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530万拆迁款的分配单,上面写着妹妹的名字。
父亲理直气壮:你妹离婚带孩子不容易,你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些?
我没吵没闹,第二天就递了辞职信,房子挂中介,护照办加急。
三个月后的除夕夜,父亲电话轰炸:我在金龙阁订了58000的包厢,全家都在等你买单呢!
我看着窗外的雪山:爸,我在瑞士定居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电话里瞬间鸦雀无声。
01
老旧的筒子楼里,闷热的空气混合着油烟和饭菜的香气,粘稠地糊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头顶那盏昏黄的吊灯,像一只濒死的飞蛾,投下摇摇欲坠的光。
我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A4纸,那张纸却重若千钧,压得我指节泛白。
拆迁款分配单。
受益人那一栏,用加粗的宋体打印着我妹妹的名字——林悦。
金额那一栏,一串刺眼的数字——5,300,000。
我的名字,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一次。
父亲林伟国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带着一种宣布圣旨般的威严与自得。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他环视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我,我妈,还有我那刚离婚不久,带着孩子的妹妹林悦。
“我们家的老房子,托政策的福,拆了,换来了这笔钱。”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这五百三十万,我已经决定了,全部给你妹妹。”
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我妈习惯性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林悦的嘴角已经忍不住要扬起来,却又强行压下,挤出几分惺惺作态的谦让。
“爸,这怎么行呢?哥也应该有一份的。”
父亲的筷子重重地磕在桌沿上,发出“梆”的一声脆响。
“你哥一个大男人,又是互联网公司的总监,年薪百万,他差这点钱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朝我心里捅。
“你不一样,你一个女人家,刚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
“这笔钱,就是给你和孩子的保障,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
“林默,我说的对不对?”
他终于把矛头直直对准了我。
我没有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张纸上。
那白纸黑字,像一封迟来的死亡通知书,宣告了我过去三十二年人生的荒谬。
母亲见我没反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小默,你爸跟你说话呢。”
她语气里带着恳求,仿佛我的沉默是一种大逆不道。
“你妹妹确实不容易,你就多担待点,从小你就懂事,知道让着她。”
是啊,我懂事。
从小到大,家里只有一个鸡蛋,是妹妹的。
新衣服是妹妹的。
唯一的上大学的机会,也是我拼命工作,供妹妹读完的。
我是长子,是哥哥,就该是那个不断付出,不断被牺牲的“懂事”的人。
林悦眼圈一红,开始她的表演。
“哥,你要是不同意,这钱我不要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父亲,那得意与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我和孩子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了,大不了我再去打工,我不能为了自己,让你和爸妈生分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
她一开口,就像点燃了父亲早已准备好的火药桶。
“胡闹!”
林伟国对着林悦吼了一句,随即转向我,怒火烧得更旺。
“林默!你看看你妹妹多懂事!再看看你!”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翅膀硬了,年薪百万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个家了?”
“我告诉你,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现在家里需要你,你妹妹需要你,你摆出这副死人脸给谁看?”
“为了点钱,连亲情都不顾了?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一字一句,都像是刽子手行刑前的宣告。
我终于抬起头,视线越过他愤怒到扭曲的脸,看向墙上那张黑白的老照片。
那是爷爷。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爸,这套老房子,当年爷爷走的时候,是留给我结婚用的。”
“你还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破了父亲用“亲情”和“责任”吹起来的巨大气球。
林伟国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恼羞成怒让他整个人都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
“混账东西!”
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碟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我是你老子!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说给谁就给谁!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林悦立刻抓住时机,放声大哭起来。
“爸,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婚,不该拖累家里……”
“哥,我求求你了,你别再气爸爸了,他身体不好……”
哭声,骂声,劝解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我活活勒死在里面。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像一出排练了无数次的戏剧里的主角,配合默契,台词精湛。
而我,就是那个被他们按在地上,准备开膛破肚,分食血肉的祭品。
我笑了。
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在这一片嘈杂的混乱中,我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父亲的怒骂停了。
妹妹的哭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都惊愕地看着我。
我慢慢地站起身,将那张分配单整齐地对折,再对折,放进口袋里。
“好。”
我说。
只有一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然后,我放下吃到一半的碗筷,转身,平静地走出了这个所谓的家。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他们以为我妥协了。
他们以为,这又是一次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的,我的退让和牺牲。
他们不知道。
当我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我心里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这场长达三十二年的亲情绑架,该结束了。
这顿饭,是他们为我准备的最后的晚餐。
也是我,为他们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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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半。
我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西装笔挺,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清晨的阳光,也反射出我一丝不苟的身影,和我身后的这座钢铁丛林格格不入。
同事们和我打着招呼,带着惯常的尊敬和几分畏惧。
我是这家互联网大厂最年轻的技术总监,以冷静、高效和近乎冷酷的执行力著称。
没人知道,这副精英的外壳下,包裹着一个怎样被原生家庭吸食了三十多年的疲惫灵魂。
九点整,我敲响了直属上司王总的办公室门。
“林默?这么早?”王总有些意外,笑着招呼我坐下,“正好,下个季度的项目规划,我正想找你聊聊。”
我没有坐,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一份,是给他的。
一份,是给HR的。
“王总,这是我的辞职信。”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扶了扶眼镜,拿起那封信,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辞职?林默,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公司马上就要启动新的核心项目,你这个技术总监是总负责人,这个节骨眼上……”
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但坚定。
“王总,我考虑得很清楚了。个人原因,必须离开。”
“是不是薪资问题?这个好谈!我马上向董事会申请,给你再加百分之三十的年薪和额外的期权!”
王总急了,他知道我的价值,也知道培养一个我这样的技术核心有多难。
“或者,是团队里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足以让任何一个职场人动心。
若是放在一天前,我或许还会为此感到兴奋。
但现在,这些数字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只是那个家庭的提款机,我赚得再多,也不过是从我的左口袋,换到他们的右口袋。
“谢谢您,王总。和公司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微微鞠了一躬,表达了最后的敬意。
“后续的工作交接,我会在这一个月内,处理得干干净净。”
王总看着我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回了椅背里。
他知道,我这种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从王总办公室出来,我直接去了HR部门,递交了另一份辞职信。
HR主管的震惊不亚于王总,但在程序的严谨下,她还是接过了信,启动了离职流程。
我辞职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整个技术部引爆。
同事们震惊、不解、惋惜地看着我,围上来想问个究竟。
我只是微笑着,用“个人发展”四个字,挡回了所有的疑问。
处理完公司的事,我没有片刻停歇。
走出公司大楼,我拨通了本市最知名的金牌房产中介张姐的电话。
“张姐,我是林默。我市中心那套房子,对,江景一号那套,麻烦你帮我挂牌出售。”
电话那头的张姐显然也愣住了。
“林总监?您那套可是楼王位置啊,一百五十平,精装修,您真要卖?”
“对,卖。要求只有一个,尽快成交。价格可以比市场价略低一点,付款方式好的客户优先。”
我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安排一个项目需求。
“没问题!”张姐是人精,立刻嗅到了大单的味道,“您放心,我马上就安排全渠道推广,保证给您找到最优质的客户!”
挂了电话,我深吸了一口气。
那套房子,是我过去十年,无数个通宵加班,用健康和心血换来的。
那里有我最好的青春,也曾是我以为可以逃离原生家庭的避风港。
现在,我要亲手拆掉它。
因为我知道,只要它还在,我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离开。
它会像一个坐标,让那些吸血鬼随时都能找到我。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我拨通了发小赵凯的电话。
赵凯是一名律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电话接通,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哟,林大总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空给我打电话?”
“阿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声音有些低沉。
赵凯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我要移民。最快的途径,去瑞士。同时,需要你帮我处理国内的资产转移,确保合法、快速、且绝对保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林默,你家那帮混蛋又作什么妖了?”
赵凯太了解我了,他知道,能把我逼到这一步的,只有我的家人。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用最简短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五百三十万,一分没给我,都给了林悦。”
“我操!”赵凯在电话那头直接爆了粗口,“这他妈是一家人?这是土匪窝啊!林伟国那个老糊涂蛋,他脑子里装的是屎吗?还有林悦那个成年巨婴,她还要不要脸!”
他的愤怒,替我宣泄了我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
“你做得对!默子,这鬼地方早该走了!你放心,移民和资产的事包在我身上!”
“瑞士的技术移民政策我熟,你的条件完全符合,加急办理,三个月内肯定能搞定!”
“钱的事你更不用担心,我有专门的渠道,保证给你转得干干净净,一分钱都少不了!”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注入我冰冷的心。
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
“谢了,阿凯。”
“谢个屁!晚上出来喝酒,老子给你壮行!”
挂了电话,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
房子已经被中介挂上了网,我的生活,也像这套即将被出售的房子一样,进入了倒计时。
我开始打包。
衣物、书籍、这些年获得的奖杯……
我一件一件地审视,然后,又一件一件地扔进垃圾袋。
这些过去,这些所谓的荣光,都是建立在那个“家”的基础上的。
现在,家没了,这些东西也就成了废品。
我只留下几件换洗的衣服,最重要的证件,和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
那是爷爷抱着小时候的我,在老房子门前拍的。
照片上,爷爷笑得慈祥,我也笑得天真。
那是我唯一真正拥有过温暖的童年记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是林悦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一辆崭新的红色保时捷跑车。
配文是:“哥,新车好看吗?销售说这是最新款,五十多万呢,爸说让你给我报销油费和保险哦,爱你哟!”
后面还跟了一个俏皮的吐舌头表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照片,那刺目的红色,像极了被吸走的血。
我没有回复,直接将她的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
紧接着,父亲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喂?林默?”林伟国颐指气使的腔调从听筒里传来,“这个周末回家一趟。”
“你妹妹的孩子,准备给他换个学校,我看中了那个‘皇家双语’私立学校,一年学费三十万,你准备一下。”
他甚至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
仿佛我辞职的事,卖房的事,都从未发生过。
在他眼里,我的人生,我的事业,我的收入,都只有一个功能——为他们服务。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阳光很好,却照不进我心里。
“好。”
我轻声答应。
手上,却正在填写瑞士技术移民申请表上,关于家庭成员的那一栏。
我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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