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张学良让于凤至跟自己离婚，信中写道：大姐，你是理解我的

1964年4月初，台北北投落着冷雨。张学良披着毛呢斗篷，独坐窗前，一页页翻读《圣经》。屋里燃着台湾樟木，淡香升起，他的手却微微发颤。两行字映入眼帘——“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联合”。他合上书，盯着烛火，低声说了句：“赵四，该给你个交代。”这年，他六十四岁，被软禁已二十八年。

一封信，当晚在昏黄灯下写就。信不长，却句句沉重：“大姐，你是理解我的。”最后的草签，他压上“汉卿”二字，交卫兵带走。台北到洛杉矶，八千多公里，专机、邮袋、专人转手，这封信用了二个月。

收信处在比佛利山。于凤至接过信时，午后阳光正好，草坪上灌木修剪齐整，她却一句话没说。展开信纸，她眼尖先看落款，指尖瞬间凉透：那熟悉的楷书，仍写“汉卿”。夜里，她没有合眼，接连抽完两包“骆驼”牌，第二天早晨，才吩咐律师拟离婚协议。

让故事倒回到半个世纪前。1916年秋，奉天张氏大帅府，张作霖把尚未及冠的张学良，推至婚堂。十五岁的少帅其实不懂婚姻，只记得面前的新娘于凤至端坐如兰，写得一手好小楷。礼成当夜，他仍带侍从翻墙出府看戏，这便是张家家风：正房须稳，外头任由去闯。

于凤至也识局面。自进张府起，她掌家、管账、和各路绅商打交道，冷眼看张学良闹舞厅、赏京剧，从不口出怨言。外人说她“拿得起放得下”，其实是看清形势：在奉系军阀之家，稳住张家长辈，比埋怨丈夫更要紧。

1927年，赵一荻挺着孕腹求见于凤至。大帅府灯火通明，佣仆退至廊外，屋里只余二女对坐。赵一荻说：“我不求名分，只求留下孩子。”于凤至回以八个字：“孩子可留，必姓张。”这一夜过后，“赵四小楼”在府旁悄然起盖，三人关系就此定格。

十年后，西安事变爆发。于凤至彼时陪子女在伦敦。消息传来，她仅花二十四小时收拾行李、订船票，把四个孩子送上赴美邮轮，自己则绕道香港折返南京。张学良被软禁，地点一变再变，从雪窦山到沅陵，他随军警迁徙，她亦随行。特务不准她靠近，她就在客舍外生火做饭；夜里听到脚步声，她便指节泛白地攥紧被角——三年零四个月，她不曾离开十里范围。

1940年春，她终于被病痛击倒。乳腺癌晚期的诊断书摆在面前，戴笠递来机票：“再不治，要出人命。”张学良在苦茶中蘸笔，写下久别的第一句：“先治病，切记。”她却回头冲他喊：“你先活，我来想办法。”扬子江水波光粼粼，那是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视。

抵美后，于凤至进诊室、做切除、化疗，痛得几乎咬碎毛巾。病床旁，她用便签记下单词，护士感叹她的意志。两年光景，她能用英语与华尔街经纪人谈股票，靠炒股在洛杉矶买下两处房产。每当邻居问起，她只说：“我丈夫在台湾，不自由。”

1950年代初，朝鲜战争让台海风声鹤唳。美国媒体追逐“少帅”话题，于凤至便给《洛杉矶时报》投稿，提蒋介石软禁张学良之事。稿子刊出，白宫、国会办公室都收到剪报。蒋介石拍桌怒吼：“她再闹，就让汉卿做第二个杨虎城！”台北府邸墙厚，却挡不住话声传至张群与宋美龄耳中。两人商量后对蒋说：“舆论汹涌，不如以离婚收口。”

于是有了开篇那封信。一纸离婚，也是一纸保命符。张群飞洛杉矶见于凤至，摊牌道：“只此一途，可保他周全。”宋美龄亦从旁劝解：“基督徒不容二妻，放手吧。”于凤至沉默良久，只问一句：“保证他无危？”张群答：“可保性命。”她点头：“那就按你们的程序。”

1964年7月4日，《联合报》在台北头版刊登张学良与赵一荻正式登记的消息。当天，于凤至在比佛利山律师楼签下协议。签字时，她提笔写“张于凤至”，把“张”字写得比平时更重。结束后，她将笔搁桌，对律师淡淡一句：“中文里，姓在前。”

离婚后，她仍定期寄信到台北，唯称谓变成“汉卿先生”。信里多是身体起居、孩子学业。再谈及过往，仅一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1966年起，她购买两块墓地，一块刻“张学良”，一块刻“于凤至”，石碑间预留一米通道。亲友问缘由，她答：“生前无缘同室，死后并列也好。”

1990年3月，九十三岁的她病危。她拉着女儿张闾瑛的手，声音几不可闻：“去一趟台北，告诉他，我不怪。”五月，她离世。半年后，蒋经国逝世，张学良获准离台。从松山机场转机夏威夷途中，他短暂停洛杉矶，阴雨中站在墓前，只留下六个字：“欠你，补不回。”

在外界眼里，这桩离婚象征旧式婚姻的退场，实则更像一次精密的政治交易。于凤至付出的，是三十年名分；换来的，是张学良延续生命、得以终老。张学良晚年在檀香山接受访问，被问及“是否后悔”。他略顿，说：“命是她给的，名也是她给的，两笔账都大，清不完。”话至此处，访谈戛然而止，录音里只剩海浪声。

冷雨、信笺、手术刀、股票行情、墓碑通道，这一连串意象串起的，不止一段婚姻，更是民国权力与人情的复杂剪影。个人抉择在时代巨轮下并不耀眼，却往往最为顽强。于凤至用陪伴和放手两次救夫，张学良用余生的歉疚默默回应——两人都没有赢家的轻松，也无人是输家。政治漩涡卷走了青春，却带不走人心深处那点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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