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北魏子贵母死制度，有多少后妃死于此？甚至有的人白死了？

太和二十二年（498年），太子元询被废为庶人后数日被赐死。主管官吏请奏，是否将元询的生母贞皇后林氏同时追废为庶人？孝文帝元宏（拓跋宏）长叹一声，有点感慨地说：“可惜了，林氏白白被赐死了......”随后，孝文帝下令，将已经死了多年的林氏追废为庶人。

贞皇后林氏，即孝文帝在位时追封的一个皇后。她被追封的理由，就是她的儿子元询被立为皇太子。而林氏本人，则被按照北魏的制度“子贵母死”被赐死，死时年仅二十岁。

如果说母亲因这个制度而死，而儿子能顺利被册立为皇太子以至后来继位，那么这个母亲虽然死得可惜，但终究还算有些哀荣，死得值。而林氏，随着儿子元询被废杀，自己也失去了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皇后之号。怎么看，都是白白丢了性命，十分可惜。

“子贵母死”制度，是北魏时期一项非常残忍不人道的制度。具体做法是在立太子之前，先赐死其生母。这项制度之所以产生，就是为了避免少年继位的天子过度依赖母族，以造成外戚干政祸乱朝政的结果。

北魏皇朝的创建者道武帝拓跋珪，于天赐六年（409年）正式施行这项制度。而北魏这项制度的第一位受害者，正是道武帝的妃子刘氏，也是后来继位的明元帝拓跋嗣的生母宣穆皇后。

不过，子贵母死却并不是北魏首创，汉武帝刘彻才是这项残忍制度的发明者。

汉武帝晚年时疑心颇重，偏信了佞臣江充制造的巫蛊事件，逼死了戾太子刘据。刘据死后，汉武帝为嗣君问题伤透了脑筋。结果，他将地位传给了最年幼的儿子刘弗陵。

刘弗陵当时年仅五六岁，如果当了皇帝，免不了要依靠母亲（钩弋夫人赵婕妤）及其母族来把持朝政。汉武帝坚信，往古国家之所以变乱，往往是由于主少母壮。汉武帝不想看到外戚专权，想来想去，便想出了这个杀母立子的毒计。

钩弋夫人无罪而被赐死，最终她的儿子刘弗陵继位。

不过，在北魏之前的朝代，杀母立子也仅仅发生过这么一次。而将此发展形成为制度的，却是在北魏。

北魏的前身是拓跋氏代国，是鲜卑族所建立。因为是北方游牧民族，继承制度非常混乱，由君位传承引发的动乱十分频繁。贺兰、独孤、慕容等部落与拓跋部既为联盟，又世代为婚，成为君位传承中举足轻重的力量。

当时的拓跋氏代国尚未确立一套父子传承的嫡庶长幼之序，储君的策立和登基往往有赖于母后和母族的强大，可谓“母强子立”。

鲜卑族的妇女没有受到中原礼教束缚，因而她们在政治上的话语权要比中原王朝强势的多。道武帝拓跋珪建立了北魏政权，但他的成功也是依赖于强大的母族干预和支持。他的母亲贺氏，舅父贺讷、贺卢手中握有重权，这也对长大后的道武帝形成了威胁。

为了改变这种局面，道武帝先用战争手段强制离散母族贺兰部、妻族独孤部、祖母族慕容部等大部落，统一代北。再后来，他先后逼死自己的母亲贺兰太后，赐死太子母刘皇后。虽然之前亦有神元帝杀窦后的先例，但从道武帝开始，“子贵母死”开始成为易代之际的惯例。

第一位可怜的牺牲者，即明元帝拓跋嗣的生母刘氏，出身于匈奴独孤部，后改姓刘。道武帝创立北魏后不久，刘氏被召入宫中。她凭借着强大的娘家势力，被封为夫人。

刘氏初年也曾颇受宠爱，先后生下了华阴公主和皇长子拓跋嗣。然而，在道武帝准备册立皇后的时候，她却输给了后来居上的慕容氏。

397年，道武帝攻灭了后燕国，俘虏了后燕惠愍皇帝慕容宝的第四女慕容公主。慕容氏美丽温顺，获道武帝重宠，宠爱很快就超过了刘夫人。

天兴三年（400年），朝臣们请立皇后。按理说，生下了皇长子且娘家势力强大的刘夫人本该成为皇后，但道武帝却因为宠爱后来居上的慕容氏，而始终犹豫不决。

最终，道武帝决定用“手铸金人”的习俗让刘夫人和慕容氏同时竞争后位。结果，刘夫人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铸造成功金人，而慕容氏则顺利铸成。就这样，慕容氏被册立为了北魏的第一位皇后。

刘夫人的霉运却接踵而来。

天赐六年（公元409年）十月，道武帝决定册立长子拓跋嗣为皇太子。随着册立太子旨意同时下达的，还有赐死刘夫人的诏书。

刘夫人身后强大的外戚势力让道武帝忌惮，道武帝遂效仿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的旧典，丝毫没有怜惜地赐死了为他生儿育女的刘氏。道武帝也将这项子贵母死的制度作为国策正式施行，令后来的继位者必须严格执行。

刘夫人就这样成为了北魏这项制度的第一位受害者。她死后一个月，道武帝驾崩，儿子拓跋嗣继位为明元帝。明元帝追封生母为宣穆皇后。

但是，因为慕容氏才是正宫嫡后，因此后世只称呼慕容氏为“道武皇后”，刘夫人虽有追封的皇后号，却始终被看作是道武帝的嫔妃。

题外话：即便是道武皇后慕容氏，荣宠其实也没有维持很久。她被立为皇后两年后，道武帝便向后秦求娶皇帝之女。后秦皇帝姚兴以道武帝有慕容皇后为由拒绝了求婚，道武帝竟宣称可以废后。

虽然最终的结果，道武帝并没有废后，也没有成功娶了后秦公主，但关键时刻能被皇帝说出可以废后，慕容皇后的心里估计也很不好过吧。

而从此后，史书没有更多慕容皇后的记载，她何时去世的也没有记载。她死后，也没有正式的谥号，可见失宠已久。

道武帝死后，明元帝继位。大约是少年时亲眼看到母亲被赐死的惨剧，他不想看到因为册立年幼的太子而让太子失去生母，所以明元帝对册立太子一事一直很谨慎。

当时的宫中有两个妃子最得宠爱，分别是杜氏和姚氏。姚氏本是后秦文桓帝姚兴的女儿，封号为西平公主。出于政治需要，明元帝在神瑞二年（415年）以皇后礼仪迎娶西平公主。

虽然西平公主姚氏颇得宠爱，但是在按照北魏习俗铸金人时意外失败，姚氏失去了被册封为皇后的资格。也正是因为姚氏来自后秦，终其一生，她也没有生育过。

另一位得宠的妃子杜氏，早年间以良家子的身份入东宫，侍奉当时还是太子的明元帝。明元帝对她十分宠爱，杜氏后来在东宫生下了明元帝的长子拓跋焘（即后来的太武帝）。

明元帝继位后，封杜氏为贵嫔，荣宠不已。在明元帝继位后不久，群臣就开始纷纷上书请立皇太子。按照北魏的制度，皇长子拓跋焘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太子。

然而，明元帝宠爱杜贵嫔，深知如果册立拓跋焘为太子，那他的生母杜贵嫔马上就要被赐死。为了保住爱妃的性命，哪怕群臣一直在上书，明元帝都没有松口立太子。

泰常五年（420年），杜贵嫔因病去世。明元帝很悲伤，特意下旨赐谥号“密”。要知道他的嫡母慕容皇后死后都没有谥号，而杜贵嫔以一个妃子的身份就被赐谥号，这是何等的荣宠？

杜贵嫔死了两年之后，其子拓跋焘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明元帝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因立子杀母制度而死，直到她死后，并让她的儿子为其守孝两年后，才将她的儿子册立为太子，这在当时已经着实不易了。

拓跋焘继位为太武帝后，追封生母为密皇后。而明元帝出于政治需要迎娶的西平公主，活着时没有当上皇后。死后，明元帝追封她为昭哀皇后。不过，史学界一直将杜贵嫔当做是明元帝的正配，因而称之为明元密皇后。

太武帝继位后，将俘获而来的夏国公主赫连氏册立为了皇后（按照铸金人制度成功而被册立），但是赫连氏没有生育。

太武帝有个宠妃贺氏（本姓贺兰氏），被封为夫人。神䴥元年（428年），贺氏生下了太武帝的长子拓跋晃，不久后因产后大出血而去世。贺氏死后被追封为贵嫔。

延和元年（432年），皇长子拓跋晃被册立为皇太子。皇太子生母贺氏同时被追封为皇后。不过，拓跋晃在451年被佞臣宗爱陷害，忧虑而死。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濬后来继位为文成帝，追封祖母贺氏为敬哀皇后。

敬哀皇后贺氏和前面提到的明元密皇后杜氏，因去世较早或皇帝有心护佑而免于被赐死，不能不说也是一种福气吧。

而从文成帝开始，子贵母死制度再一次卷土重来，这一次的牺牲者是文成帝妃子李氏。

文成帝虽然只活了二十六岁，但短暂的一生后妃却不少。

文成帝的嫡后即著名女政治家、文明皇后冯氏。冯氏没有生育，自然也就没有受到子贵母死制度的迫害。

兴安二年（453年），永昌王拓跋仁叛乱，文成帝派兵镇压。拓跋仁被处死，他的妻妾们被没入后宫为奴。当时，文成帝登上白楼俯瞰这些被押送进宫的女犯们，一眼便看中了颇具美色的李氏。

李氏容貌美丽，早年以美色被拓跋仁强夺，成为他的姬妾。拓跋仁死后，李氏作为罪犯家属被罚入宫中为宫女。

文成帝看到李氏后，便问身边的侍从：“此女可美？”侍从们纷纷答道：“甚美。”于是文成帝当即下了城楼，在旁室中临幸了李氏。

李氏随后得到文成帝的厚宠，次年生下了其长子拓跋弘（即后来的献文帝），被封为贵人。太安二年（456年），刚满一岁的拓跋弘就被文成帝立为皇太子。

文成帝的乳母常太后按照子贵母死制度，令李氏自尽。文成帝对李氏也不过是因为一时因色而幸，并没有真感情，故而对此也没有加以干涉。

可怜的李氏临死前将在南方的兄弟和所结拜的同宗的哥哥李洪之都写了下来，希望在她死后文成帝能善待他们。李氏每称述一位兄弟，就捶胸痛哭，场面令人心酸。

拓跋弘后来继位为献文帝，将生母李氏追封为元皇后。献文帝不到两岁生母就被赐死了，他被嫡母冯氏养育。但后来因为政治理念不合，这对嫡母养子之间的感情破裂，献文帝也被冯氏毒杀。

献文帝在位时没有正式册封过皇后，唯一的一位皇后便是按照子贵母死制度被赐死后追封的献文思皇后李氏。

李氏在献文帝还是太子时就在东宫侍奉他，李氏颇得宠爱。献文帝继位后，封其为夫人，随后李氏生下了献文帝的长子拓跋宏（元宏，即孝文帝）。

李氏出身于将门之家，父祖外公都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当时主政的冯太后对李氏家族颇为忌惮。为了削弱李氏家族的势力，冯太后强行册立年仅两岁的拓跋宏为太子，同时赐死了李氏。

随后，冯太后诬陷李夫人的父亲李惠谋反，不但杀掉了李惠，还把李惠家满门抄斩。数年后，冯太后又将李夫人的外公襄城王韩颓定罪，将其削爵徙边。李氏家族至此彻底没落。

而孝文帝在位时先后立了两位皇太子，其中被废黜的太子元询，其生母就是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位白白枉死的贞皇后林氏。

林氏以罪臣家属被没入宫中为宫女，侍奉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孝文帝。林氏颇有美色，孝文帝很喜欢她。483年，林氏生下了孝文帝的长子元询。

强势的冯太后准备册立元询为太子，按照子贵母死制度要先赐死林氏。孝文帝和林氏有一定的感情，于心不忍，苦求冯太后收回旨意。

结果冯太后没有理会孝文帝的哀求，执意赐死了林氏，随后立她的儿子元询为太子。孝文帝悲痛不已，遂追封林氏为贞皇后。

后来，随着后宫冯氏姐妹、高氏等后妃崛起，孝文帝对林氏的追念逐渐消失。而林氏之子太子元询因自幼被冯太后抚养，骄纵无礼，政见也与孝文帝不合，最终失去了孝文帝的宠爱和信任。

太和二十年（496年），元询被废去太子之位，次年被赐死。早已死去多年的林氏被孝文帝追废了皇后之号，贬为庶人。林氏用一条命换来儿子的太子位和皇后号，就这样成为了泡影。林氏也算是白死了。

孝文帝的第二位皇太子，即后来的宣武帝元恪。元恪的生母是宠妃高照容，在贞皇后林氏死后异军突起得到孝文帝的专宠，足有八年之久。

然而冯太后忌惮高照容宠爱过盛，因此始终不同意孝文帝给其封号。因此高照容活着时，什么封号都没有。

冯太后的侄女冯昭仪嫉妒高照容得宠，最终将她毒杀。高照容死后，她的儿子元恪被立为皇太子，她也才被追封为昭仪和文昭贵人。宣武帝继位后，高照容被追封为文昭皇后。

而宣武帝则是北魏子贵母死制度的终结者。

宣武帝的皇后高英没有生育，其他嫔妃所生的两个皇子也都早逝。最终，只有充华胡氏生下了皇子元诩（即后来的孝明帝）。

512年，元诩被立为皇太子。皇后高英想要按照子贵母死的制度赐死元诩的生母胡氏。结果，大臣们可能是受到了前朝废后林氏枉死的影响而纷纷上书，认为这项制度过于残忍，如果太子将来被废或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太子生母岂不是白白送死？

当时北魏已经汉化很多年了，受中原儒家思想影响很深，杀母立子制度早已不适合传承。群臣为此纷纷上书，坚决反对赐死胡氏。

宣武帝有君人之量，思虑良久后，最终决定至此废黜子贵母死制度。胡氏因而保住了性命。

后来，孝明帝继位，胡氏被尊为太后。胡氏因此临朝专政，在与权臣元叉、宦官刘腾的权斗中失败被囚，此后权臣专政，天下大乱，北魏由盛转衰。虽然胡氏后来再次临朝，但为了权力鸩杀了孝明帝，从而引尔朱荣发动了河阴之变，胡太后也在政变中被杀死。

“子贵母死”在北魏沿袭了七代，历经百年，见证了拓跋鲜卑的兴衰。这一制度，是氏族社会碰撞封建专制的产物，是北魏推进制度转型的催化剂，所以，它只是一时的权宜之举。它虽然有一定合理性，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妇人干政问题。

然而，北魏却出现了很多女强人，如窦太后、常太后、冯太后、高皇后、胡太后等。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不顾制度与现实的严重脱节，将其变成“妇人参与国政”的工具，这不仅违背了拓跋珪的初衷，同时也加速了北魏政权的衰败和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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