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9月,阮英平出生在福建福安县顶头村的一个佃农家庭。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阮英平十岁时被送到村里的糕点铺当学徒,每天天还没亮,他就得踩着板凳够灶台,那双手经常被蒸笼烫出水泡。这孩子从来不哭不闹,只是默默地揉着糯米团,渐渐地成了村里人夸赞的“小米糕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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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生活没有消磨他的志气,反而让他更加体会到世间的不公平。1931年的深秋。在赛岐镇的“陈记茶行”,十八岁的阮英平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地下党员陈洪妹。这位总穿着青布衫的革命者,向他讲解社会不公平的根源。
第二年春天,阮英平在福安甘棠正式入党。他开始借着卖糕点的机会,走遍闽东的深山老林,发动群众开展“五抗”斗争,在黑暗的年代里点亮了革命的火把。
就在阮英平投身革命的第二年,闽东地区掀起了武装斗争的浪潮。1933年冬天的赛岐镇,寒风中带着躁动。阮英平站在农民队伍的最前面,看着地主粮仓的大锁被斧头劈开。在这场震动闽东的农民运动中,他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革命骨干。
运动成功后,组织把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派到安德县挑起重担。县委机关设在深山的草棚里,油灯下他总是工作到深夜,处理完文件还要去查哨。1934年开春,阮英平又挑起了宁德县委书记和县独立营政治委员的担子。
在宁德县,他三个月时间里发展了1270名农会会员,建立了4个区苏维埃政府。他还创新使用的“竹排交通网”,借助闽东的水路秘密传递情报,这条交通线后来成了闽浙赣根据地的重要联络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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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闽东苏区的发展,国民党当局调集重兵开始了“清剿”。1935年5月,闽东军分区在寿宁含溪成立,阮英平肩负起司令员的职责。国民党调来了新十师、保安团等上万兵力进行围剿。
阮英平和政委叶飞在周宁紫云村商量出了游击战的策略,把部队分散成小股行动。在福安柏柱洋的密林里,他们在路上埋设竹钉阻挡敌军;在霞浦龙潭,他们趁着大雾设下埋伏。
最困难的时候部队整整七天没有粮食,阮英平带着战士们采摘野菜充饥。他总结的“三不打”原则(地形不利不打、敌人太多不打、群众受损失不打),成了闽东游击战的经典战术。三年来,这支队伍在敌人的包围圈里转战各地,不仅保住了革命的火种,还开辟出9块游击区。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闽东红军接到了改编的命令。1938年2月14日,闽东红军独立师在屏南棠口改编为新四军第三支队第六团。阮英平当上了副团长,和团长叶飞一起带领部队北上抗日。
离别的时候,闽东的乡亲们往战士们手里塞煮熟的鸡蛋,战士们把对家乡的思念收拾进背包。部队经过政和、浦城,翻越仙霞岭进入浙江。在浙西抗日前线,阮英平指挥过多次对日作战。
1939年春天的吴兴保卫战中,他亲自带领突击队夜袭日军据点,缴获了3挺机枪。这些实战锻炼让他从游击战专家成长为能指挥正规作战的指挥员。从挺进苏南敌后到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他们转战大江南北,立下不少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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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胜利后,阮英平投入到解放战争的新战场。解放战争打响后,阮英平担任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一师政委。1947年5月的孟良崮战役中,他带领部队坚守540高地,打退了敌人两个团的轮番进攻。
这年秋天,粟裕亲自找他谈话,派他重回闽东开辟第二战场。带着中央的指示,阮英平化装成商人南下。他突破层层封锁线,在1947年9月到达古田隆德洋。在这里,他迅速重建了闽东地委,整编各地的游击武装。
短短两个月,就恢复了宁德、福安等6个县的工作委员会。临行前,粟裕握着他的手说“闽东的情况你最熟悉,这个重任非你莫属”。这句话成了阮英平最后的使命。
重回故地的阮英平很快展现出他对闽东的熟悉和影响力。回到闽东后,阮英平立即投入到根据地的重建工作中。在宁德桃花溪,他主持召开了地委扩大会议,制定了“闽东地区工作方针”。
会议记录透露,当时决定重点开展“三征”(征粮、征兵、征枪)工作。他亲自整训的闽东游击支队,很快发展到了400多人。1947年11月,阮英平指挥了恢复根据地后的第一仗,突袭霍童镇公所。
战斗只用了半个小时,缴获了37支步枪。接着又智取虎贝乡,用调虎离山之计缴获了1挺机枪。到年底时,闽东根据地已经扩展到9个区,基本形成了以宁德、周宁为中心的红色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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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冬天,闽东山区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国民党调集了省保安第五团和地方武装两千人,对闽东根据地重点“清剿”。
阮英平在宁德天山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分头突围。他亲自带领警卫班十二个人向乾楼方向转移,但叛徒周阿奎却在路上偷偷留下了标记。1948年1月27日,队伍在英山遭遇伏击,子弹打得枯枝乱飞。
左臂受伤后,他撕下衣襟包扎伤口,带着队伍撤往密林深处。为了摆脱追兵,他们白天躲藏,晚上赶路。阮英平怀里揣着组织的活动经费,一只三两重的金镯子。
2月1日天刚亮,他们在乾楼附近又陷入了包围。突围时下着倾盆大雨,阮英平和警卫员在枪林弹雨中失散了。之后两天,他独自拖着受伤的手臂翻山越岭,饿了就嚼野果,渴了就喝山泉水。
2月2日黄昏时分,衣衫破烂的他敲开了大窝村范起洪家的木门,用五块银元换来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这个看似安全的落脚点,最后却成了英雄生命的终点。
范起洪家里的油灯忽明忽暗。阮英平自称是八都来的茶商,说是路上遇到了土匪抢劫。他换药的时候,金镯子不小心掉了出来,同屋的周玉库看见金光,连夜找来了范起洪和范妹仔商量。
2月3日早上,三个人假装要护送阮英平去福州。走到炭山深处时,周玉库突然抡起柴棍猛击他的后脑。阮英平突然倒地时,怀里的钢笔滑落到了草丛里,这支刻着“SY”缩写的钢笔,后来成了指认罪证的关键。
阮英平遇害时只有三十五岁。三个人搜走了金镯子和手表,把遗体随便埋了起来。他们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谋财害命的“商人”,竟然是国民党悬赏通缉的闽东地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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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范起洪在镇上熔化了金镯子,周玉库当掉了钢笔,随后不正常的消费后来都成了破案的线索。而这个时候,闽浙赣省委的搜寻队正在山里到处寻找失踪的领导人。
阮英平失踪十天后,省委在炭山发现了新翻的土堆。挖出来的遗体让老游击队员们泪流满面,他们认出了阮英平肘部的枪伤,那是三年前孟良崮战役留下的伤痕。
消息传到华东局时,粟裕正在部署淮海战役。司令员盯着电报沉默了很长时间,手里的红铅笔断成了两截。华东局立刻发电报给闽浙赣省委“一定要抓住凶手,彻底查清真相”。
1948年3月,闽东地委在宁德桃花溪为阮英平举行了追悼会。战士们用松枝扎成花圈,群众悄悄送来米糕。与此同时,范起洪他们因为分赃不均产生了矛盾,周玉库喝酒后炫耀自己“干过大事”,风声慢慢在乡里传开了。
新中国成立后,这个案子终于迎来了侦破的机会。1950年新中国刚刚成立,宁德县公安局在整顿社会治安时,注意到大窝村的范起洪突然买起了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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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人员在炭山找到了刻着“SY”缩写的钢笔,经过幸存的警卫员辨认,确认是阮英平的遗物。7月的酷暑天里,三名凶手同时落网。面对确凿的证据,范起洪交代说“看见他露了财,本来只想抢了钱就放人,谁知道周玉库下手太重了”。
这一年8月,宁德中学的操场上召开了公审大会。上万名群众看到三个人被押上台,当年受过阮英平减免租税的老农手里攥着米糕失声痛哭。法官宣读死刑判决时,“血债血偿”的呼喊声响彻会场。
阮英平遇害的地方立起了一块青石碑,碑文上只刻着“一九一三—一九四八”。组织上妥善安置了他的家属,妻子周础带着孩子搬到了福州居住。
在整理遗物时,人们发现他贴身收藏的党员证上还带着血迹,证件里夹着闽东苏区时期的分田册页。粟裕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英平同志遇难,是闽东革命的重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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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顶头村改名为英平村,村口的纪念馆里陈列着那张饱经岁月的党员证。每年清明节,总有人采来新鲜的杜鹃花放在碑前。
当年他创办的《红焰》刊物,现在只留下半册,其中“革命火种永不灭”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这簇火种从柏柱洋燃烧到淮海战场,最终照亮了整个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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