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抹泪的站台，藏着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人到花甲才懂得，有些地方不是地图上找不到，是味蕾替你记住了，却再也走不回去。”

我盯着餐盘里那粒花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盘边缘。北方的饺子吃了四十年，从一开始嫌葱姜味冲，到后来能就着大蒜蘸醋吃两大碗，可唯独改不了往馅里掺花椒的习惯。就像我总在冬天把棉裤扎进袜子，却仍会在降温时想起母亲织的羊毛袜——那是十八岁参军离家时，母亲连夜赶出来的，针脚虽有点歪，却暖得能焐热整个寒冬的列车厢。

那年绿皮火车爬过秦岭时，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南方的青山一点点变成北方的黄土坡。背包里的玻璃罐硌着腰，里面是母亲炒的花椒粉，她说“北方菜淡，想家了就撒一勺”。父亲送我到站台没说几句叮嘱的话，只把装着炒花生的纸包往我手里塞，火车开动时我看见父亲抬手抹了把脸，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翻卷，像极了老家屋檐下挂着的辣椒串。

再踏上故乡的土地，是父母走后的第二个春天。村口的石板路铺成了水泥路，小时候和伙伴们捉迷藏的晒谷场，盖起了两层小楼。二柱子家的木门上挂着锁，邻居说他前年冬天没熬过去肺癌走的，葬礼上都没凑齐几个当年的伙伴——有的在深圳开了工厂，有的在杭州送外卖，过年都难得回来。站在老房子的地基前，我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土，却再也找不到当年和父亲一起种葡萄树时埋下的那截旧铁丝。

前几天楼下超市来了个四川籍的促销员，一口乡音喊着“柑橘打折”，我脚步顿了顿，走过去买了满满一兜。橘子皮剥开的瞬间，酸甜的气息裹着水汽扑过来，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晒好的橘子干装进玻璃罐，说“留着给你当零食”。促销员问“老乡，您也是四川的吧？”，我点头想说“老家在宜宾，有山有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橘子挺甜，再给我装一袋”。

晚上煮饺子，我往馅里撒了足足三把花椒。沸水滚着饺子打转，麻香飘满厨房时，我好像又看见十八岁的自己，背着军绿挎包站在村口，母亲往我兜里塞橘子，父亲在一旁默默收拾行李。饺子咬开的瞬间，麻味刺得我眼眶发湿，原来故乡从来没离开过，它藏在每一口熟悉的味道里，藏在每一个想起来就心软的瞬间。

“所谓回不去的故乡，不是路远了，是我们把最珍贵的时光，留在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从前。可那些念想会一直陪着你，像饺子里的花椒，像兜里的橘子，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悄悄暖着你。”

(配图AI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