行李。

这个我住了半年的出租屋，很小，很乱。

但我曾经在这里，做过很多关于未来的梦。

现在，梦醒了。

我把东西一件一件地装进箱子。

衣服，书，还有那个用了很久的泡面碗。

在收拾书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支派克钢笔。

是转正那天，张经理送给我的礼物。

他说，希望我用这支笔，签下更多的合同，书写更精彩的人生。

我拿起那支笔，它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很漂亮，也很沉。

我把它放回盒子里，然后，放在了桌子最显眼的位置。

我什么也没带走，除了我来时那个破旧的行李箱。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坐上回家的火车时，天刚蒙蒙亮。

城市还在沉睡。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高楼大厦，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

我看着那些越来越远的灯火，心里 strangely 平静。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无法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我学不会他们的“格局”，也玩不转他们的“人情世故”。

我就是我。

一个从农村出来的，有点笨，有点固执，只想凭自己本事吃饭的普通人。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哐当哐宕”的声音。

很有节奏，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

那些景象，让我觉得无比亲切。

我知道，我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

奶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就笑开了花。

那笑容，像是冬日里最暖的阳光，瞬间就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

“娃，你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我走过来。

我赶紧跑过去，扶住她。

“想你了，就回来了。”

我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阳光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我没告诉她我辞职的事。

我只说，公司放假，我回来看看她。

她信了。

她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问我在城里过得好不好，吃得惯不惯，工作累不累。

我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晚上，奶奶给我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我最爱吃的。

红烧肉，炖得烂烂的，入口即化。

地三鲜，用的是自家菜园里刚摘的茄子和土豆。

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

没有龙虾，没有鲍鱼。

但这是我这半年来，吃得最香，最踏实的一顿饭。

我一边吃，一边和奶奶聊天。

聊村里的新鲜事，聊邻居家的那只大黄狗又生了一窝小狗崽。

那些琐碎的，温暖的日常，像一股暖流，慢慢地把我那颗被城市冰封的心，重新捂热。

吃完饭，我抢着去洗碗。

奶奶拗不过我，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我。

她突然说：“娃，在外面要是不开心，就回来。家里有地，饿不着你。”

我洗碗的手，顿了一下。

我回头看她，她正慈爱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有些浑浊了，但依然清澈。

仿佛能看透我所有的伪装。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放下碗，蹲在她面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迷茫，都哭了出去。

奶奶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双粗糙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就像我小时候，每次摔倒了，她都会这么安慰我一样。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盔甲，都被卸下了。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假装坚强，假装成熟的职场新人。

我只是奶奶的娃。

在家的那几天，我哪儿也没去。

就陪着奶奶。

帮她种菜，喂鸡，收拾院子。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生活变得简单而纯粹。

我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我开始思考，我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是像在城市里那样，戴着面具，追逐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前途”和“人脉”？

还是像现在这样，守着一份宁静，过着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

我没有答案。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陈姐的电话。

我很意外。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很温和。

“小林，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陈姐。谢谢你关心。”

“那就好。”她顿了顿，说，“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你走之后，公司发生了一些事。”

她说，那天晚上，张经理回去后，大发雷霆。

强哥和丽丽姐，都被他狠狠地训了一顿。

第二天，公司就下发了一个通知，严禁部门内部，以任何名义，搞这种强制性的聚餐。

“还有，”陈姐说，“强哥，被调岗了。调去了一个闲职。”

我有些惊讶。

“那……张经理呢？”

“他没事。”陈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不过，听说他也被总部点名批评了。年终奖，估计是泡汤了。”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想过，我的冲动，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我并不觉得开心，也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觉得，很荒诞。

“小林，”陈姐突然说，“其实，那天晚上，我很佩服你。”

“我们这些在职场混久了的人，都变得越来越胆小，越来越麻木。很多时候，我们明知道一件事是错的，却没有勇气站出来说‘不’。”

“你给我们，上了一课。”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反抗的普通人而已。

我不是什么英雄。

挂了电话，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我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夏夜的农村，星星特别多，特别亮。

一颗一颗，像是钻石一样，撒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我想起了那支被我留在出租屋里的派克钢笔。

张经理说，让我用它书写精彩的人生。

可什么，才是精彩的人生？

是坐在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吃着昂贵的食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吗？

还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一片寂静的土地上，闻着泥土的芬芳，看着满天的繁星？

我好像，有了一点答案。

后来，我没有再回那座城市。

我用剩下的钱，在镇上租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小小的农产品店。

专门卖我们村里，自己种的蔬菜，自己养的鸡鸭。

一开始，生意很难做。

但我坚持用最好的品质，最实在的价格。

我每天开着一辆二手的小货车，去村里收货，再拉到镇上去卖。

很辛苦，风吹日晒。

但我的心，是踏实的。

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再参加任何虚伪的饭局。

奶奶的身体，在我的照顾下，也好了很多。

她经常会来店里，帮我看看店，和街坊邻居聊聊天。

每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我就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一次，小王来我们这边出差，特意绕道来看我。

他看着我穿着围裙，在店里忙活的样子，有些感慨。

“林子，你变了。”

“是吗？”我笑着问，“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踏实了。”他说，“比在公司的时候，看着精神多了。”

我们聊了很多。

聊了公司后来的事，聊了各自的近况。

他说，他也很想辞职，但没有我的勇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合不合适。”

送他走的时候，他塞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那天晚上，我该付的饭钱。”

我没有拒绝。

我收下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尊重的问题。

我的小店，生意慢慢地好了起来。

我开始尝试在网上卖东西，把我们村的农产品，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我注册了一个账号，名字就叫“泥土的芬芳”。

我每天会拍一些视频，记录我们村里的生活。

清晨的炊烟，田间的劳作，奶奶做的家常菜。

没想到，有很多人喜欢看。

我的粉丝，一点一点地多了起来。

我的订单，也越来越多。

我请了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和我一起干。

我们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合作社。

生活，好像在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但却很好的方向发展。

我再也没有想起过御海阁，没有想起过那顿两万四千八百的饭局。

那些人，那些事，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遥远而模糊。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没有寄件人信息。

我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熟悉的盒子。

是那支派克钢笔。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上面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祝好。”

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谁。

我拿着那支笔，在手里转了转。

它依然很漂亮，很有分量。

但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我现在，更喜欢用那支两块钱的圆珠笔，在我的记账本上，写下每一笔踏踏实实的收入。

我把那支笔，收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再用它了。

就让它，和我那段已经逝去的，关于城市的记忆，一起被封存吧。

我的未来，不在这里。

我的未来，在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

在奶奶温暖的笑容里。

在每一个相信我，支持我的乡亲们的眼睛里。

在每一个收到我的农产品后，给我好评的陌生人的善意里。

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精彩的人生。

格局，不在于你吃多贵的饭，喝多贵的酒。

而在于，你的心里，装着什么。

是虚荣和欲望，还是责任和爱。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格局。

它不大，但很稳。

稳得，足以让我站在这片土地上，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