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4月的北京西郊机场,刘亚楼拍拍李赤然的肩膀说:‘老李,南边缺人,你先顶上。’”短短一句客气话,却把李赤然推到了三年尴尬的风口。调任南空政委的命令已经贴在布告栏,可前任余立金仍旧没有拿到离任批复,于是,李赤然只能先以“副政委”名义进驻南京。表面是向组织靠拢,实则每天都像踩在双行道:走左边算越级,走右边又显得缩手缩脚。
李赤然并非空降的“学院派”。他出生于1908年,十七岁参加陕北游击队,吃过“喝风”的苦,也打过正面战场的硬仗。1949年新中国成立,他所在的第四军被并入防空司令部,周士第劝他:“防空是新行当,技术多、干部少,你得撑起来。”于是,高射炮学校在保定一座旧兵营里悄悄开课,他担任政委,整日穿梭在机库与教室之间。一边学雷达、一边抓思想,他自己打趣:“先学会听嗡嗡声,再学会给战士做政治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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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底,高级防空学校成立,他被抽调过去继续教书育人。1955年授衔时,军校同行们都认为李赤然会在教育口干到“副大区”那级别,谁料1957年空防合并,方案作废,从此仕途转弯。两年后,他被派到空2军任政委,第一次整建制接触喷气机部队,他的政治工作方法也随之调整:不再天天开大会,而是深入机务、通信、气象班,搞“插花式谈心”。战士们私下喊他“李调查”,说他话不多,却句句扎心。
1962年夏天,空军党委原本决定让他接任沈空政委,飞机票都订好了。沈阳方面正准备在司令部礼堂摆欢迎长桌饭,却收到新电报:南京空军突发调整,南线压力骤增,李赤然改赴南空。沈阳空军当然不满,连发三份电报要求“保留原方案”,但中央最终拍板——南京是京沪宁要地,蒋方航空兵干扰频繁,南空必须有人镇场。
飞机落南京那天是10月初,场站迎接队伍里站着现任政委余立金。两人握手的瞬间,气氛微妙。组织尚未批下余立金出任空军副政委的公文,所以余仍是南空“一把手”。李赤然尴尬,但只能照规矩行事:头衔写“副”,工作扛“正”。会议室里常见这幕场景——余立金居中,李赤然在侧,许多科室却把主要汇报材料递给李赤然,口头却称“余政委请指示”。这份“错位感”伴随了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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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工作讲究分寸,更讲究主次。李赤然干脆把全部精力放在战备。他发现南空飞行员夜航事故率高,就推动夜航场灯改造;又拿出旧资料同工厂对接,给机务连添置新型液压检测台。有人悄悄劝他:“先解决头衔问题,再谈业务。”他笑笑:“技术不会等文件。”这种“不求名、但求实”的风格,为他赢得大多数干部信任。可惜的是,南空的高层座次依旧没有松动——余立金的空军副政委任命一拖再拖。
1965年5月,刘亚楼病逝,吴法宪接任空军司令员,总部高层人事重新洗牌。外界普遍猜测:余立金大概率要调出,李赤然终于能“扶正”。结果,空军党委下的是另一张人事单:江腾蛟空降南京,直接任政委;李赤然继续“副”。军区礼堂里的交接仪式,不过二十分钟,摄影员连底片都嫌不够用。熟悉内情的干部暗中感慨:调任三年,李赤然终究未能坐到那张正位。
对于军人来说,岗位就是战场,离开岗位一切归零。1969年,气氛骤紧,李赤然被免职“回地方”,遣返回陕西。那趟西行列车,他带走的只有一只旧皮箱,打开是几本笔记和一架小型测距仪——是他在高射炮学校留下的纪念物。家乡父老对这位“空军首长”颇为敬重,他却常说:“打了一辈子仗,可惜半途换枪杆,没打多久飞机。”句里透着无奈,也透着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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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中央兑现离休待遇,他在西安落脚。平日读报、写字,偶尔到空军工程大学作历史讲座,很少谈及那段“政委不政委、副职不副职”的经历。有小辈好奇,他只是摆手:“组织有组织的考虑,干部要有干部的担当。”言语依旧简短,却把一桩复杂调动化作四个字:听从安排。
梳理李赤然的履历,会发现一个颇有意思的轨迹:每当他距离“正职”只差一步时,总会因为机构合并、上级调动或批复延宕而止步。从防空军学院到沈空、再到南空,三次都是如此。有观点认为,他不擅长经营人脉;也有人说,这是时代巨轮下的“位置运”。无论原因如何,可以确定的事实是:他在每个岗位都留下了可量化的成绩——高射炮学校的首套教材、空2军的机务保障条例,以及南空的夜航灯光改造方案,后来都被写进了空军正式条令。
不得不说,军人履历从来不只是升迁表,也是国防技术与体制更迭的投影。李赤然的转折,让人看到六十年代初那套军政合一、人岗错位的复杂生态;更让人意识到,在层级森严的部队里,“职务”与“作用”并非永远划等号。三年的副职空窗,他依旧能推动雷达站升级、夜航灯革新,这一点,比任何头衔都醒目。
试想一下,如果1962年沈空的人事命令没有被改动,李赤然或许会坐稳一个大区副职;而如果1957年防空军学院办成,他又会是另一幅履历。然而历史没有假设,只有结果。对那一代军人而言,被需要就出发,职位高低只是战备表上的一行字。李赤然如此,许多默默站在第二排的干部亦是如此。
南空政委这场“接力赛”,最终由江腾蛟接棒;李赤然退出,却带着满身经验回到故乡。晚年的他常在纸上写下“忠诚、专业、低调”六个字,赠给后辈。六字看似平常,却展现了他一路走来的处世基调——遇事不张扬,干活有章法,即便阴差阳错,也不放弃手中的职责。对于军人而言,这或许才是最重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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