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闽语切入分析：同是南迁汉人为何会产生闽语和客家话两种语言？

客家土楼

同是中原汉人，而且都迁到南方，为什么会产生闽语（也叫闽南语等）和客家话这两种不同的语言？

客家人大多在粤、赣、闽、桂、川、湘等地，全球的客家人约1.2亿。

闽语人大多在闽东南的厦门、泉州、漳州，还有潮汕、雷州等地。全球的闽语人大概有1亿。

客家围龙屋

值得提醒的是，南迁的中原汉人中，一部分与当地土著居民融合通婚，而大多数人则保持了汉族的原有血统、文化及风俗习惯。而闽语人与客家人因独特的迁徙与交融历程，衍生出既相似又相异的方言、民俗、宗教信条及日常习惯，进而塑造了各自鲜明的性格特征，形成两个汉族民系。

整体上看，他们的根源可追溯到中原地区，受百越、三苗等文化影响，但保持汉文化主体。

客家人和闽语人的汉人基因O3占比都高

“无风”《客家人汉人跟闽南语汉人都是共同祖先，为什么后来分成2个语系？》、“味蕾是也”《闽南与客家人的历史渊源与语言多样性》等文章，引用复旦大学分子人类学专家严实的研究指出：

原华夏基因三个子类型O1、O2、O3，调整：O3为O2，O1则与原O2合并，因此，经过换算后，可以得知客家人的华夏基因为86.2%、汉人独有的O3则是59.5%；闽语区的人华夏基因为77.2%（潮汕人同在此列），汉人独有基因47.4%。

O1对应百越；O2对应苗瑶、也包含畲族；O3，即今天的O2为汉人独有基因。

从基因上分析，闽南人，包括在语言上和风俗上都和闽南人非常接近的学佬人，其实和客家人都拥有共同的祖先。

但是，为什么会产生闽语和客语（客家话）这两种语言呢？

五行风水墙源于阴阳五行学说，风水师根据屋主生辰八字及建筑环境推算对应样式，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

我们同样还是可以从基因上去分析这种现象。因为闽语人和客家人他们分别和三苗、百越有过不同程度的融合，所以，两者在O1和O2这两个基因方面的各自占比不同。

数据显示，闽语人O1占比达19.3%；客家人O2占比达16.5%，这表明闽语人受百越（应主要是闽越、山越和南越，南越主要影响潮汕人）基因影响较大，客家人受三苗（主要是瑶畲）基因影响较大。

说个例子：根据基因检测数据，福建福安刘氏男性中O-ACT263单倍群占比50%以上，与闽越父系高度匹配，这与闽越O1a系单倍群高度吻合。相比周边汉族（O-M122占比60%），该刘氏男性显示显著越系遗存。O-ACT263下游分支可能源于东亚古越人，反映了山越在汉代移民浪潮中的遗传印记。

基因证据显示，汉人南迁引入汉藏黄河流域O-M117等单倍群，导致本地O-ACT263比例下降，但未灭绝。（“老林讲历史”《宁德地区山越汉化过程探析——以宁德刘氏基因类型为切入点》）

中国东南沿海地形图

汉武帝并未“悉徙”闽越至江淮之间

闽南本来就是南岛语族的发源地。而百越是南岛语族的先祖。复旦大学现代语言学研究院、复旦大学智能复杂体系基础理论与关键技术实验室张梦翰课题组、生命科学学院郑鸿翔课题组等多家单位，通过整合多学科证据发现，侗台语人群与南岛语人群共同来源于早期长江下游地区的水稻种植人群。现在的侗台语族群、南岛语族群和百越族群三拍之间都存在亲缘关系。

从历史上看，汉武帝以“闽越地势险要，越人彪悍多反复”为由，下令“悉徙其众于江淮之间，东越地遂虚。”大批的闽越宗族和军队被迫迁往江淮地区，很多人以为至此福建地区闽越人口清空，但是，考古学上的发掘却证实，直到晋代“五胡乱华”前，福建仍然有不少越人活动的痕迹。

其实，据《福州史志》和福州博物馆，闽越人有些逃入山中，即后世的“山越”，他们也是后世畲族的先民之一；有些则出海逃到附近岛屿，成为后世的“岛夷”或“疍民”。

秦汉百越分布图

山越也被称为“山夷”“山民”，或被诬称为“山寇”“山贼”等。《后汉书·灵帝纪》：建宁二年（169）九月，“丹阳山越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三国志·诸葛恪传》：“其出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这说的就是山越。

还有《资治通鉴·灵帝建宁二年》胡三省注：‘山越本亦越人，依阻山险，不纳王租，故曰山越。”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广东七峒僚条》：“岭表溪峒之民，古称山越。”

而且，福建多地仍有祭祀闽越王无诸的遗迹，如福州冶山“无诸庙”（汉代始建），其信仰与越王文化紧密结合。泉州惠安辋川镇于明嘉靖41年（1562年），修建了越王宫庙，祭祀越王勾践与名臣范蠡、文种。

入闽主要通道

唐代《岭表录异》有描述闽越人“渐被汉风，服饰言语多同”，说明经过长期发展山越逐渐融合于汉族。隋唐及宋尚偶有记载，宋以后不复见于文献。

樟湖坂蛇王庙

汉代许慎《说文解字》释义，“闽，东南越，蛇种”，意思是闽人认为蛇是自己的图腾。闽语地区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闽越的民间信仰和习俗活动。比如，樟湖蛇文化盛行，仍保留着一座比较完整的蛇王庙，在当地崇蛇体系中，元宵的游竹蛇和七夕的蛇王节是两大主体活动，被誉为“闽越蛇崇拜的活化石”。

再比如，福建的蛇崇拜（蛇王庙）、泉州头戴草箍上的蛇形头饰的闽越原住民蛇崇拜遗风的拍胸舞、龙舟竞渡，潮汕的英歌舞等习俗，均与古越文化一脉相承，或受古越、古瑶畲文化的影响。英歌舞是汉、越、瑶畲三种文化在歌舞形式上统一的综合体。

需要提醒的是，畲族也信仰蛇神。

清·乾隆《潮州府志·寺观》中关于青龙庙的记载

据《宋史・胡颖传》记载，南宋“潮州僧寺有大蛇，能惊动人，前后仕于潮者皆信奉之”。

潮州青龙古庙（逸翔 摄）

又据清乾隆《潮州府志·寺观》记载：“青龙庙，庙跨城南大堤，当韩江之冲，神素灵应，常有灵物蜿蜒凭龛次香案间，其色青，是曰‘青龙’。倏忽隐现，土人谓见之则吉，士夫商贾过潮者咸祀之，然不必见也。潮人睹青龙之来，辄谓神降，奉之益虔，至不敢暧昧质诸祠下。建庙时代不可考，相传神爲蜀汉永昌太守王伉，诸葛征蛮，伉守城捍贼，殁爲明神。前明滇人有宦于潮者，奉神像至此，号‘安济灵王’。立庙镇水患，遂获安澜。殆传所称有功于民则祀者欤。”这足以说明潮州人信奉蛇神由来已久，且在宋或宋以前，潮州已有庙宇祀蛇甚或是蛇庙存在。

英歌舞

英歌舞

英歌舞

至于畲族对闽语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潮汕人身上。学佬人大多是从福建迁入潮汕地区的。南宋《方舆胜览·潮州》就有记载：“虽境土有闽广之异，而风俗无潮漳之分。”但是，他们的先祖到了粤东之后，和瑶畲接触频繁，有所融合——其实，福建也有畲族，不排除迁入前就有融合了。

闽南古厝

汕头大学医学院教授胡盛平通过基因研究发现：“我们通过把潮汕人的基因研究结论与其他9个汉族群体的HLA资料进行比较、验证，最后通过等位基因频率计算出潮汕群体与各汉族群体的遗传距离，再依靠计算机统计软件得出最后的数据。研究显示，潮汕人群与闽南人群的遗传距离最近，为0.0042，即这两个人群具有高度的亲缘关系；潮汕人群与中原人群的遗传距离为0.0342，亲缘关系相距甚远。”

一份基因报告显示，潮汕人父系基因Y-DNA（各染色体分别占样本比例），O3（一般认为O3族群是中原早期汉人主体）：78%；O2a（苗、瑶、畲族的特征单倍群）：7%；O1（该单倍体是是百越、台湾高山族群的特征类型）：4%；其他（类同日本、朝鲜、印度、云南等地族群）：11%。

所以，当中原汉人迁入闽越地时，难免会和闽越产生融合，闽语人受百越基因影响较大，也就不难理解了。

而客家人也如是，当中原汉人迁入畲族地区时，也难免和畲人产生融合，所以，受三苗基因影响较大。

客家话分布区地图

潮州土著，陆为畲民，水为疍民

从语言发生学上看，闽语融入了古越语、古畲语等成分。

闽语在古闽越语、吴楚语的基础上，多次与中原汉语融合，在唐末五代形成较为稳定的地方语言。而唐末五代大规模的中原移民入闽，促使闽语有别于其它方言而变成汉语的另一种方言。

闽语底层保留着部分古越语、吴楚语，文读层保留着部分上古和中古汉语语音、词汇。

闽语文读音和客家话近似。

中国闽语分布图

闽语中保留了大量无法用传统汉语字义解释，却能在古越语（壮侗语族，或称侗台语族、台傣语族等）中找到同源词的成分，这为古闽越语底层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

尤其是闽北、闽东的闽方言，保留了大量古越语底层词汇。

比如，“囝”（泉州话：kiã́ⁿ / 福州话：kiɑng），意为“儿子”或泛指“孩子”。此词无法从汉字“囝”的本义得到解释，但其音义却与壮语、傣语等语言中表示“子女”的词汇同源。又比如“阮”（guaŋ）表示“我们”等等。

再比如，词汇遗留：“骹”（kha，脚）、“濑”（lōa，漱口）、“溪”称“涧”等词无法以汉语溯源，疑为古越语"化石词"；语音遗存：“船”在闽南语中发音为“tsûn”，与古越语“舟”的音系暗合；语音变异：鼻化韵（如“青”[chhiⁿ]）、特殊语序（“人客”代“客人”等），或反映古越语底层影响。

畲语影响方面，如小称词尾"-ŋ"的使用（如"鸭ŋ"）明显源自畲语。

闽语分布图

潮州土著，陆为畲民，水为疍民。潮汕话（学佬话、粤东闽语）也受畲语影响。如“妈汶笑”“蛮汶笑”意为微笑，“浪裂”意为非常，“有盘口”意为有办法，“天普雾普雾”意为天亮前后的天色，等等，都是畲语留下的遗迹。（《潮州文化研究》2020年第2期 陈训先《浅谈潮州文化中的畲族文化元素》）

其实，潮汕话也受疍家话的影响。如疍歌是潮州最原始、而且对潮剧产生重大影响的因素，反映了疍民文化对潮汕陆上文化的反作用。疍家话属于古粤语传承下来的一种语言，和粤方言相近或相同。

客家话也融入了古畲语和古越语等成分。但闽语、客家话这两者都以古汉语为主体，根在中原，都是古汉语“活化石”。

来源网络，其中表述不尽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