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模态逻辑,我在这里说几点:(甲)模态逻辑属于认识论或认知心理学范畴,只存在于人的主观意识中,不存在于客观的现实的自然世界中。人的认知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是必然性认知,另一种是或然性(可能性)认知。既然必然性是满足充分条件或所有必要条件的全部实现,那么认知的必然性就是充足理由律,即满足所有必要条件全部实现某个结论。或然性是满足充分条件或所有必要条件中的若干条件的机会实现或概率实现。由于人的理智有限,不可能像上帝一样认识某个结论或结果得以实现的所有必要条件,所以就产生了或然性认知。因此,模态逻辑反映的是人类的主观认知,存在必然命题和或然命题。非模态逻辑是实然命题,而实然命题一定是必然命题,反映的是客观的现实的自然世界(自然和世界):一方面是彼岸世界,即绝对必然或自然必然的真理世界或本质世界(“世界”一词的超验应用。世界原义是时间和空间,属于感性直观范畴),另一方面是此岸世界,即偶成必然或偶然的历史世界及其经验必然的重演历史世界即技术世界。这样的话,必然性原理就区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反映认识论或认知心理学的充足理由律,一种是反映本体论或生成论即事物发生之规定性的思想本体和感性直观的物质本体的因果律。
(乙)假设有一个必要条件不在全部实现的充分条件(所有必要条件)之内,那么这个必要条件就绝不是必要条件。
(丙)必然性的对立面是或然性,不是偶然性。偶然性即偶成必然性,它也是必然性。只不过它是最弱必然性,即满足包含无数必要条件之充分条件的全部实现。这里所谓的无数条件是指必要条件多得不可胜数,凭借我们人类的有限理智根本无法全部认识和掌握。西方哲学从亚里士多德关于必然性、或然性的讨论开始就没有真正全面认识必然性和或然性,对它们也没有可靠的定义予以说明。他们错误地把偶然性当做或然性来对待。亚里士多德是这样定义必然性的:“‘偶然的’的意思,我是指那不是必然的东西,但设想它的存在也并不包含任何不可能。”(亚里士多德《前分析篇》或卢卡西维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六章45节)显然,这是或然性的另一种定义,而且突显出它的认识论范畴。或者如卢卡西维茨所说:“偶然性是既非必然也非不可能。”即:“偶然的东西是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八章59节)跟前面的定义一样,明摆着是或然性(可能性)的定义。由于对偶然性的理解和定义出错,所以亚里士多德的模态三段论和卢卡西维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书中第六章43、44、45节中关于偶然性(T)的讨论和偶然性命题演算逻辑可能是错误的。或者,我们直接把这样的偶然性讨论和偶然性命题演算看做是关于或然性(可能性)的讨论和命题演算。
从卢卡西维茨的偶然性(T)定义式QTpKNLpNLNp(Q等值、T偶然、K合取、N非、L必然)可以看出必然性(L)的对立面是或然性(M)。因为卢卡西维茨沿用亚里士多德的错误定义,把偶然性错误地当做或然性。因此,上述定义式应该是QMpKNLpNLNp。用语言来说,前者是:偶然p等值于非必然p且非必然非p;后者则是:或然p等值于非必然p且非必然非p。显然,或然性的公式(Mp)用成对必然性的否定式(NLp和NLNp)来定义。
有趣的是,卢卡西维茨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八章59节中注意到:公式QNTEabHLOabLIab和QNTAabHLOabLIab(A全称肯定、E全称否定、I特称肯定、O特称否定、H析取)都不能用上述定义QTpKNLpNLNp加以证实。用语言说,它们分别是:“非偶然(实为或然)地有些a是b,等值于或者必然地有些a不是b,或者必然地有些a是b”、“非偶然地所有a是b,等值于或者必然地有些a不是b,或者必然地有些a是b”。而正确的公式分别是QNTEabHLEabLIab和QNTAabHLOabLAab。用语言说,它们分别是:非偶然地有些a是b,等值于或者必然地所有a不是b,或者必然地有些a是b”、“非偶然地所有a是b,等值于或者必然地有些a不是b,或者必然地所有a是b”。这正说明,必然性原则对立面是或然性。因为偶然性归根结底还是必然性,即满足无数的所有必要条件的全部实现。为什么如此?因为(甲)LOab与LIab等值,即QLOabLIab。前者包含了后者,后者也包含了前者。(乙)NTEab和LEab等值,NTAab和LAab等值。即,NT与L等值。这样就说明,T与L直接相反而对立。(丙)因为亚里士多德和卢卡西维茨所指的偶然性(T)实质上是或然性(M),因此,两个(被卢卡西维茨认定)正确公式中的“T”应该写作“M”,它们分别是:QNMEabHLEabLIab和QNMAabHLOabLAab。由此(乙)则改为:NMEab和LEab等值,NMAab和LAab等值。即,NM与L等值。这样就说明,M与L直接相反而对立。所以,必然性的对立面是或然性,而不是偶然性。这种对立,一方面是人类主观认知中的或然与必然对立;另一方面恰恰反映了人类认知的主观性与上帝客观性之间的对立。因为,一来或然性只存在人类的主观认知中,但也存在着必然性认知。说明人类也有一定的认知能力来把握部分知识。二来在上帝那里没有或然性,只有必然性。三来人类不可能纯粹到只有必然性认知,完全把握客观的自然和世界,从而像神或上帝一样。因此,人类千万不要自我为神和人间造神。
效仿卢卡西维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八章60节末尾都民贵演算,我试着用或然性公式QMpKNLpNLNp(根据墨子的必然性与或然性说明得出)来代替卢卡西维茨的“或然性”公式QTpKNLpNLNp进行推理。
用Eab代替p得到:QMEabKNLEabNLNEab,或者QMEabKNLEabNLIab(NEab=Iab)。于是将QNHpqKNpNq,即所谓德·摩尔根定律之一,用于NMEab,我们有公式:QMEabNHLEabLIab,从而得出:QNMEabHLEabLIab。用语言来说就是:非或然地所有a不是b,或者等值于必然地所有a不是b,或者等值于必然地有些a是b。同理,我们也可以得出:QNMAabHLOabLAab。用语言来说就是:非或然地所有a是b,或者等值于必然地有些a不是b,或者等值于必然地所有a是b。难道这不正说明或然性的对立面是必然性吗?非或然等值于必然吗?
偶然性是偶成必然性。虽然它是最弱必然性,但终究是必然性。偶然性一定是实然的或已然的历史实事。因此,卢卡西维茨认定为真的公式QTpTNp是被排斥的,因为偶然p是已存在的,不可能偶然非P,即不存在。QMpMNp则是真的,因为或然p等值于或然非p,即可能是p,可能不是p。于是所谓的“补充换位”是不能允许的。以下面的例子来说明补充换位:“偶然地b是a”,可以与“偶然地b不是a”互换;“偶然地每一个 b是 a”可以与“偶然地每一个b不是a”互换;“偶然地有些b是 a”可以与“偶然地有些b不是a”互换。
在此,我引用卢卡西维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八章61节的一段话:“我认为,亚里士多德是由于‘偶然的(ενδεχομενον)’一词的歧义性而被导致一个关于‘补充换位’的错误观念。在《解释篇》中,他将这个词用作‘可能的(δυνατον)’一词的同义词,并且在《前分析篇》中继续在这个意义上使用,虽然语句‘p是偶然的’在这里具有另一种涵义,即:‘p是可能的,并且非p是可能的’。如果在后一语句中像亚里士多德公开所作的那样,用“偶然的”一词代替“可能的”一词,那么,我们就得出废话:‘p是偶然的’与‘p是偶然的,并且非p是偶然的,意义是相同的。”这里最后一句话的说法不对,正确说法应该是:“p是偶然的”与“p是偶然的,并且必然非p,或非p是不可能的,意义是相同的。”因为偶然的东西,必然已经存在,不可能不存在。在该书61节末尾,卢卡西维茨引用的亚历山大提到的他的老师的意见同样也很有说服力。
(丁)在现实的自然世界中,只有必然性,没有或然性。也就是说,在上帝的理性中没有或然性(可能性),一切都是必然的。祂对自己所创造的自然世界(彼岸世界是自然的,此岸世界是物质世界)是全知全能的,一切事物的所有必要条件都在祂的掌握中,否则预知论或西方所谓的预定论就不能成立。上帝在时间之外,超越时间和空间限度,在祂眼里一切都在现在,没有过去和将来。从哲学上看,实然即已然或已经发生,意味着必然。无论是一切无矛盾的思想(客观思想或真理)包括已发生历史事件的本质(历史事实)和未发生历史事件的本质,还是一切历史实事(现象)都是必然的。只不过前者是先验的绝对必然性或形而上必然性(在认识论中,则是形而上学必然性;“形而上”是客观概念,“形而上学”是主观概念),后者是历史的偶然性或重演历史的经验必然性。将然即将要发生。在我们人类有限理智认知中的将然的历史事件是将要发生的,在上帝眼里都是必然的。自然世界中的必然性就是因果必然性,与人类认知必然性的充足理由律有区别。例如,未来事件诸如某个海战是否发生,在我们人类有限理智的认知看来是或然的,但在上帝眼中却是必然的。
卢卡西维茨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七章52节中论证不存在真的偶然命题(真的偶然性,符号T)是可质疑的,甚至是错误的。因为真实的历史就是偶然的,它(真实的历史)反映在人的主观意识和脑海中就是偶然命题。他的错误就在于把偶然性错误地当做或然性。然而我们知道,偶然性是最不必然或最弱的偶成必然性,是满足所有的无数条件(必要条件多得人不可胜数)的全部实现,它是真实历史,所以又称历史必然性。或然性只存在于人的主观意识或脑海中,属于人类的认识论或认知心理学范畴,因为人类的有限理智根本无法掌握偶然性得以实现的全部或所有的必要条件。也就是说,人类的有限理智根本无法掌握历史发展之因果必然性中的全部或所有的原因。因此我们只能说,在现实世界的真实历史中,不存在真的或然性(或然性是人的主观意识或脑海中的意见,是有待证明的知识或伪知识),却存在真的偶然性,即历史必然性。模态逻辑及其命题演算因为对偶然性和或然性的正确认知和澄清,可能需要根据它们(必然性、或然性)的重新定义而改写。
我注意到,卢卡西维茨在《亚里斯多德的三段论》第六章37节“模态函项和它们相互关系”起首就讲:“亚里士多德使用了四个模态名词αναуκον‘必然(尽)’、αδυνατον‘不可能(尽不、必然不、必不然)’、δυνατον‘可能(或然)’和ενδεχομενον‘偶然’。后一名词有两重意义:在《解释篇》中,它与δυνατον‘可能(或然)’具有同样的涵义;在《前分析篇》中,它还具有更为复杂的意义。”由此可以看出,亚里士多德所谓的ενδεχομενον‘偶然’却往往是δυνατον‘或然’涵义。很明显,“偶然”是客观概念(上帝概念),它反映在人的主观意识和脑海中就是人的主观概念。然而,“或然”只能是人的主观概念,绝不是上帝的客观概念。这是否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亚里士多德哲学乃至后来的西方哲学还没有区别“偶然”与“或然”,把“偶然”与“或然”混为一谈。
卢卡西维茨已经不自觉地意识到或然性乃是指未确定的事件,只不过他把偶然性错误地当做了或然性。他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七章52节中谈到刘易斯(C.L.Lewis)模态系统的举例论证中说了一句话:“真的偶然性涉及的是未决定事件。”这里的“偶然性”其实就是属于认知范畴的“或然性”。我举一个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一个人从楼上跳下,不幸正好砸中路上的一个行人。这个事件一旦发生了,那就是必然性的。只不过它的发生需要满足的充分条件或全部必要条件是无数的或几乎无限多的。诸如自开天辟地以来,有这么一个宇宙,形成了这么一个太阳系,又形成这么一个地球,地球因许多条件产生了生命,生命又因许多条件进化成了人类,而后因缘际会又有了当事双方的父母,有了父母又有了两位当事者,两位当事又因为各种阴错阳差经历而不幸发生了砸中事件。其中的因果必然性条件是多得不可胜数的,类似于无限多,只是我们人类无法全部掌握而已。由此我们分析:这个事件一旦发生就是实然和必然的,实然的就是必然的,只不过它是满足无数条件的偶成必然性,即偶然性。如果这个事件尚未发生,那么在上帝看来,它是必然性的,因为上帝能够掌握和预知它将要发生的全部因果必要条件。反之,在人类看来就是或然性的,因为人类的有限理智根本无法认知和掌握它将要发生的全部因果条件,而且因为我们认知和掌握的条件太少,认定它是概率极低的或然性事件。同理,如果这个事件已经发生,我们人类再来回顾这个事件发生的因果关系时,同样也是因为无法认知和掌握它已发生的全部因果条件,从而形成或然性认知。我们不要忘记了,上述这些满足偶然性的无数必要条件都是经验条件,每个经验条件之先都有一个绝对必然的先验条件,它们就是规定各个事物本质的规定性思想。这些具体的规定性思想都来自于唯一的一个最高原则,绝对必然性原则;掌握这个原则的就是作为绝对本质的上帝,所以,这些先验条件综合起来就是总体的先验条件,上帝存在。
(戊)主观的也是客观的。主观性就是客观性,或然性乃是人类有限理智认知的必然性。因为上帝造人只赋予人以有限的理智,主观性乃是有限理智的必然特征。主观性意味着人类理智的认知可能与客观一致,也可能与客观不一致,即可能与上帝一致,也可能与上帝不一致。这种人类认知的可能性就是或然性的来源。主观性和或然性虽然是人类意识的特征和表现,却也是客观的和必然的,因为主观性和或然性也是因上帝造人所造。必然性和客观性乃是上帝理智独有的特征。所以,一切教化最终都来自也应当来自上帝,天教就是上帝的教化。
(己)古希腊哲人例如亚里士多德对绝对必然性或先验的形上必然性没有确切认知,所以唯一至上神论思想不显著。古希腊诸神中最高神例如宙斯是最高领导,却不是诸神和自然世界的手握绝对必然性原则的唯一创造者。绝对必然性是满足唯一充分条件或唯一先验必要条件即唯一充分必要条件的全部实现。这唯一先验条件就是绝对必然原则思想和具体形象绝对必然思想本身,即真理本身。上帝就是真理本身,所以上帝是自因、自在和自然的。
由于亚里士多德没有明确的必然性定义,即满足充分条件或所有必要条件的全部实现,因而没有区分绝对必然性和经验必然性。从必然性定义,绝对必然性是满足唯一必要条件即唯一先验条件或充要条件的全部实现。这个唯一先验条件就是真理即事物规定性思想。它是本质和从属于本质的本质属性(本性)。经验必然性是除了满足先验条件,还需要满足若干有数的经验条件的全部实现。偶然性是除了满足先验条件,还需要满足无数经验条件的全部实现。由于没有区分绝对必然性和经验必然性,亚里士多德在三段论格式上吹毛求疵,断然排斥某些三段论论式的正确性。例如,CAbaCLAcbLAca(如果所有b是a,那么,如果必然地所有c是b,那么必然地所有c是a),包括一个实然的经验必然性命题和一个实然的绝对必然性命题与一个经验必然性结论的三段论。例如,如果所有的动物都在运动,那么,如果必然地所有的人都是动物,则必然地所有的人都在运动。这个三段论是成立的,但亚里士多德却予以排斥。这里并不考虑“所有的动物都在运动”在现实中是否存在,或许存在(实然历史,某个时刻所有的动物都在运动),或许不存在(非实然历史,可以假设它存在)。只是在这里把它仅仅当做认知心理学的一个必要条件而已。“必然地所有的人是动物”乃是绝对必然性命题,因为人包含了动物的先验本质及其本性。由这两个命题作为全部必要条件就必然地推导出结论。
(庚)关于必然性与偶然性之间的关系。《墨经》第一条:“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大故,有之必必然。”小故是必要条件,大故是所有必要条件的集合,即充分条件。《小取》:“或也者,不尽也。”尽是全或全不的含义。或然性就是不全是,也是全不是。反之,必然性则是全是(尽)或全不是(尽不)。或然性是百分之百与百分之零之间概率。必然性要么是百分之百(尽、必然)的概率,要么是百分之零(尽不、必然不、必不然、不可能)的概率。所以,必然性也可看做概率是百分之百或百分之零的或然性。在满足偶成必然性或偶然性的所有条件中,人类有限理智所认识到的或所能掌握的条件总是不全的或不是百分之百的,所以在我们认知里,有些命题就是或然性命题。只不过在所有的必要条件中,你认识到或掌握到的条件越多,这个或然性命题的概率就越大,即可能性就越大。反之就越小。
(辛)关于命题之间的必然性关系和词项之间的必然性关系。卢卡西维茨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六章41节讲到这两种关系。前者是指必然性演绎推理,即作为作为前提条件的命题与作为结论之间的必然性联系,或三段论诸命题之间的必然性联系。后者是指一个命题的两个词项即主项和谓项之间的必然性联系。后者这种联系构成必然性命题。谈到必然性命题,由于必然性有几种,所以必然性命题也有几种:绝对必然性命题、偶然性(偶成必然性)命题、经验必然性,乃至辩证必然性命题(对立必然性命题)。由于卢卡西维茨没有区分几种必然性,所以他就没有区分几种必然性命题。唯有绝对必然性命题才是分析判断,即谓项先验地或先天地包含在主项之中。其中谓项是对主项事物的本质或本质属性即本性的陈述。这样的命题乃是同义反复或同语反复的重言式。拟实定义或普遍定义就是同义反复的绝对必然性命题。例如,人是理性动物。理性动物是对人的本质描述。例如,人是能说话、会劳动、能生产工具、经常操心的动物。其中,能说话、会劳动、能生产工具、经常操心都是人的本质属性或本性,它们包含在人的本质之中,而不是人的偶性。偶然性命题就是历史,其中隐秘地满足了无数多的必要条件才构成这个命题。例如,我指着张三说:这个人是张三(谓语“是张三”乃是“这个人”的偶性或偶然属性,即非本质属性)。这就是偶然性命题。我眼前这个人被百分之百确定为张三,其中就隐含了无数多的条件诸如长相、说话、走路姿势、哪里有颗痣,等等,其中有一个重要条件:在当地,跟张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几乎没有。但是,这个条件是我不能确定认知的,因为我没有见过当地的所有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外地人来到当地。例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在上海看到张三,于是我断言:某年某月某日,张三在上海(“在上海”是“张三”的偶性)。这也是一个偶然性命题。我这个断言背后也是隐藏了无数多的必要条件。同样有个重要条件是我不能确定的,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长得跟张三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有这么一个跟张三长得很像的人,但它在某年某月某日不在上海。所以,以上两个命题既是偶然性命题,也可以看做大概率的或然性命题。经验必然性命题,例如,白马是马。马内涵了马这一质类(种类)的本质或本性;白色是白马类别的形类,属于偶然属性或偶性,白马作为马的一个形类类别包含了马的本质或本性,而且白色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许多马上重复出现,属于重演的历史,所以,“白马是马”是一个经验必然性命题。例如,造纸术是破料、清洗、捣料、制浆、抄纸、榨纸、分纸、晾纸的过程。这也是经验必然性命题。它反映了造纸技术是一种可重演的历史。造纸过程就是重演的历史。这里面不仅包含了纸的先验本质和造纸过程的先验的本质性原理,还包含了许多可知的经验条件。所有技术都是由本质思想规定了的可重演的历史和形类程序。
我们再来分析一个被错误地当做唯一必要条件(充要条件)的假言判断或命题:“如果有些b是a,那么必然有些a是b。”这个命题表面上看只有一个必要条件“有些b是a”,其实它隐含了其它条件:首先,如果a和b都是先验的纯粹思想存在,至少它包含了a和b两种本质性的先验条件,以及它们之间的本质上的思想性的内在关系。其次,如果a和b都是经验事物或物质现象,那么除了a和b两种物质实物,至少还有两种规定它们“是之所是”的先验的规定性思想,以及a和b的关系,包括经验性的外在关系和本质上的思想性的内在关系。所以,如果“如果有些b是a,那么必然有些a是b。”得以存在或成立,无论它是作为先验命题或超验命题(纯粹先验或超验命题是不可能的),还是作为经验命题,抑或先验与经验相结合的混合命题,都必须有先验条件即先于经验的规定性思想存在作为必要条件。也就是说,作为永恒真理存在的上帝存在是一切实然存在和命题成立的先验条件。但是,我们不能忽视一点:超验的事物本质代表全体即某一类事物的整体,一个不能少。因此这个命题中的“a”和“b”一定包含具有a类和b类本质的所有的经验事物,而“有些a”和“有些b”则是特指的经验事物,是具有a类和b类本质的所有经验事物中一部分。因此,“a”和“b”具有代表全体的本质意义或具有本质意义所规定的所有经验事物的全体或整体。“有些a”和“有些b”只具有a类和b类本质规定的某些经验事物。所以,上述命题绝不是纯粹的先验命题或超验命题,最多是混合命题。
任何必然命题,没有给出先决的充分条件或所有必要条件,都应该被排斥,除非隐含了这些先决条件。因为命题一旦出现,就是属于人类主观的认识论或认知心理学范畴。因此,卢卡西维茨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七章50节末尾的论断“任何一个必然命题都不是真的”只有在没有先决条件(充分条件)的情况下才是真的。
一切知识都是必然性命题。或然性命题只是未确定的意见,将来或者被证实确定为知识,或者被证实为虚妄或伪知识。知识又可区分为绝对必然性命题即分析命题的真理或自然规律和偶然性的历史知识以及从历史中提炼出经验必然的技术知识或经验规律。然而,卢卡西维茨在他书中第八章62节即该书最后一节否认这种区分:先验的(a priori)科学和经验的(a posteriori)科学。认为数学真理(真理是超越经验限度或时空限度的知识)和经验“真理”之间是没有区别的。同时也错误地认定,真正的必然命题是没有的。他接着说:“必然的肯定Lp(必然p)比实然的肯定p强,而或然的肯定Mp(可能p)比实然的肯定弱。”这种说法也是错误的,正确的情况是:就必然性或肯定性的强度而言,绝对必然性>经验必然性>偶然性或偶成必然性>或然性。毕竟必然性的概率是百分之百,或然性的概率小于百分之百。
从卢卡西维茨的思想言论,我们可以断定:他不是一个有神论者,至少不是一个自觉的有神论者,而更多地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他没有自觉地发现真理之绝对必然性,即自然必然性或形上必然性。绝对、无限、永恒三个词项的意义和含义互相内涵,它们是异名同谓,都指向唯一上帝。它们都具有本质上相同的意义和含义,即上帝存在。绝对、无限、永恒不变是真理即上帝的独有特征。上帝以其规定性思想启动和规定物质的运动,就像人的思想能够启动和规定了人的行动一样。
因此,人的知识分为四种:真理、历史知识(包括重演的历史知识,即经验“真理”或经验规律或技术经验。技术经验说明技术是一种可重复的操作程序,不同于经验技术,经验技术是通过重演历史提炼出来的技术,其过程经历了行为的反复试错。经验技术不同于依据科学原理创新发现的科学技术。当然,一切技术包括经验技术和科学技术都是经验或经验规律,所以称之为技术经验或操作程序或行为规范)、意见、虚妄或伪知识。一个人认识到意见是意见、虚妄或伪知识是虚妄或伪知识也是一种知识。意见是或然性知识,可能正确,也可能错误,有待经验实证和/或逻辑实证来证实。意见和虚妄或伪知识只存在于人的主观意识或脑海中。真理是上帝创造的自身,历史是上帝创造的真理所规定的物质的流形轨迹,是上帝所预知的,但是上帝不干涉经验事物之间的关系,即不干涉物质或物体之间的相互影响和作用,所以必然的历史是上帝预知,而不是上帝预定或决定的。因为上帝全部或百分之百掌握因果必然性的全部原因,即充分条件或所有的必要条件。真理和历史一旦被人掌握,出现于人的主观意识或脑海中,就成为人的知识:真理知识和历史知识。
(壬)哲学家或思想家的伟大不在于他对后世的影响有多大,而在于他的思想高度和思维水平。墨子的伟大在于他的兼爱非攻思想达到了人类思想的巅峰,他用简短的言词对必然性和或然性作出了精确的概括说明。我们由他的说明进一步推导出必然性和或然性的普遍定义,同时也认识到偶然性乃是最弱必然性,绝对必然性是最强必然性,经验必然性的必然强度居于二者之间。
普遍定义或拟实定义与逻辑性是科学体系和科学精神的体现。哲学学说和体系的科学性判定,或者说,科学哲学的判定,首先要看它有没有普遍定义法或拟实定义法,其次要看它有没有逻辑或是否重视逻辑。讲逻辑肯定要重视定义法,因为没有明确的定义,逻辑就没有用武之地。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最后一节,卢卡西维茨断言:“任何演绎系统都不能建筑在将定义作为它最后根据这样的基础上。”它给出的理由是:“每一个定义都需假定有某些基本词项,通过这些词项可以定义其它的词项。但是基本词项的涵义又需要借助于根据经验作出的例证、公理或规则加以解释。”确实如此,对那些基本词项,我们确实不一定知道它的本质含义,只有直观感觉或印象。某些代表复杂事物的词项也确实需要借助于这些代表直观印象的基本词项来解释说明。但是,真正的思想是思悟或悟,借助有形象的直观概念通过悟性来领会、理解和把握其中的本质含义。即便是普遍定义法或拟实定义法也是如此,悟或思悟是通向真理的思维及其理性思维的最高环节。定义是为了明确界定概念,没有明确的概念定义,任何演绎推理都无法准确进行。因此,定义必然是演绎系统的最后根据。
(癸)卢卡西维茨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七章51节“成对的可能性”谈到或然性(可能性)与必然性的成对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在墨子关于必然性与或然性的说明中早已有所体现:必然、必然不或必不然(注意:不必然=或然);或然、或然不(注意:非或然=必然)。肯定的“必然是”与否定的“必然不是”构成成对的必然性;肯定的“或然是”与否定的“或然不是”构成成对的可能性(或然性)。其中,肯定的“或然是”是大概率可能是,否定的“或然不是”是小概率可能是。如前,墨子讲了“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大故,有之必必然”与“或也者,不尽也”。这说明,或然性的对立面是必然性,即“不尽(不全)”的对立面是“尽(全)”。“不尽”又区分为“不尽是(大概率是)”和“不尽不是(小概率是)”;“尽”又区分为“尽是(必然是,即百分之百是)”和“尽不是(必然不是或必不然,即百分之零是)”。我在前面说了,百分之百的或然就是必然;百分之零的或然就是必然不或必不然。只要缺少一个必要条件就必然不或必不然。在人类的认知心理学看来,在对所有必要条件的认知中,只要有一个必要条件没有认识到,就不能满足必然性的充足理由律,从而形成必然判断,而只能形成或然判断。其中,没有认识到的必要条件(理由)越少,或然性的概率越大;反之,或然性的概率越小,以致于我们就认为它大概率不是,即或然不是。例如,见之成见。它必须满足以下必要条件:眼睛、对象、光线、眼睛与对象之间无阻挡光线的障碍物。其中,每一个条件都是必要条件,所有这些必要条件总括起来的集合就是充分条件。注意,以上必要条件都是经验条件,它们每一个都有各自的被省略掉的先验条件,即规定它们是其所是的规定性思想或本质。所有这些先验条件总括起来的集合就是上帝存在。只不过“上帝存在”这个总括起来的先验条件被直接省略掉了。在我们的认知中,上述四个必要条件,全部满足,就必然成见;只要有一个必要条件不能满足,就必然不成见;少一个必要条件,就75%的概率成见,25%都概率不成见;少两个,就50%的概率成见,50%的概率不成见;少三个,就25%的概率成见,75%的概率不成见;全部不能满足,就0%的概率成见,100%的概率不成见。如果我们以50%为界线,≥50%的概率为大概率或然是(可能是),那么<50%的概率就是小概率或然是,或者反说,大概率或然不是(可能不是),即≥50%的概率或然不是。我们再来定义:如果那么,“必然”是满足所有必要条件的全部实现,那么,“必然不”就是在所有必要条件中,至少有一个必要条件不能满足而不能实现。如果“或然(可能)”是在所有必要条件中,已知满足其中若干条件而认定的机会实现,那么,“或然不(可能不)”就是在所有必要条件中,已知满足其中若干条件而认定的机会不能实现。
简单地说,必然的概率是1,必然不的概率是0,而或然的概率介于1和0之间,但不包括1和0。其中,越接近于1,则或然的概率越大,或然不的概率越小;反之,越接近于0,则或然的概率越小,或然不的概率越大。
卢卡西维茨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第七章53节末尾说:“我总是认为,只有两个模态系统可能具有哲学和科学的重要性:最简单的模态系统,其中可能性看作不具有等级,这就是我们的四值模态系统,和多概率值系统,其中有无限多的可能性的等级。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将是有趣的,因为我们可能在这里发现模态逻辑和概率论之间的联系环节。”这里我可以用一个模态函子序列来表示这一段话,以50%概率为界:必然→或然(100%或1>概率P≥50%或0.5)→或然不(50%或0.5>P>0%或0)。
总之,关于必然性与或然性,我想上述内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重新定义必然性与或然性乃是逻辑走上正确道路的一个重要步骤。未来通用推理人工智能必然要建立在正确的概念定义和逻辑形式化(形式逻辑本身就是先天形式化的)、符号化、数理化与词项演算、命题演算的基础之上。非模态逻辑是实然逻辑,且按照墨学必然性定义,实然逻辑则是反映客观事实(本质或真理)和实事(历史事件)的必然逻辑,是关于真理和历史的逻辑,即真理和历史按照因果必然性原理发生的逻辑。模态逻辑是必然和或然逻辑,是关于人类认知的逻辑,即我们按照这种逻辑产生认知:一方面按照必然性原理之充足理由律来认知,另一方面按照或然概率来认知。非模态逻辑和模态逻辑在古代中国已经有了一些萌芽和基础知识,未来中国完全可以借助西方逻辑的成果,向逻辑形式化、符号化、数理化方向发展,奠定通用推理人工智能的基础,以期超越目前经验主义的人工智能——这种人工智能仅仅把因果关系建立在观念恒常联系的基础之上,需要规范的大数据持续进行训练,它只能帮助人类摆脱繁琐的重复劳动,并非能够替代人类的创新性发现。借助西方已有的逻辑学成果乃是发展自身逻辑学的一条捷径,最好的办法。毕竟墨学及其墨辩逻辑在独尊绝异时代屡屡遭受无能学说和专制权力的打压而湮没,后世无人或无人敢继续研究,阐释和发展,不仅没有形成科学和逻辑学的知识积累,而且即便连那些早期科学和逻辑学的萌芽都被掐断。科学和逻辑学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经历了一个长期创新性发现和积累的过程;它是偶然的,达到今天这个程度需要满足无数的思想学术环境和天才人物出现的条件才能实现。你不可能从头再来一遍,只能借鉴世界先进文化和前人的成果,站在目前的台阶上朝向更高的台阶向上攀登。最好的结果是中国发展出自己的一套逻辑符号和符号逻辑系统。
中国文化缺少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自然原理或自然法则创新性发现的世界级大师:从形式逻辑到数理逻辑,从平面几何到曲面几何,从算术数学到抽象代数,从经典力学到量子力学,等等,几乎所有自然哲学原理创新性发现方面,罕有中国人的贡献。自由探索的学术环境和知识积累而不是每次从头再来尤其重要。没有自然原理或真理思想的创新性发现,就不可能成为思想上的先锋和领导者。
顺便说一下:与墨学相仿,西方哲学讲究科学和理性,特别关乎和重视必然性及其偶然性与或然性的讨论。所以,真正全面理解了墨子和墨学对必然性和或然性的说明,我们就很容易理解西方哲学;反之,理解了西方哲学也很容易理解墨学。与此同时,由哲学思维发现并奠基在哲学基础上的华夏天教或西方基督教也很容易借助对方互相理解,它们都属于科学宗教(是不是觉得矛盾?但它们的本质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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