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大明嘉靖年间,郓城县出了件怪事——有具尸体自己爬起来走了。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你在殡仪馆守灵,一眨眼功夫,你爹从冰柜里跳出来说要回家吃饭。
问题来了:这死人到底是诈尸了,还是根本就没死?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一个倒霉催的地保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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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郓城县衙正准备关门,班头丁六领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
这人叫成大福,是花石街的地保——说白了就是片警,专门管辖区内的治安。成大福这会儿脸色发白,上气不接下气:「大人,出人命了!」
知县叶新明正要下班回家吃饭呢,听说死人了,只能把筷子放下:「怎么回事,说清楚。」
成大福说,两个时辰前,有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大街上了。街坊们以为是喝多了,也没当回事。可等了一个时辰,那人还趴那儿一动不动。
天都快黑了,大伙儿这才觉得不对劲,过去想把人扶起来。
这一翻身不要紧,所有人都吓傻了——这货脸色乌黑,嘴角全是白沫,妥妥的中毒症状。再一摸鼻息,凉透了。
叶知县一听,知道这案子有点意思。不过天色已晚,现场勘验得等明天,他吩咐成大福:「今晚你找人好好守着尸体,明早我亲自去查验。」
成大福领命回去,找了两个帮手——王安和张成,三人一起守尸。
守到半夜,成大福突然接到消息说他丈母娘病了,媳妇让他赶紧回去。成大福这人最怕老婆,二话不说就跑了,只留下王安和张成俩人。
十月的夜晚冷得要命,两人冻得直哆嗦。王安提议:「咱俩去喝两杯暖暖身子?反正这尸体也跑不了。」
张成立马同意。俩人找了好几家酒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进去就是一通海吃海喝。
等吃饱喝足往回走,张成突然停住了,指着前方两腿打颤:「有......有鬼!」
王安笑他喝多了眼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尸体不见了!
这下两人酒全醒了,魂都吓飞了,连滚带爬去找成大福。
成大福听说尸体丢了,整个人都傻了。他瘫坐在地上,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丢了尸体,叶知县明天来验尸,他这地保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弄不好还得吃牢饭。
他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大骂王安和张成:「让你们守个尸都守不住,要你们有个屁用!」
王安陪着笑脸:「成大哥,您别急嘛,咱们想想办法。」
「能有啥办法?除非你能给我变出一具尸体来!」成大福气得直跺脚。
话音刚落,张成眼睛一亮:「诶,还真能变出来!」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
张成压低声音:「甘南村那个皮匠林三斗,前几天刚死,下葬还没几天。这天这么冷,尸体肯定还没坏。咱们把他挖出来,弄到花石街去,反正知县大人也不知道原来那尸体长啥样。」
成大福一听,这主意够损的,但管用啊!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人连夜赶到甘南村,找到林三斗的坟头就开挖。
挖开坟,撬开棺材盖,把林三斗从棺材里拖出来。刚把尸体抬出坟坑,村里的鸡就开始打鸣了。
三人吓得不轻,来不及填坟,匆匆忙忙把尸体抬到花石街,扒掉外面的寿衣,把人往地上一扔就算完事。
天一亮,叶知县带着仵作和衙役来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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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是个老手,验尸的时候特别仔细。他看了看尸体,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尸体身上只穿着内衣,而且是新的。鞋也是新的,鞋底干干净净,一点土都没有。
仵作立刻向叶知县禀报:「大人,这具尸体有问题。昨天那个倒在街上的人,衣服不可能这么干净,鞋底也不可能没有土。」
叶知县心里一咯噔——好家伙,这地保是把尸体给掉包了!
他立刻命人把成大福抓来。
不过叶知县是个老江湖,他知道这尸体有两种可能:一是从别处偷来的,二是成大福杀人顶替的。
在没搞清楚之前,验尸还得继续。他亲自监督仵作,务必查个清楚。
仵作验完,脸色凝重:「大人,这人死了至少七天以上。嘴角有灼伤痕迹,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烙的。舌头上没有皮,肚子里摸着有大块硬物,可能是被人灌入了铅或者锡。」
叶知县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活活灌铅水害死的!
他又找来附近住户辨认,确认这具尸体确实不是昨天那个倒在街上的人。
叶知县沉思片刻,做了个大胆决定:既然这人死了七天以上,那他的家人肯定会来报案。索性守株待兔,就在这儿等着。
到了下午,果然来了个少妇喊冤。
她一进县衙就哭得梨花带雨:「大人啊,我刚去世的丈夫,坟被人挖了,尸体被人偷走了!」
叶知县问她叫什么,多大年纪,丈夫的情况。
少妇抽抽搭搭答道:「民妇叫刘桃花,今年二十四岁。我丈夫林三斗,二十六岁,一个月前突然肚子疼,肚子涨得厉害,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十天前就不行了,五天前下葬的。」
叶知县心里有数了——看来人不是成大福杀的,他只是盗了尸。
不过他看着刘桃花,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般遇到官司,妇女都不会抛头露面,都是委托家里男人来。你怎么自己来了?」
刘桃花擦着眼泪:「我丈夫没有兄弟,又没别的亲戚。」
「没有亲戚,你丈夫的朋友邻居也行啊。你一个妇道人家,总归不太方便,还是找个男人来代你吧。」
刘桃花想了想:「有一个人能替我。」
「谁?」
「他叫陈信,二十五岁。」
「他是你丈夫的邻居?」
「不是,是我娘家的邻居。」
叶知县眼睛一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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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衙役把陈信带来了。
叶知县问他愿不愿意替刘桃花打官司,陈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叶知县又问了一遍林三斗的姓名、年龄、病逝时间这些问题。陈信回答得特别流利,和刘桃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连细节都对得上。
叶知县突然哈哈大笑,然后猛地板起脸来:「你是她娘家的邻居,怎么对她夫家的事了如指掌?」
陈信吓得一哆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知县转头对刘桃花说:「那边有具尸体,你去看看是不是你丈夫。」
刘桃花走过去一看,立刻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夫啊!你命怎么这么苦,死了还被人偷走!」
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听着让人心都碎了。
叶知县安慰她:「你节哀,偷你丈夫尸体的人已经抓到了。」说着让人把成大福带上来。
成大福一上堂就吓傻了,以为知县要判他杀人罪,赶紧招出实情——他只是因为丢了尸体,才去盗林三斗的尸体顶替。
叶知县冷笑:「没守好尸体,你要是老实禀报,最多打五板子。可你开棺盗尸,这罪可就大了。来人,打四十大板!」
刘桃花不乐意了:「大人,判得太轻了吧?我丈夫被他挖出来,就这么轻轻放过?」
叶知县摆摆手:「他盗尸是因为害怕被罚,不是为了钱财,四十大板足够了。」
刘桃花还要争辩,叶知县突然话锋一转:「他的罪不重,不过你犯的罪可就重了。」
刘桃花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大人,民妇有何罪?」
叶知县慢条斯理说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你说你丈夫是病死的,可仵作验尸发现,你丈夫是被人强行灌入熔化的铅或锡害死的。」
「你和陈信有奸情,所以你们一起谋害了你丈夫。本官说得对不对?」
这话一出,陈信和刘桃花的脸色都变了。
两人极力辩解,死不承认。
叶知县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命仵作当场剖开林三斗的肚子。
刀一划开,里面露出好几块铅块,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刘桃花眼见证据确凿,再也无法抵赖,扑通一声跪下了:「是民妇做的......」
陈信见她招了,也只好供述:「我和桃花在她没出嫁时就好上了。她嫁给林三斗后,我们还经常偷偷见面。后来林三斗发现了,不让她回娘家,我们就商量好,由她把林三斗灌醉,我来动手......」
原来这俩人早就勾搭成奸,为了长相厮守,活活把林三斗用铅水给灌死了。
林三斗死得冤啊!肚子里灌满铅水,该有多痛苦。他大概到死都不明白,枕边人会这么狠毒。
案子算是破了,可叶知县心里还有个疑问——那具原本倒在街上的「尸体」到底去哪了?
他让成大福继续找,时限放宽到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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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
成大福为了找那具失踪的尸体,每天走街串巷。有一天他在街上闲逛,远远看见一个人走过来,怎么看怎么眼熟。
等那人走近了,成大福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不就是那天晚上丢的「尸体」吗?
他也顾不得对方是人是鬼了,赶紧叫人帮忙,七手八脚把那人拉到县衙。
那人也吓坏了,连声喊冤:「大人,小的没犯法啊!」
叶知县仔细一看,还真是当初那个倒在花石街的人。
那人解释说,他从小得了种怪病,每年都要发作一次。发病的时候会突然晕厥,脸色发黑,气息微弱,和死人一模一样。通常几个时辰后会自己醒过来。
那天他进城卖柴,回家路上正好犯病了,倒在花石街上。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街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爬起来就回家了。
众人听完都傻了——感情这是场乌龙!
如果不是这人恰好那天犯病,如果不是成大福慌乱中盗了林三斗的尸,如果不是刘桃花自己跑来报案,这桩杀人案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叶知县感叹道:「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上苍有眼,让你恰好在那天犯病,又让成大福因失职而盗尸,最终让这桩人伦惨案大白于天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案子很快传遍了整个郓城县。
老百姓们都说,这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专门安排了这么一出戏,让那对狗男女现出原形。
你看看,刘桃花和陈信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林三斗「病死」,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们千算万算,算不到会有人恰好那天晕倒,算不到地保会失职盗尸,更算不到会盗走的正好是林三斗。
说到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做了亏心事,早晚会露馅。
至于成大福这个倒霉蛋,虽然挨了四十大板,但也算因祸得福——他那次盗尸,无意中成了破案的关键。
有时候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报应?你要说没有吧,偏偏就有这么多巧合。你要说有吧,报应来得也太离谱了点。
不过管他离不离谱,反正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好人沉冤得雪,这就够了。
—— 故事出自《益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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