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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温度,甚至比我对分手后的前任说话时还要疏离。
“重点看第三条,违约责任。谁违约,谁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别想拿。”
我拿起那沓纸,浅浅翻了个白眼,也是一点好脸色不给他留。
条款细致得令人发指,从不动产分配到未来可能产生的投资收益。
甚至细化到如果因一方出轨导致离婚,过错方需额外支付的天价精神损失费。
我几乎要气笑了,这哪里是我们婚姻的起点,分明一份赤裸裸的、充满防备和恶意的防出轨合同。
我忍不住在心底狂吼。
「爸妈,你们就非得这样折磨我吗!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
“笔。”我伸出手,同样冷着脸。
他扔过来一支钢笔。
我翻到最后一页,在他的签名旁边,唰唰签下了“宋晚星”三个字,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穿纸背。
“小心点吧,别一个不小心被我逮到。”
“这话留着跟你自己说吧。”
他拿起属于他的那份,头也不回地进了次卧,关门,落锁。
“咔哒”一声轻响,像划下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
呵,盛泽林,跟我宣战是吧?看谁斗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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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于是,一场名为“婚姻”的谍战大戏,正式在我们家拉开帷幕。
我们达成了最经典的“表面夫妻”默契一一
人前,我们是被迫绑定、相看两厌的怨偶。
关起门来,我们是绞尽脑汁、誓要让对方先犯规出局的死对头。
我先发制人。
某次趁他洗澡,我精准地解锁他的手机(感谢他万年不变的生日密码),找到那个最近对他嘘寒问暖、头像很撩人却一直没得到回应的美女。
并用他的口吻回复:
“最近家里管得严,宝贝儿乖,想你。”
成功替他燃起一朵快要熄灭的桃花。
另一次,得知他被人约了出去,我提前在他的咖啡里加了点料,想让他释放压抑多天的欲望。
结果他那天愣是冲了八回澡。
好,骨头够硬。
于是我开始下猛料——“不小心”将某款女士香水的味道蹭在他的衬衫领口,再“无意间”落下一点口红印。
然后在他下班回家时,率先发难,演出一种悲愤交加、遭遇背叛的原配戏码。
直到看着他百口莫辩、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我心里才能暗爽三分钟。
但盛泽林显然不是吃素的。
他很快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并迅速升级了防御和反击系统。
他会在我每次偷偷帮他回复暧昧信息后,直接了当的发一句:“别联系了,我结婚了。”
并且反手截屏发朋友圈,附言:
【谁懂啊,老婆总喜欢假装成我给别人发消息,这是要给我“纳妾”吗?(笑哭)害,咱真不是这样的人啊……】
气得我差点砸了手机。
我安排的“约会对象”,他能面不改色地当场变成谈论公事的商业伙伴,还能当着对方的面,搂着我的腰秀恩爱:
“抱歉,李总,我太太有点黏人,见笑了。”
我的一番苦心瞬间泡汤,还得配合他挤出甜美的微笑。
我准备的“加料”饮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偷梁换柱,最后中招的差点是我自己。
最可恶的是,他还学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其身。
有时我正和闺蜜们享受难得的下午茶,他会突然提前回家,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咖啡馆。
拧着眉头,看似温柔实则语气强硬地接我回家,营造出一种我在外玩乐、他深情等候甚至不惜亲自来“抓人”的假象,
让我在姐妹们调侃的目光中尴尬得脚趾抠地。
而这出好戏也不负我俩每天呕心沥血的表演:因为我们这种“严防死守”、“时刻紧盯”、“互相拆台”的行为,在外人看来,竟然完全变了味。
他频繁查我的岗,在我朋友看来是他紧张我、离不开我。
我帮他回绝所有女性朋友,在他兄弟眼里是我驭夫有术、他在为我守身如玉。
我们无论出席任何场合都不得不绑定在一起的痛苦。
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形影不离”、“恩爱甚笃”的铁证。
圈子里关于我们的风评悄然逆转。
“看见没,盛泽林现在眼里只有他老婆,酒都不喝了,准时回家!”
“宋晚星也是,上次那个谁谁谁约她,她直接说老公会不高兴,啧啧,被吃得死死的。”
“果然一物降一物啊,这两个海王居然真的为对方收心上岸了?
”“盛泽林收心了”、“宋晚星被套牢了”--诸如此类的评价甚嚣尘上。
我们,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圈里新晋的“模范夫妻”。
听着这些传闻里对我们“爱情”的赞叹,我和盛泽林几次想开口解释,却都只能把话生生咽回去。
难道要我们说,不是的,我们只是在互相使绊子,巴不得对方赶紧出轨好离婚吗?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
4
我们的“战争”陷入了令人极度焦躁的僵持阶段。
盛泽林,这个该死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间进化出了360度无死角的防御系统和反导装置。
他开始对我递过去的任何食物饮料都保持着高度警惕,甚至能预判我可能“埋雷”的地点,提前进行规避。
我不仅没能成功给他制造任何实质性的麻烦,反而好几次差点被他反将一军,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更让我憋屈的是,因为我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拉扯中。
我那片曾经欣欣向荣、鱼苗丰美的私人鱼塘,已然呈现出半荒芜状态。
回复消息慢了,约会基本推辞,偶尔上线冒个泡,语气里都带着一股心不在焉的敷衍和挥之不去的烦躁。
几条颇有潜质的“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冷淡,已经悄无声息地游向了别人的海域。
对此,我感到一阵心痛,却又无可奈何——不先解决掉家里这个最大的麻烦,我哪有心情和空闲去浪迹天涯?
离婚,看起来遥遥无期。
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悲伤让我无比失落,像一拳打在厚厚的棉花上,徒留一身疲惫。
某个心情差到极点的夜晚,我再次对着闺蜜的微信对话框疯狂输出。
用尽我能想到的所有词汇,倾泻我对盛泽林的滔天怨念。
屏幕那头的闺蜜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然后发来一行字:「家人,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思路?」
我发去一个“愿闻其详”的暴躁表情包。
她的对话框持续显示“正在输入…”,然后,一段足以载入“损招史册”的建议,缓缓浮现:
「既然搞不垮他,恶心不到他,那你不如……反过来试试?」
「从今天起,你给他立一个‘深情款款、浪女回头’的人设!」
「假装你突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对他好,黏着他,关心他,无微不至,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高强度发射你的‘爱意’!」
「给他做便当,不管多难吃都让他带着!查岗电话打得更勤快,但语气要甜得发齁!他加班你就去送夜宵,然后在办公室等他,让全公司都知道他有个黏人精老婆!把他所有的私人时间都占满,用你的‘爱’让他窒息!」
「想象一下,一个你最讨厌、最想摆脱的人,天天用你最受不了的方式‘深爱’着你,对你进行精神上的疲劳轰炸……就盛泽林那种喜欢自由、讨厌束缚的狗脾气,他能忍多久?他绝对比你先崩溃!到时候,为了摆脱你,他不得抢着承认出轨、哭着喊着求你去离婚?违约的就是他!完美!」
我盯着屏幕,瞳孔地震。
这……这何止是损招?
这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毒计!
蠢的无可救药。
光是想象一下我要对盛泽林做出那些肉麻兮兮、深情款款的行为。
我的胃部就开始一阵生理性的不适,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但是……仔细想想,这思路清奇得令人发指,却又该死的似乎有点道理?
盛泽林怕什么?
他不怕针锋相对,不怕阴谋诡计,因为他这个厚脸皮都能接住甚至反弹。
但他似乎……从未应对过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糖衣炮弹”式的恶心攻击?
这就好比习惯了刀光剑影的江湖高手,突然被扔进了一个全是粉红色泡泡和蕾丝的房间里,武功再高,也难免方寸大乱吧?
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上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悲壮回复闺蜜:
「够毒!这计谋,寡人采纳了。」
5
《攻略盛泽林计划》正式启动,过程之惨烈,远超我的想象。
第一天,我定好清晨五点半的闹钟,顶着鸡窝头冲进厨房,立志要做出“爱妻便当”。
结果,煎蛋焦黑如炭,培根硬如铁片,沙拉里的水果切得大小不一,还手抖倒多了致死量的沙拉酱。
我把这盘“心意满满”的早餐推到他面前时,他盯着看了足足十秒,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仿佛我在里面下了砒霜。
他最终艰难地尝了一口,表情管理瞬间失控。
然后默默放下筷子,语气复杂:“谢谢,下次……还是让阿姨做吧。”
首战,似乎以把他恶心到了为标志,勉强告捷。
我开始坚持“接送”他上下班,在他公司楼下等他时,引来他同事暧昧的起哄,他只能皱着眉把我拉上车。
语气破防:“宋晚星,你又要搞什么鬼?”
我掐着嗓子,用能腻死人的声音说:“老公,人家想你了嘛~”
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他似乎也被雷得不轻,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再多说。
我还给他买了一件俗到不行的情侣衫,印着情侣头像的那种。
他收到时,那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但还是硬着头皮收下了。
最折磨他的莫过于“撒娇”和“关心”
我时刻盯着手机,每隔一小时就发消息:
“老公在干嘛?想我没?”
“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呀?拍给我看看哦~”“几点回家?要不要我去接你呀?(盯梢)”
我自己都被这做作的语气恶心到反胃。
结果盛泽林的回应居然从一开始的:"? "
“没事吧?”
“有病就去治,谢谢(微笑)”
逐渐变成言简意赅的:
“在忙”
“吃了”
“不用”
有时他甚至会大发慈悲地配合我一下,比如真的拍一张午餐照片发过来。
后来,他居然主动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看场电影。
这种诡异的互动模式让家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奇怪。
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再全是防备和厌烦,偶尔会夹杂着探究和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像是透过我在努力回忆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让我有点心慌,剧本好像没往“把他恶心到崩溃”的方向走啊?
某个周末,我借口“大扫除增进夫妻感情”。
实则想翻找有没有他近期出轨的蛛丝马迹,钻进了他那间几乎不让我进的次卧书房。
在一个堆满旧书的箱底,我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他很多年前用过的一款旧手机。
鬼使神差地,我找来了充电器。
等待开机的那几分钟,我的心跳莫名加速。
手机终于亮了,系统卡顿得厉害。
我胡乱地翻着,相册里大多是些模糊的风景照和青涩的自拍。
直到翻到最底部———张两人的亲密合照猛地撞入眼帘。
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地靠在男孩肩上,那个男孩……不是盛泽林。
但那张脸,我也有印象——是当年疯狂追求我,甚至在我发现盛泽林出轨后私下“安慰”我的那个学长。
而那个女孩,赫然就是当年的我。
但我不记得自己和他拍过亲密照片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客厅里传来盛泽林有些异常的声音:
“宋晚星,你过来一下。”
我走出去,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我大学时用的旧钱包,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有些褪色的拍立得照片,拍在我面前:“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一个男生亲昵地从背后搂着女生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而那个男生赫然就是盛泽林的脸。
而女孩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就是当年那个入侵我们感情的第三者。
空气瞬间凝固。
我们俩举着彼此的手机和照片,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短暂的死寂后,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爆发口,积压多年的怨愤瞬间被点燃。
“盛泽林!你还有脸问我?当年不就是你和这个女的……”我指着他手里的照片,声音尖利。
“我?”他猛地打断我,指着手机,气得笑出声。
“宋晚星!你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当年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这个男的和你在小树林……”
“放屁!中秋节那天我是去找你解释的!结果看到你和那个女的……”
“哪个女的?我根本没见到她!我是看到你和……”
“时间不对!”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说你是下午五点看到的!我那天五点根本还在图书馆!”
“图书馆?你室友说你在宿舍!我四点五十就到你们宿舍楼下了!”
争吵声戛然而止。
我们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猛地顿住,死死地盯着对方。
时间……对不上。
地点……也对不上。
我们认为的“事实”……似乎从根子上就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矛盾。
那些被怨恨蒙蔽了多年的细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横亘在我们中间。
6
这边争吵,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急冻,瞬间冰封了所有的声音。
只留下我们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以及彼此眼中巨大的迷茫。
多年来,我们像两艘装满火药桶的船。
只要一靠近,就会因为“对方先背叛”这个认知而引爆。
从未想过要去仔细检查一下,漏洞百出的引信本身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气氛沉重的可怕。
最终,是盛泽林先动了。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书房,打开电脑。
我没有跟进去,但能听到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躁。
我也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有些发抖地开始在各种社交平台上搜索那个学长的名字。
那个女生的名字,任何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
我们第一次,不是为了抓住对方的把柄,而是为了验证一个让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猜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书房里的敲击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盛泽林的声音传来,沙哑
而紧绷:“宋晚星,你过来看一下。”
我走进去,他指着电脑屏幕。
那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校园论坛考古帖,标题是关于提醒学生小心一对专门骗钱的情侣骗子。
发帖时间,恰好在我們分手后不久。
帖子描述模糊,但其中提到的手法--分别接近情侣双方,靠造谣和p图制造矛盾误会。
让我心头猛地一跳。
“我找到了那个‘学长’的微博,”
我的声音也有些发干,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他几年前发的结婚照。”
屏幕上,一张婚纱照笑得甜蜜又刺眼。
新娘,是我记忆的第三者,而新郎……赫然就是当年那个,被盛泽林认为和我有染的学长。
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
盛泽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抢过我的手机,放大照片,死死盯着那两张笑得灿烂的脸。
然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捏碎我的手机壳。
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巨大的荒谬感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们淹没。
根本不是什么移情别恋,不是什么年少轻狂的背叛。
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卑劣无比却又漏洞百出的骗局!
我们这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傻瓜,像提线木偶一样,被那对男女玩弄于股掌之间,轻而易举地挑拨离间。
然后看着我们这对当时令许多人艳羡的情侣互相怨恨、彼此折磨。
最终分道扬镳,甚至可能成为了他们酒足饭饱后的笑谈。
以至于多年来的怨恨逐渐演变成自我放逐、对爱情的不信任。
那些走马灯似的更换伴侣来填补空虚的行为,此刻显得无比可笑。
我们整整浪费了这么多年,根源竟然是这样一场低劣的、针对年轻懵懂感情的诈骗。
我下意识地偷瞄了他一眼,盛泽林的目光里全是迷茫和空洞。
我想他和我一样,今天肯定睡不着了。
7
真相大白过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不再剑拔弩张,但也绝不自然。
我们下意识地避开对方,偶尔视线撞上,又飞快地移开,某种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空气里飘浮。
过去美好的回忆和年轻气盛的愚蠢行为,开始不受控制地攻击我。
想起高中时我们背着所有人早恋的傻样,想起大学初雪那天他冻红鼻子把围
巾套在我脖子上……心脏像是被细针密密地扎着,不剧烈,但持续地泛着酸涩的疼。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敲开了主卧的门。
没进来,就靠在门框上。
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宋晚星,”他声音有点哑,但很平静,“内个,误会澄清了。”
我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我,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我很久没见过的、近乎笨拙的期盼:
“既然都是假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重新开始?”
我能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那一刻,心墙确实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但下一秒,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重新开始?怎么开始?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几天几个月,是整整几年扭曲的、各自放浪形骸的时光。
我已经太习惯那种自由又空虚的生活方式,习惯用不走心来保护自己。
稳定的、认真的关系?
光是想想就让我感到窒息和恐惧。
那道伤疤就算揭开了脓疮,愈合了,那狰狞的痕迹就能当不存在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了不了。”
我又恢复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盛泽林,误会没了,只能证明我们当年蠢,不代表别的东西能回来。”
他眼神里的光黯了一下。
我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捆着我们结婚的理由也没了。我觉得吧,离婚。对谁都好。”
“你也习惯现在的生活方式了,对吧?”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像是彻底放弃了,肩膀微微垮下去,扯出一个极淡的、没什么笑意的笑:“行。听你的。”
离婚手续办得异常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平和。
那份写着“谁出轨谁净身出户”的苛刻协议没再被提起。
财产分割时,他出乎意料地让步,多划了一套小公寓到我名下。
我没矫情,收了。
因为我们都清楚,这场闹剧里,没有赢家,这点补偿,弥补不了过去的荒唐,
只是给这段关系一个还算体面的结局。
拿着绿色的离婚证走出民政局时,阳光却有些刺眼。
我们站在台阶上,像两个完成任务的合作伙伴。
“走了。”他先开口,声音平淡。
“嗯。”
他没再说别的,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证件,看着他的背影汇入人流,心里没有想象中的解脱。
反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但当时我以为,那只是习惯性的不习惯罢了。
我对稳定的关系有依赖症,一旦开始想放弃就异常困难,这也是我选择恋爱不走心的原因。
我既渴望世上有永恒的爱,也断定世上不可能有永恒的爱,所以避免自己受伤的办法就是,不爱。
8
离婚证拿到手了,想象中的天高海阔、鱼塘狂欢并没有如期而至。
相反,一种诡异的、无所适从的空虚感迅速填补了盛泽林离开后留下的空间。
所谓的“自由”变得索然无味。
早晨醒来,我会下意识地走进厨房,拿出两个鸡蛋,然后对着空荡荡的灶台愣住。
看到网上好笑的无脑段子,手指已经点开了和盛泽林的聊天框,才猛地想起我们已经两清了。
最可怕的是,当我煎糊了鸡蛋,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拍照发给他,问他“吃巧克力吗?”
然后得到他不再骂骂咧咧,而是“哈哈,不了谢谢”这样的礼貌回应时,心情不念低落起来。
我试图重振雄风,联系了一下列表里几位资质不错的“鱼”。
约会进行了十分钟,我就开始忍不住走神。
对面男士精心梳理的发型,让我想起盛泽林早上睡醒时那撮总是翘着的呆毛。
对方卖弄着并不好笑的笑话,我会下意识对比盛泽林那种能噎死人的冷幽默。
甚至当对方试图进行一些暧昧的肢体接触时,我浑身不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开了。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直到一次偶然的聚会,聊起圈内八卦,有人提起盛泽林,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哎,晚星,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跟你离婚后,盛泽林好像真转性了?最近消停得很。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也没觉得他多乱来,就是嘴毒人拽了点。”
另一个朋友抿了口酒接话:“可不是嘛,看着玩世不恭,其实挑得很。我记得他好像就正儿八经谈过两三个?”
“就是说啊,上次碰到他那个前女友,就那空姐,人家还夸他来着,说他是‘纯爱战神’。都分手了还帮她家里摆平过麻烦,就是脾气臭不会说话。”
“对对对,听说他以前去酒吧,十次有八次是去捞他那个醉猫表弟,要么就是谈生意,姑娘 们凑上去他都爱答不理的,光知道埋头打手机游戏……”
我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假…假海王?
那些关于他风流倜傥、女友无数的传闻,难道只是他刻意营造的保护色,或者……
仅仅是因为他那张脸和破嘴给人造成的误解?
而我,竟然从未去核实过,就给他判了死刑。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得我头皮发麻。
我坐在那里,耳边是姐妹们的笑谈,脑海里却像过电影一样,飞速闪回着和盛泽林“婚后”的点点滴滴:
他把我那些恶作剧的“爱心便当”面无表情吃完。
他嘴上骂着我烦,却在我发烧时半夜出去买药。
他配合我那些漏洞百出的“查岗”。
他在真相大白后,看着我,认真地说“重新开始”……
那些互相算计的日子,剥开荒唐的外壳,底下竟然是另一种形式的纠缠和靠近。
在拼命想让他先犯规的过程里,我记住了他所有的喜好和习惯。
在绞尽脑汁对付他的时候,我全部的注
意力其实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忽然明白,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失落。
盛泽林。
这个和我一起长大,互相是初恋,又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最后连离婚都离得心照不宣的男人。
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还记恨他的背叛时,又一次喜欢上了他。
我完了。
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地砸下来,痛定思痛。
有些东西还是趁着没有完全燃起,尽快熄灭才好。
追夫?狗都不追!
结果,最终我还是放下了顾虑。
那天,我和闺蜜在餐厅撞见他和一个陌生女人吃饭。
那女人气质温婉,看他时眼里有光,而他竟也难得地敛起了平日的锋棱,姿态放松,甚至微微带笑。
一股尖锐的酸意猛地冲上我的鼻腔,比喝了一整瓶醋还难受。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闷闷地疼。
我几乎要冲上去,像以前一样阴阳怪气地打断他们。
但下一秒,我停住了。
我以什么身份?前妻?
一个没资格也没立场过问他新生活的人。
那股尖锐的疼痛过后,我突然有了一种破罐破摔的清醒。
我不能再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真的被别人抢走。
什么面子,什么骄傲,什么害怕重蹈覆辙,在可能彻底失去他的恐慌面前,全都变得不重要了。
追!狗不追我追!
9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以前是他追着我跑,后来是我们互相捅刀。
现在,该轮到我上了。
我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倒追前夫”计划。
把我以前追人和被追的经验试了个遍。
研究他现在的喜好,创造各种“偶遇”(在他常去的健身房办卡。
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笨拙地关心他的生活……
“那啥,降温了你多注意点身体,少喝冰的”。
甚至,我找了个机会,堵在他家门口,视死如归地看着他:
“盛泽林,以前是我蠢,是我瞎,是我不识好人心。那个……你能不能再给个机会?”
盛泽林的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又让我有点挫败。
他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浓浓的调侃。
他语气懒洋洋的,“你逗我玩啊,离婚证还热乎着呢,就后悔了?你的鱼塘不需要你管理了?”
“我这不是……发现还是你这棵歪脖子树比较有挑战性么。”我硬着头皮接话。
他嗤笑一声,没答应,也没直接赶我走。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像一块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我送去的乐高,他收了,然后回送我一套更贵的珠宝,意思明白得很——“两清”。
我“偶遇”他,他就当着我的面接其他女人的电话,语气温和。
我关心他,他就回我:“谢谢前妻关心,死不了。”
某人明显在享受这种被我追着跑的感
觉,或者在考验我的耐心,又或者,他只是不相信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确认。
我一边被他的若即若离搞得心浮气躁,一边又莫名觉得——这样的他,该死的吸引人。
这场火葬场,我烧得心甘情愿,且越烧越旺。
10
这场“追夫”战役旷日持久,比拼的不再是演技,而是纯粹的耐心和真心。
我知道他心防甚重,尤其在我那样决绝地推开过他之后,那道裂缝需要时间慢慢弥合。
但我没再退缩。
可我没想到,他这么好追。
转机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他负责的一个跨国并购项目突然遭遇对方恶意设阻,电话里他的声音沙哑疲惫,透着强压下的焦躁。
我什么都没多问,挂了电话就冲进厨房。
我知道以他的狗脾气,这种时候肯定又忘了吃饭,他那经年累月的胃病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
我煮了清淡的暖胃粥,翻出他落在我这儿的胃药,开车直奔他公司。
办公室灯火通明,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轻:
“先吃点东西,药在旁边。”
他转过身,眼底带着血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他看着我和那份冒着热气的粥,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他细微的进食声。
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勺子,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低哑得几乎被雨声盖过:“……谢谢。”
看来态度有些松动了,这雨淋得值。
11
然而追夫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就在我自感觉事态良好,甚至有些飘飘然地以为胜利在望时,现实就给了我当头一棒。
一次商业酒会上,我看见盛泽林正与一位女士交谈。
那位女士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珠宝设计师,优雅得体,谈吐不凡,站在他身边显得格外登对。
他们似乎相谈甚欢,盛泽林脸上带着我许久未见的、松弛而欣赏的笑容。
那一刻,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被酸涩的失落淹没。
他那样笑容,连我都很少见。
我不嫉妒,也不委屈,更没有放弃的意思。
只是有点难受,于是我接受了闺蜜的旅行邀约,飞去南方的海岛散散心。
几天后,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家门口,却意外发现盛泽林等在那里。
他靠在墙边,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和脆弱。
没等我开口,他猛地站直身体,声音沙哑得厉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宋晚星……你什么意思?说不追就不追了?说联系不上就联系上了?又玩我呢!”
我被他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弄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我的沉默似乎彻底激怒了他。
盛泽林的眼圈骤然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语气变得又冷又硬,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行,我明白。以后我
们不要再见了,彻底两清!”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我这才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我想也没想,几乎是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在他惊愕回头的那一刻,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这个吻带着点孤注一掷的蛮横,也带着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悲伤和思念。
起初他还在挣扎,但很快,力道便软了
下来,反而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紧紧地箍住我的腰,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看着他那双还有些发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盛泽林,你哭什么?我只是出去散散心,谁说不追了?”
他耳根瞬间红透,狼狈地别开脸,语气颇有些怨念的:“也不知道发个消息通知我一声……”
但搂着我的手却丝毫没松,反而更紧了些。
看着他这扭捏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失落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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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们的第二次婚礼,没请太多人,就在自家后院。
阳光好得不像话,我穿着简洁的缎面婚纱,盛泽林一身休闲西装,没打领带。
司仪是我那嘴损的闺蜜。
她拿着话筒,清清嗓子:“各位来宾,今天我们在此,主要是为了围观一对圈内著名祸害是如何成功实现内部循环,并决定持续为对方负责的。”
台下哄笑,我妈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晚上回到新房。
盛泽林看着我,眼神温柔又带着点熟悉的欠揍:“宋晚星,你信世上有永恒的爱吗?”
我立刻回敬:“怎么着,你能做到吗?”
“试试呗。”
“行,拭目以待。”
他突然从兜里掏出戒指盒——居然是我之前送他那丑哭的荧光粉卡通猪造型的!
他一脸镇定:“定制的,钻石在猪鼻孔里。寓意……独一无二。”
我爆笑出声,眼泪都出来了,也掏出我准备的——一个迷你乐高拼成的戒指托,上面嵌着戒指。
“你的,碎了可以自己拼回去。”
阳光暖融融的,空气里都是甜的。
谁说二婚不好啊,这二婚可太棒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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