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队写新闻
贾洪国
我刚到老连队时,班长有个“不成文规定”:只要你捧本书认真学习,就能成功躲过“公差”——也就是那些体力活。这政策一出,我立马成了连队里的“读书积极分子”。到连队半年后,我更是把业余时间都献给了报刊杂志,还认真做起了笔记。你别说,这招真灵!亲友们收到我的信,纷纷表示:“哎呦,字儿工整了,说话也有文化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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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正趴在大通铺上研究《解放军文艺》,团宣传股的张世钊干事溜达过来。他拿起我的笔记本翻看,眼睛突然一亮,指着一段摘抄问我:“这是你写的?哪年兵?叫啥名字?”我老实回答后,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贾啊,你这写作底子不错,试试写新闻报道吧!”
老天爷,我当时连新闻报道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一周后,团里办新闻报道培训班,我居然被点名参加。指导员刘永朝语重心长地说:“小贾,去好好学习七天,我看你行!”那架势,仿佛在送我上前线。
培训班上,张干事和其他新闻干事从最基础的“什么是新闻”开始教起,对我们这些“写作小白”耐心得像个幼儿园老师。结业后,张干事又找我谈心:“你可以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先写写连队里的事儿,写写身边的战友。失败了不要紧,坚持就是胜利!”这话我记了一辈子。
于是我开始“疯狂输出”——写连长指导员,写排长班长,还写我的同乡战友龚永顺。
我和龚永顺是一个区的同年兵,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被分到了特务连。
说起龚永顺,他可是个“活雷锋”。不仅训练刻苦,还偷偷帮战友洗衣服、打扫食堂,中午休息时间还去砍柴。后来我也加入了他的“秘密行动组”,可惜没多久就被火眼金睛的指导员发现了。结果?我们居然因此得了连嘉奖!
受此鼓舞,我趴在床铺上写了篇《学雷锋标兵龚永顺》,信心满满地寄给几家报社。结果?石沉大海!
作为边防部队的业余通讯员,向报社投稿就像现在的工程投标,竞争非常激烈。除了时效不占优势,还必须把部队建设和管理的经验、亮点挖掘出来,在军区乃至全军有指导意义。这是非常考验人、锻炼人的。报社编辑每天收到的来稿数量巨大,根本看不过来,有的扫一眼就扔到垃圾筐里了,有的信封可能都不拆,就扔了。所以,要上稿特别难,对新闻写作水平要求非常高。
我一共写出了100多篇稿件,都成了无效劳动。这个时候,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不管别人怎样议论我,怎样讽刺我,我也没有放弃手中的笔,一直坚持写下去。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终于见到了成功的曙光。
那一天吃过晚饭,班长带我们去连部门口搞菜地。我偷偷摸摸的跑到了连部翻看报纸。我的眼前一亮,《日喀则报》发表了我写的一篇“豆腐块”,题目是“亚东切实做好冬季森林防火”。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我的心差点要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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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人不注意,我从报夹上把这张报纸取下来,然后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裤袋里。
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在菜地里除草浇水,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我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一种精神力量!
即便有了成绩,我还是低调做人,生怕别人说:“不就是登了篇小文章嘛,嘚瑟啥?”但写得多了,水平确实见长,后来陆续在省级甚至中央级报刊上发表了文章。
1988年下半年,团政治处主任叫我去他办公室,对我说:“小贾,成都军区政治部的许晓阳,准备叫你去《战旗报》编辑部培训学习。后天准时出发。”
在成都期间,我每天除了学习新闻写作理论外,就跟报社编辑学习写作实操。从标题、导语到人物、事件等内容,每一句、甚至每个词,都咬文嚼字,反复琢磨,我一字字、一句句都听在心里。有时,一篇七、八百字的稿子,一写就是几天,反反复复地改。我觉得他们列的标题是那么醒目,写的每一句都那么顺畅,每个词都用得恰到好处。李主编说,新闻标题一定要醒目突出,能一下子抓住编辑的眼睛,才能吸引他往下看;导语非常重要,是一篇稿件的核心,导语写不好,编辑也不会看下去......
这种把手带徒弟的方法,使我学到很多。我和老山前线来学习的几个学员一起,到过重庆、攀枝花、成都郊区等地采访军地两用人才的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带队记者把自己几十年的采访经历和采访经验,都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们。跟着报社记者下基层采写新闻,收获颇丰。
我在成都学习期间,团政治处宣传股的领导还专程从休假的老家赶到成都看望我,了解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鼓励我珍惜每一天,虚心向报社的编辑记者请教,尽快成为部队的新闻报道骨干。
从成都回到部队后,团领导想把我从特务连调到了政治处电影组。我婉言谢绝了,因为特务连离政治处就步行三分钟,身在基层,容易获得一手材料和体验官兵的日常训练执勤动态,既是锻炼了自己,又获得了鲜活素材。
为了完成新闻报道任务,连队领导也十分支持我的新闻报道工作,甚至享有不用请假就可以外出的特殊待遇,所以经常跟着团首长一起下基层采访写稿。而且还积累了亚东边防的各个哨所的基础信息和背景资料,以至于我现在写的很多文章,都是得益于那时的素材堆积!
我去则里拉五连采访时,同乡战友对说,五连可以多呆几天,著名的詹娘舍和东嘎拉哨所都是他们的执勤驻守点,呆了一个星期,后来写出了《雪域哨所的雄鹰》,西藏青年报用了半个版面的篇幅刊出,终于算给支持,鼓励,帮助过我的首长和战友一个交代。
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战士,是名不见经传的新闻报道员。竭尽全力采写新闻稿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和避免别人看我的笑话,谁知无心插柳,由于写稿成绩突出,1989年部队领导给我记三等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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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队的几个新兵下连队就听说我写新闻报道立了三等功,他经常和我形影不离,笑嘻嘻的对我说:““我也想学习写报道,你能帮帮我吗?”因为我也是得益于别人的帮助才有所成绩的,于是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把自己阅读过多次的找两本新闻写作方面的书赠送给了他们,对他们说:“你们应该先看看这两本书,然后抽个时间多看报纸和杂志,阅读一定要有记笔记的习惯,把好文章,好段落,好诗歌,名人名言,都收集保存,时间长了,写稿件时才不会因文学基础差影响描写叙事,并经常帮他们写的稿件修改后寄到报社去。有时也在自己的文章后面添上他们的名字,所以我在部队发表的新闻稿,多数都是两人以上署名。
在我的影响下,特务连出了代晓军,郭留青,冉芝灵这三位笔杆子,冉芝灵后来干到正团转业!他们的文章多次在《日喀则报》、《西藏日报》、《西藏青年报》、《战旗报》等均内外报刊杂志上发表。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还在叫我老师呢!
特别是郭留青战友,他看到自己的文字上了报纸杂志,写稿的积极性非常高。他在炊事班,有时手上还有面粉,也拿起笔写,因此他的稿子经常可以抖出面粉来!那段时间,我也常去他值班的伙房,一边探讨新闻写作,时不时还打个“油击”(西藏边防连队把私自到伙房捞嘴喊成打油击)。
郭留青也连续被政治处评为“优秀通讯员”。就像代晓军所说的一样,郭留青写稿已经出了名。正当他准备为部队的新闻报道工作大显身手的时候,却接到了退伍的通知。
直到现在,只要跟老战友聚会聊起在部队的那些往事,还是有人一本正经地问我:“要是继续在亚东写新闻,估计文学成就还更大!”
“有什么好后悔的呢?人活着有失必有得。有个良好的心态,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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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贾洪国:1968 年生人,西藏军旅五年,双流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 一花一世界 》《 人生足迹 》 《 风兮雨兮》。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军旅宥坐——寻访战友故事集》两册,50万字已汇编成书。因为“人在变老,军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把文字当成爱好经营,把生活当成诗意品味,一念花开,一念云起,在时光中拈花微笑,能穿透岁月漫漫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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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贾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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