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67岁这一年,在儿子家和女儿家轮流住过一遍,才像个迟钝的学生,终于弄懂了一道纠缠半生的难题:原来儿子和女儿,真的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跟孝顺无关,跟爱也无关,它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刻在骨子里的区别,像一碗汤,在儿子那里是客气,在女儿这里,才是家常。
我叫陈淑芬,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休女工。老伴前几年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一套老房子。孩子们都孝顺,不放心我一个人,商量着让我轮流去他们家住,一家三个月,换着来,既能帮衬他们带带孩子,我也能享受天伦之乐。我当时听了,心里是暖的,觉得这辈子没白养活他们。
一切都是从去年春天,我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第一次踏进儿子林伟家门开始的。
第1章 新家的规矩
儿子林伟家是新小区,电梯房,一百三十多平,装修得像电视里的样板间,一尘不染,亮得晃眼。儿媳王莉是个体面人,在一家外企做人事,说话做事都客客气气的。孙女悠悠刚上小学,被她教得知书达理,见了我,甜甜地喊一声“奶奶好”,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做作业去了。
林伟把我领进早就准备好的次卧,笑着说:“妈,看,这房间朝南,采光好。被子、褥子、洗漱用品,王莉都给您买新的了。”
我摸着崭新柔软的被套,心里熨帖得很。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窗台上还摆着一盆绿萝,叶子油亮。我连连点头:“好,好,太好了,你们费心了。”
王莉站在门口,抱着胳膊,脸上是那种职业化的微笑:“妈,您刚来,先熟悉一下环境。我们家有点小规矩,您可能需要适应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入乡随俗嘛。你说,我记着。”
“首先呢,悠悠学习任务重,晚上九点以后,家里要保持绝对安静,电视声音最好关小,或者您在房间用平板电脑看,戴上耳机。”
“没问题。”我赶紧应承。
“还有,我们家饮食比较清淡,少油少盐,主要为了孩子的健康。您要是想吃点重口味的,可以……嗯,可以偶尔自己做一点,但厨房用完了一定要及时清理干净,尤其是油烟机。”
“我晓得,我晓得。”我的笑容有点僵硬。
“最后就是,阳台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我托人打理的,您看看就好,别随便浇水施肥,它们的习性不一样。”
她一条一条地说着,清晰,礼貌,却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线,在我还没来得及舒展身体时,就把我轻轻地捆绑了起来。我感觉自己不像来投奔儿子的母亲,倒像一个被详细告知了租房协议的房客。
林伟打着圆场:“哎呀,王莉,妈都知道的,你别说那么多了。妈,您别介意,她就这工作习惯,什么事都喜欢一条条列清楚。”
我摆摆手,对儿子说:“没事,挺好的,有规矩才成方圆嘛。”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地发空。我环顾着这个崭新、明亮、却处处透着疏离的房间,那盆绿得发亮的绿萝,也像是精心计算后摆在那里的装饰品,没有一丝烟火气。
住下的第一个星期,我努力地扮演一个“合格的奶奶”。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熬粥。我想着,王莉他们上班忙,我把早饭做好,他们能多睡一会儿。可我第一天熬好的小米南瓜粥,端上桌时,王莉只是看了一眼,就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和全麦面包,递给悠悠。
她对我解释:“妈,悠悠早上喝粥不消化,我们习惯了吃这个,比较快,营养也均衡。”
林伟在旁边喝着我盛给他的粥,大口吞咽着,含糊不清地说:“妈熬的粥挺好喝的。”但他也就只喝了那一碗。
我默默地坐下,喝着自己熬的粥,感觉那股香甜的味道,到了嘴里,却有点发苦。
接下来的日子,我发现自己在这个家里,像一个功能齐全却总是用不上的老旧家电。我想拖地,王莉说吸尘器和拖地机器人会定时清扫,我拖的不一定有机器干净;我想洗碗,她说洗碗机高温消毒,比手洗卫生;我想给悠悠织件毛衣,王莉委婉地拒绝了:“妈,现在小孩都穿品牌的,同学之间会比较,您织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孩子可能不会穿。”
我的一身力气,一辈子积累下来的持家本领,在这里变得毫无用武之地。我每天能做的,就是在他们都离开家后,把这个一尘不染的房子,用抹布再擦一遍,然后坐在沙发上,对着无声的电视,从早上等到晚上。
最让我感到窒息的,是家里的安静。除了悠悠弹钢琴的声音和新闻联播的声音,这个家大部分时间都静得可怕。王莉和林伟下班回来,也很少交流,一个看手机,一个辅导作业。饭桌上,唯一的交流是王莉询问悠悠学校的情况。我偶尔想插句话,说说邻居家的八卦,或者菜市场的见闻,话一出口,就像石子投进深潭,连个回声都没有。他们会礼貌地“嗯”一声,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或者低头吃饭。
渐渐地,我也不爱说话了。我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被客气地供养着,也被无声地隔绝着。儿子林伟,他当然是爱我的。他会定期给我零花钱,每次都塞给我厚厚一沓,说:“妈,想买什么就买,别省。”他会给我买最新款的按摩椅,说:“妈,累了就按按,对腰好。”
可是,他从来不会坐下来,问我一句:“妈,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他给我的,是物质上的孝顺,是作为一个儿子必须履行的责任。那份孝顺,就像王莉制定的那些规矩一样,标准,体面,却冰冷。
第2章 一盘变了味的红烧肉
矛盾的真正显露,是从一盘红烧肉开始的。
住进儿子家快一个月了,我嘴里淡得能飞出鸟来。王莉倡导的健康饮食,在我看来,就是“水煮菜大集合”。我倒不是非要吃大鱼大肉,就是馋那一口酱香浓郁的家常味儿。那是老伴在世时,我最拿手的菜,也是儿子林伟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那天,趁着王莉公司组织团建,晚上不回来吃饭,我特意去菜市场挑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我盘算着,就我们娘俩和悠悠三个人,做个儿子爱吃的菜,让他也解解馋。
厨房里,我忙得不亦乐乎。冰糖炒糖色,煸炒五花肉,加入八角、桂皮、香叶,淋上生抽老抽,小火慢炖。很快,那股熟悉的、霸道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我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里,林伟还是个半大小子,每次我做这道菜,他都会趴在厨房门口,一个劲儿地吸鼻子,嚷嚷着“妈,好香啊,快馋死我了”。
炖肉的间隙,我哼着小曲,把厨房的台面、灶具擦得锃亮。我心里想,王莉总说我做饭油烟大,今天我偏要让她看看,我既能做出好吃的,也能保持干净。
林伟下班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眼睛一亮:“妈,您做红烧肉了?太香了!”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烟消云散了。我觉得,只要儿子还爱吃我做的菜,我还懂得他的胃,那我们母子之间就还有那份最朴实的连接。
我把炖得软糯红亮的红烧肉端上桌,还特意卧了几个鸡蛋在里面。悠悠也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说:“奶奶,这个闻起来比妈妈做的水煮西兰花香多了。”
我高兴地给孙女夹了一块瘦的,又给儿子碗里堆了满满几块。林伟吃得满嘴是油,连声赞叹:“就是这个味儿!妈,您这手艺真是一点没变!”
那顿饭,是我来儿子家以后,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桌上久违地有了笑声,林伟给我讲他公司里的趣事,悠悠也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的见闻。我觉得,这才是家的感觉。
然而,我所有的好心情,都在王莉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似乎是提前回来了,一进门,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换鞋,而是径直走到餐厅,看着桌上那盘还剩下一半的红烧肉,和我们三人油光锃亮的嘴,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家里这么大油烟味?”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擦了擦嘴,站起来说:“妈今天做了红烧肉,挺好吃的。”
王莉的目光扫过我,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却比责备更伤人,那是一种夹杂着无奈和不满的审视。“我不是说,我们家要饮食清淡吗?林伟,你血脂有点高,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了?还有悠悠,小孩子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对肠胃多不好!”
我连忙解释:“王莉,我今天看你不在家,就想着……想着给林伟解解馋。肉我都焯过水了,油撇得很干净的。”
“妈,”王莉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疲惫,“这不是油干不干净的问题,是饮食习惯的问题。我们好不容易给悠悠建立起来的健康饮食习惯,一顿饭就可能全打乱了。您是长辈,应该带个好头。”
她说完,也不等我们回应,就转身去开窗通风,嘴里还念叨着:“这味道,明天早上都散不掉,窗帘都得吸味儿。”
刚才还热气腾腾的饭桌,瞬间冷到了冰点。林伟埋着头,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一句话也不说。悠悠看看她妈妈,又看看我,怯生生地把刚夹到碗里的一小块肉,又放回了盘子里。
我的心,像被那盘迅速冷却的红烧肉里的油一样,凝固住了。我看着儿子沉默的侧脸,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悲哀。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委屈,他只是选择了沉默。在这个家里,妻子的规则,就是最高法则。他为了家庭的和平,选择让我这个母亲,退让和妥协。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胃里明明是饱的,心里却空落落的,饿得发慌。我想起了老伴,如果他还在,他肯定会拍着桌子说:“老婆子做的菜就是天下第一好吃!不爱吃别吃!”他总是那样,毫无道理地护着我。
可现在,没人护着我了。在这个被规矩和体面包围的“家”里,我的一片好心,我引以为傲的手艺,都成了一种不合时宜的“破坏”。我第一次开始怀疑,我来这里的决定,到底是不是错了。
第3章 尘封的记忆与无声的墙
红烧肉事件后,我和王莉之间,仿佛砌起了一堵无声的墙。她对我依旧客气,但那份客气里,多了几分警惕和防备。我也不再主动去厨房“添乱”,每天只是按照她的食谱,做一些简单的、不会产生“油烟味”的饭菜。
林伟夹在中间,显得愈发沉默和为难。他开始更晚地回家,常常说公司要加班。我知道,他是在逃避。他不想面对我和王莉之间的低气压。有时候,他会偷偷给我塞点他从外面买回来的熟食,像做贼一样小声说:“妈,这个酱肘子味道不错,您尝尝,别让王莉看见。”
我接过那温热的塑料袋,心里五味杂陈。我的儿子,在我面前,竟然需要如此小心翼翼。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一个下雨的午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整理房间时,在床头柜的抽屉深处,翻出了一本旧相册。相册的封面已经泛黄,边角也磨损了。我拂去上面的灰尘,缓缓打开。
第一页,就是林伟小时候的照片。他穿着开裆裤,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翻过一页,是他七八岁的时候,发高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样子。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那个遥远的、焦灼的冬天。
那一年,林伟得了急性肺炎,高烧四十度不退,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老伴在外地出差,我一个人带着他跑遍了市里的大医院。那时候交通不便,我背着滚烫的儿子,在寒风里等公交车,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他的头耷拉在我的肩膀上,微弱地呻吟着:“妈,我冷……”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只能把他裹得更紧,不停地在他耳边说:“伟伟不怕,妈妈在,马上就到医院了。”
在医院里,医生说情况很严重,要住院观察。我拿着诊断书,手都在发抖。住院费、医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我一个普通工人,工资微薄,老伴的钱又没在家。我咬着牙,半夜去敲遍了亲戚邻居的门,低声下气地借钱。那种看人脸色的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医院陪护的那半个月,我几乎没合过眼。林伟的烧反反复复,夜里总说胡话。我一会儿给他物理降温,一会儿喂他喝水,一会儿又要盯着点滴的速度。病房里没有陪护床,我就蜷缩在病床边的一张小板凳上,靠着床沿打个盹。冬天的夜里,走廊的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冻得我骨头缝里都疼。为了给他补充营养,我每天提着小煤炉,在医院楼梯间偷偷给他炖鸡汤。那鸡汤的香味,和被护士发现后严厉的训斥,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病情好转的那天。烧退了,精神头也足了,吵着要吃我做的红烧肉。我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赶紧跑回家,炖了一大锅。他一个人就吃了大半碗,吃完后,油乎乎的小嘴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大声说:“妈妈做的红烧肉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之前受的所有苦,都值了。为了儿子,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我以为,这份母子情深,是岁月冲不淡,是任何人都隔不断的。
可现在呢?
我抚摸着照片上儿子稚嫩的脸庞,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相册的塑料膜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汽。我记忆里那个依恋我、需要我、觉得我的手艺是天下第一的儿子,和我眼前这个为了家庭和睦,宁愿让我受委屈,甚至需要偷偷摸摸给我塞点熟食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或者说,是我们都被生活改变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需要他优先保护的妻子和女儿。我这个母亲,在他的生命排序里,已经不知不觉地退到了后面。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口慢慢地割。不疼,但是酸楚,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凉意。
我合上相册,放回抽屉最深处,就像把那些滚烫的记忆重新封存起来。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在光洁的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就像我心里的泪痕。
这个房子很大,很新,却像一个精致的牢笼。我和儿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心却隔着一堵看不见、也推不倒的墙。我开始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只是一个来养老的、需要遵守规矩的客人。
三个月的期限,还有最后一个月。我第一次,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着离开的日子。
第4章 压垮骆驼的存折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的,是一本存折。
那是我自己的养老钱,里面有几万块,是老伴走后,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想着以后万一有个大病小灾,不给孩子们添麻烦。来儿子家时,我怕放在老房子不安全,就一并带了过来,随手塞在了一个装旧衣服的布袋里,放在了衣柜顶上。
那天早上,我接到老家一个表侄的电话,说他儿子要结婚,想跟我借两万块钱周转一下。这表侄人老实,以前也帮过我家不少忙,我没多想就答应了。挂了电话,我就搬了凳子,准备去拿存折。
可我把衣柜顶翻了个底朝天,那个熟悉的蓝色布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一下子就慌了。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我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床底下,柜子缝,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正在这时,王莉下班回来了。她看到我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妈,您这是干什么呢?找东西吗?”
我急得声音都有些发抖:“王莉,你……你有没有看到我一个蓝色的布袋?里面有我的存折。”
王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上下打量着我,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让我浑身不自在。“存折?您放哪儿了?家里的东西,您自己放好了,怎么会不见呢?”
“我就放在衣柜顶上的,可现在没了。”我解释道。
王莉没说话,她走进房间,也象征性地看了看,然后走到客厅,拿起手机,似乎在发信息。过了一会儿,她状似无意地问我:“妈,您最近有没有给别人打过钱?或者……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她是在怀疑我被电信诈骗了,或者,更深一层的意思是,怀疑我记性不好,自己把钱弄丢了,却不自知。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辩解道:“没有!我脑子清楚得很!存折就是不见了!”
王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对不懂事的老人的无奈:“妈,您别急。家里就我们几个人,东西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的。您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您自己收到哪里,忘记了?”
她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我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愤怒。我不是在无理取闹,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她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怀疑我智识的态度来对待我。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林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
王莉立刻迎上去,把事情说了一遍,她的措辞很巧妙,听上去完全是在为我着想:“……妈年纪大了,记性可能不太好,非说存折不见了,我怕她是被骗了,正劝她呢。”
林伟听完,看向我,眼神里满是疲惫和为难。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妈,您别急,钱丢不了。是不是您记错了,放在老房子没带过来?”
连他也这样想!我的心彻底凉了。在这个家里,我成了一个需要被怀疑、被审视的“老糊涂”。我的话,没有任何分量。
我甩开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没记错!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带过来了!你们不相信我,是不是?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没用了,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积攒了两个多月的压抑、孤独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这不是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而是一种绝望的哭诉。
林伟和王莉都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在这时,悠悠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我找了半天的蓝色布袋,怯生生地说:“奶奶,你是在找这个吗?前几天,妈妈说衣柜顶上太乱,让我帮忙收拾一下。我看这个袋子好看,就拿去装我的芭比娃娃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到了极点。她快步走过去,从悠悠手里夺过布袋,递给我,干巴巴地说:“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我接过布袋,打开一看,存折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我把它紧紧地攥在手里,那薄薄的一本册子,此刻却重如千斤。
我没有再看王莉一眼,也没有理会林伟尴尬的道歉。我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进我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眼泪无声地流淌,心里却一片死寂。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堆积的每一根。这本存折,只是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
我不是母亲,不是奶奶,我是一个随时可能“犯糊涂”、需要被“管理”和“提防”的外人。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了我的行李箱,就像我来时一样。林伟和王莉都试图挽留。
林伟拉着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恳求:“妈,昨天是我们的不对,您别生气了,好吗?”
王莉也放低了姿态:“妈,您要是非要走,别人会说我们不孝顺的。”
我看着他们,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淡淡地说:“跟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走了。妹那边,也该轮到了。”
我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拎着箱子,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个让我住了三个月,却始终没有一丝归属感的家。走出单元门,春末的阳光照在身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那股压在胸口的沉重气息,终于消散了一些。
第5章 一碗面的温度
给女儿林静打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忐忑的。按说好的,我应该下个月才去她那儿。现在提前过去,不知道她和女婿小张会不会不方便。
电话一接通,林静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妈!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吃午饭没?”
我稳了稳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静静,我……我想提前过去你那儿住,方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静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方便!当然方便!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跟我哥吵架了?还是王莉给你气受了?”
女儿的敏感和直接,让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强忍着泪意,说:“没有,都挺好的。就是……就是在那边住得有点闷,想换换环境。”
“行,你别管了!我马上跟单位请假,让小张去接你!你在哪儿呢?就在我哥小区门口等着,别乱走啊!”林静的语速又快又急,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关心。
挂了电话,我蹲在路边的花坛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被人毫无保留地关心和紧张,是这种感觉。
不到一个小时,女婿小张的车就停在了我面前。他一看到我,就连忙下车,一边帮我拎行李,一边关切地问:“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怎么不进去等?”
我摇摇头,没说话。
小张也没再多问,只是帮我把行李放好,给我开了车门,说:“妈,上车吧,林静在家都把饭做好了,就等您了。”
女儿家也是三居室,面积比儿子家小一些,装修也简单,但一进门,就有一股温暖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外孙童童的玩具,沙发上搭着一条小毯子,阳台上晾着衣服,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静穿着围裙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上下打量着我,一把抱住我:“妈,你瘦了。”
就这么一句话,我的眼泪又决堤了。
她没问我在儿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拉着我坐下,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
“妈,先吃碗面垫垫肚子,知道你最爱吃这个。晚上我们再好好做一顿。”
我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条,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我吃了一大口,那熟悉的、酸甜开胃的味道,瞬间温暖了我的胃,也温暖了我的心。这味道,是家的味道。
小张也坐在一边,给童童擦着嘴,笑着对我说:“妈,您来了就安心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我跟林静都盼着您来呢。”
童童从他的小板凳上溜下来,跑到我身边,把他的小熊玩偶塞到我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姥姥,这个给你玩,陪你睡觉。”
我抱着温热的面碗,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女婿温和的笑脸,外孙天真的眼神,突然觉得,前三个月受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都被治愈了。
在女儿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林静会大大咧咧地把遥控器塞到我手里,说:“妈,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别管我们。”她会拉着我一起去逛菜市场,兴致勃勃地问我:“妈,今天咱们吃什么?我想吃你做的土豆烧排骨了!”
我做的菜,不管咸了还是淡了,小张总是第一个捧场,吃得津津有味,还一个劲儿地夸:“妈做的菜就是比外面的好吃!”
我在这里,重新找回了被需要的感觉。我会帮着接送童童上下幼儿园,会给他们做我拿手的饭菜,会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这些在儿子家被视为“添乱”的行为,在女儿家,却成了他们口中“天大的帮忙”。
林静下班回来,总喜欢凑到我身边,跟我分享公司里的八卦,抱怨她那个挑剔的上司。我听着,偶尔给她出出主意。我们娘俩,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样。
她也会察觉到我的心事。有一次,我们一起在阳台择菜,她突然问我:“妈,你跟我哥,是不是真的闹别扭了?”
我沉默了片刻,把在儿子家发生的事情,包括那盘红烧肉和那本存折,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
林静听完,气得把手里的豆角都捏断了。“王莉也太过分了!我哥也是,怎么那么窝囊!自己的妈受了委屈,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算了,都过去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莉她……也不容易。”
林静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妈,你就是太能忍了。以后谁要是再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咱们不受那个委C屈!”
我笑了,心里却是暖的。我知道,女儿是真的心疼我。
儿子和女儿的区别是什么?儿子给你钱,给你物质,那是一种责任,一种向外界证明他很孝顺的“面子”。而女儿给你的,是陪伴,是体谅,是把你当成一个有喜怒哀乐的、需要被倾听和被尊重的“人”。她会把你真正地纳入她的生活,而不是把你当成一个需要小心翼翼供养起来的“长辈”。
在儿子家,我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摆放的古董,珍贵,却也易碎,需要遵守各种“使用说明”。而在女儿家,我感觉自己像一棵老树,深深地扎根在这片土壤里,可以自由地伸展枝叶,为这个家遮风挡雨,也被这个家温柔地滋养着。
第6章 公园里的谈心
在女儿家住了一个多月,我的心情和气色都好了很多。每天接送外孙,逛逛菜市场,做做饭,日子过得充实而惬意。林静和小张对我的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他们会记得我的口味,会陪我看我爱看的电视剧,会拉着我一起去公园散步。
一天下午,我送童童去上兴趣班后,一个人在附近的公园里溜达。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淑芬?”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我的老邻居,刘姐。她儿子也住在这个小区附近。我们俩有快一年没见了,乍一见,都格外亲切。
刘姐在我身边坐下,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你这是……来闺女家了?我看你气色比去年好多了。”
“是啊,来静静这儿住段时间。”我笑着说。
“你不是在你儿子家吗?”刘姐随口一问。
提到这个,我的笑容淡了些。刘姐是个通透人,一看我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说:“怎么了?跟儿媳妇处不来?”
对着这个几十年的老姐妹,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叹了口气,把在儿子家的那段经历,像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从那些让人窒息的规矩,到那盘引起风波的红烧肉,再到那本让我彻底寒了心的存折。
我说得很慢,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每说一件,心里就重新疼一次。
刘姐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等我说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淑芬啊,你受委屈了。不过啊,这事儿,也怪不得你儿子,更不能全怪你儿媳妇。”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刘姐接着说:“你想想,你儿子,他是男人。男人心粗,很多时候,他觉得给你钱,给你买东西,就是尽孝了。至于你高不高兴,心里舒不舒坦,他想不到那么深。再加上,他夹在媳马和老妈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办?只能和稀泥,谁强势,他就偏向谁一点。你儿媳妇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你儿子啊,怕老婆。”
她的话,虽然直接,却说到了点子上。林伟确实是那种性格,没什么主见,习惯了逃避矛盾。
“至于你儿媳妇王莉,”刘姐继续分析道,“她也没多坏,就是……太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她的家,她说了算,她的孩子,得按她的方式养。你一个婆婆突然住进去,等于是打破了她建立起来的秩序。她心里不舒服,有防备,也是人之常情。她那些规矩,说白了,就是在捍卫她的领地。”
“她捍卫她的领地,就得让我憋屈吗?”我忍不住反驳。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刘姐点点头,“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难题。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代女人,生活习惯、思想观念的碰撞。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不合适。你觉得你是一片好心,她觉得你是在干涉她的生活。这事儿啊,没法论理。”
我们俩都沉默了。公园里,有孩子在嬉笑打闹,有老人在拉着二胡,一片祥和。可我心里的结,却还是那么乱。
“淑芬,你知道儿子和女儿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刘姐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
“儿子娶了媳妇,他的家,就是他和媳妇的家,你是客人。而女儿呢,就算嫁了人,她心里永远给你这个当妈的留着一块地方。女婿是外人,你才是她最亲的。所以啊,在儿子家,你得看儿媳妇的脸色;在女儿家,是女婿看你闺女的脸色。这能一样吗?”
刘姐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迷雾。
是啊,就是这个理儿!
在林伟家,王莉是女主人,我是一个外来的婆婆。而在林静家,我是林静的妈,小张虽然是男主人,但在处理和我有关的事情上,他会尊重林静的意见,而林静,是毫无保留地向着我的。
这就是最根本的区别。
“所以啊,”刘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再为这事儿想不开了。养儿防老,这话没错,但怎么个防法,时代不一样了,咱们也得换换脑筋。儿子有儿子的孝顺法,女儿有女儿的贴心处。咱们当老的,最重要的是让自己过得舒心。哪儿舒心,咱就待在哪儿。别非得拧着个‘养儿防老’的旧观念,跟自己过不去。”
和刘姐的这番谈话,让我彻底释然了。我不再纠结于儿子为什么不如女儿贴心,也不再怨恨儿媳的那些规矩。我开始明白,他们只是在过他们自己的生活,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而我,也应该有我自己的生活。
那天傍晚,我回到林静家,看到她和小张正在厨房里忙活,童童在客厅里搭积木。屋子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和孩子的笑声。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幅景象,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温暖。
我找到了那个让我舒心的地方。这就够了。
第7章 一通尴尬的电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我在女儿家也住了快三个月了。这期间,儿子林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第一次是在我刚离开他家没几天。电话里,他的声音听着很疲惫,也很尴尬。他问我:“妈,您在静静那儿……还习惯吗?”
“挺好的。”我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他干巴巴地说,然后就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没事就挂了吧,我这边要准备做饭了。”
“哦,好,妈,那您……注意身体。”他匆匆挂了电话。
后来他又打过两次,无非是问我缺不缺钱,要不要给我买点什么东西寄过去。我们之间的对话,客气得像普通亲戚。谁也没有再提之前发生的不愉快,更没有提让我回去的事。
我知道,王莉大概是不希望我再回去的。而林伟,即便心里有愧,也终究拗不过他妻子。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林伟的一个长途电话。他开口就问:“妈,您是不是快住满三个月了?该……回来了吧?”
我愣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啊,按照最初的约定,是该轮换了。可我真的要再回到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家里去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问:“怎么了?有事吗?”
“悠悠快期末考试了,王莉最近公司项目忙,天天加班,没人管她。她这几天感冒了,也没人给她做点可口的饭菜……”林伟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请求。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不是想我了,也不是觉得对我愧疚,而是需要我这个“免费保姆”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孙女病了,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回去了。可现在,我犹豫了。我想起了王莉那些冰冷的规矩,想起了林伟的沉默和逃避,想起了那本存折带来的羞辱。
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怕那种不被尊重、不被理解的感觉,会再次把我吞噬。
电话那头,林伟还在继续说:“妈,您就回来住段时间,等悠悠考完试,王莉这个项目结束了,您要是还想去静静那儿,我再送您过去,行吗?”
他的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在他看来,我这个母亲,就像一个可以随时调用、用完即止的工具。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说:“林伟,我就不回去了。我在妹这儿住得挺好,不想再挪地方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我甚至能想象出林伟错愕和不敢相信的表情。在他心里,我这个母亲,永远是顺从的,永远是把他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的。他大概从没想过,我会拒绝他。
“妈……”他艰难地开口,“您……您还在生我们的气?”
“不生气了。”我说的是实话,“只是想明白了。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日子要过。悠悠病了,你们可以请个钟点工照顾一下,花点钱,事情就解决了。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啊!”林伟的语气有些急了。
“是啊,是一家人。”我轻轻地笑了,笑声里却带着一丝苦涩,“可一家人,也得相互尊重,相互体谅,不是吗?林伟,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家了,你要学着自己去撑起那个家,而不是总想着让去给你托底。你首先是王莉的丈夫,是悠悠的爸爸,然后,才是我的儿子。”
说完这番话,我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些话,我憋了太久了。
我没有等林伟再说什么,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晚上,林静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她听完,一把抱住我,说:“妈,你做得对!就该这样!咱们不能让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小张也在旁边附和:“就是,妈,您就安心在这儿住着。我哥那边,他自己想办法。他也是个当爹的人了,该承担的责任,总得学着自己承担。”
看着女儿和女婿支持我的样子,我心里无比踏实。我第一次觉得,67岁的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
第8章 最后的汤
那通电话之后,我和儿子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我知道,我的拒绝,伤了他的自尊,也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
生活依旧在女儿家继续着,平淡而温馨。我开始学着享受我的晚年生活。我报名了社区的老年大学,学起了书法和剪纸。我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每天和一群老姐妹们聊聊天,散散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林静和小张全力支持我。林静说:“妈,你就该这样,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别一天到晚围着我们转。”
又过了两个月,在一个周末,林伟一家三口,毫无征兆地来了。
开门的是林静,看到他们,也愣了一下,但还是客气地把他们请了进来。
王莉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水果,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略带讨好的笑容。她一进门,就主动跟我打招呼:“妈,我们……来看看您。”
林伟跟在后面,表情有些不自然。悠悠怯生生地喊了声“姥姥好”。
我心里百感交集,但还是招呼他们坐下。
那天中午,林静主厨,我给她打下手。我们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王莉一反常态,不停地给我夹菜,嘘寒问暖。林伟也时不时地讲个笑话,试图缓和气氛。
我只是平静地吃着饭,偶尔应一声。
饭后,林伟把我拉到阳台,塞给我一张银行卡。“妈,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是给您的。密码是您生日。您……别生我们的气了,跟我们回去吧。”
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如今也已是中年,眼角有了细纹,头发里也夹杂了银丝。我心里的那点怨气,突然就散了。
我把银行卡推了回去,说:“钱我不要,我有退休金,够花了。我也……不回去了。”
“妈……”林伟的眼圈红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说:“林伟,妈不是在赌气。妈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你们工作忙,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去了,只会给你们添乱,自己也不自在。咱们离得不远,你想我了,就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看看我,吃顿饭,这样不是挺好吗?距离产生美,这话,对母子也一样。”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儿子,你记住,妈永远是你的妈。但是,妈也想做回我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想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林伟沉默了很久,最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走的时候,我给他们打包了我做的土豆烧排骨,还有一锅刚炖好的鸡汤。王莉接过去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妈。”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林静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
“妈,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的夕阳,觉得心里一片澄明。
我67岁,在子女家各住了一段,才终于明白:儿子和女儿,就像手心和手背。儿子是给你撑起一片天的“面子”,让你在人前有依靠,有底气;女儿是贴着你心口的“里子”,给你温暖,给你慰藉,让你觉得不孤单。
我爱我的儿子,也爱我的女儿。只是,到了这个年纪我才发现,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物质上的富足,远不如精神上的舒心来得重要。
我不想再做什么被供养的“老佛爷”,也不想再做什么随叫随到的“老保姆”。我就想做陈淑芬,一个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朋友,能被家人真正尊重和理解的,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这或许,就是我用大半辈子时间,才换来的,最宝贵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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