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滚动播报
(来源:邯郸晚报)
□曲宗红
苏轼的“莫听穿林打叶声”,是风雨人生中的从容旷达,透出对世事纷扰的淡然超脱。刘江滨援引此句,将其理论文集命名为《且听穿林打叶声》,安放的是一种对世事进行深层解读与延展的智慧。而他最新的随笔集《散文,别太像散文》,依我浅见,则是对这穿越千年之声的“再听”“再品”与“再读”。著者理性中不乏随性,而这优化过的声音里,更覆盖着一层独享的深意:优秀书写,无关程式化的体裁认知与刻板套路,而应是从容真性情的自然流露。
著者在此文集中,始终叩问“文学该如何保持生命力”?其自问自答,答案干脆而明朗:倡导破界。
“散文,别太像散文”——书名本身即是一次亮剑,矛头直指僵化的创作范式。无论是《荷塘月色》式的辞藻堆砌、杨朔式的强行升华、秦牧式的知识拼凑,还是余秋雨式的游记掉书袋……这些曾被奉为圭臬的套路,使散文沦为他人嚼剩的残羹,不仅令文字丧失新鲜感,更磨损了读者的尊重与作者自身的品格操守。
于著者而言,真正的散文突破,蔓延于具体创作的实例之中,这正是创作实力的体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初发表时未标体裁,小说与散文刊物却争相转载,无人在意它“像”什么,只认同此文本身便是刊物的荣幸;周涛的《游牧长城》以十万字篇幅打破“散文必短”的偏见,将历史叙事与自然抒情熔于一炉,兼有小说的张力与诗歌的意象之美;武靖雅的《我的抑郁症》不玩抒情技巧,直白记录“病房白炽灯的刺眼”与“电击后舌尖的麻木”……这般真诚的生命实录,比任何套路化的感慨都更具穿透力。
著者“别太像”的破界主张,实则贯穿所有文学创作。他挺立的逻辑在于:“文学没有边界,没有鸿沟,没有谁可以规定散文只能由‘散文家’来写。”执着于“像不像”,只会捆住表达的手与眼。其守真的“破界”底色,在集纳六十三篇的各小辑中皆有鲜活描摹。
在“乱弹”一辑,他写《我们该怎样说话》,从日常琐碎切入;《给黄鼠狼拜年》自乡俗小事发掘哲理;甚至坦陈曾因朋友冷遇而“晾一晾”祝贺的真实心理。忆及幼时模仿口吃伙伴的愧疚,其文字如巷口闲谈,于粗粝中跳跃着饱含温度的真诚。
于“杂识”与“散记”中,那曾刀劈斧砍的穿林打叶声,化作轻言慢语,将“守真”精神注入日常。《说头发》从母亲攒发换针线的记忆,牵出古代髡刑的羞辱与清廷剃发的抗争,让发丝缠绕起伦理与尊严的重量;《五色炫乾坤》从“中国红”谈开,遍及黄、青、白、黑后,复归于红,深挖《红楼梦》中十七种红色的审美与伦理,知识储备成为向世界宣言的媒介;《家乡话》里冀南土语的铺排,《情到深处父亦慈》中对鲁迅、李白父爱细节的捕捉,皆未经刻意打磨,却因扎根真实生活而自带微光,足以点亮读者的迷茫。
“探幽”一辑书写历史人物,更见真意。《男人孟轲》跳出教科书标签,为儒家先贤注入鲜活人格,此文亦因此入选人教版教材;《“元白”的友谊小船》点赞白居易在元稹品行有亏时坚守良知,不回避人性复杂;《苏轼六题》从“东坡肉”的烟火气写到“乌台诗案”的起落,让文豪卸下圣哲标签,下沉为世间凡人的喜乐与困顿。
著者的这份情怀,印证着其本真的研判:文学核心,务必杜绝庸俗的“像什么”,而应追求深刻的“真不真”与“新不新”。如是,作品的生命力方能彰显。
散文可以写得像小说,诗歌可以写得像随笔。正如著者所劝诫,需《慢慢走,欣赏啊》以摒除浮躁;当《灰尘中披捡金粒》崇尚接地气的善举;周涛在《游牧长城》里自由书写对土地的热爱;蒙田在随笔中坦诚人生的思考;武靖雅在文字里直面自身病痛——他们都未被“体裁”所困。横观纵览,著者倡导的,正是凭着真性情去写,如此,作品反而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力。
平心静气,再读著者之思,宛若再听那穿越千年的穿林打叶声。此刻方悟,这声音是写给所有写作者的箴言:莫被范式框住手脚,莫被浮名模糊初心。唯有将真性情融入文字,无论何种体裁,方能生出直指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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