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车祸躺在急诊室，女友却给竹马喂粥 我潇洒分手她哭着求我别走

第一章 急诊室的长夜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在鼻腔深处，带来一阵阵酸涩的眩晕。赵阳躺在急诊科的观察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从脚踝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像一截沉重的白色雕塑。左臂缠着绷带，手掌缠得更密，指节因为肿胀而显得有些不自然地扭曲。头顶的无影灯散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了天花板上一块块水渍，也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

车祸发生在一个小时前。他刚结束一个持续了七十二小时的紧急项目，走出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时，人已经累得几乎虚脱。深夜的凉风吹在脸上，他甚至觉得有些清醒。然后，为了赶最后一班地铁，他在路口闯了红灯，或者说，是黄灯最后一秒，他判断失误，一辆右转的货车为了避让另一辆突然变道的出租车，猛地撞上了他的电动车。

剧痛，天旋地转，然后就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和刺耳的警笛声。

他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右腿粉碎性骨折，左手桡骨骨折，还有些皮外伤和脑震荡。医生说幸好系了安全帽，也幸好货车速度不算最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隔壁床偶尔传来的呻吟。他躺在靠墙的床上，能清晰地看到门口。

门帘被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白色护士鞋的脚，匆匆走过。接着是周明远的身影。

赵阳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周明远，他的“好兄弟”，他青梅竹马女友徐薇的“好哥们儿”。

周明远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医生袍，身形挺拔，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沉静，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他似乎刚处理完什么事情，快步走到赵阳的病床边。

“赵阳，醒了？”周明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赵阳此刻听来，却觉得字字句句都像裹着冰碴子。

“……嗯。”赵阳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怎么样？”

“右腿粉碎性骨折，打了石膏，需要静养至少三个月。左手桡骨骨折，固定了夹板，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神经。”周明远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记录板，低头查看，“脑震荡，轻微脑挫裂伤，需要观察，不过情况稳定。万幸。”

他的语气专业而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病例报告。赵阳看着他，心里却翻江倒海。车祸前，他们还在微信上讨论下周末一起去爬山的事情。徐薇说，想让周明远帮忙拍几张照片，她总是说周明远拍照有“艺术感”。

周明远记录完，抬起头，目光落在赵阳缠着绷带的左手上。“疼吗？”

“还好。”赵阳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他不想让周明远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

“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按铃叫护士。”周明远说完，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比如不要随意乱动，配合治疗，注意休息等等，语气周到得体。

就在赵阳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周明远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折叠椅，又看了看赵阳。

“徐薇在外面等你醒了，她说她去给你买点吃的，还有换洗的衣服。”周明远说，语气平淡，“你先休息，她一会儿就回来。”

赵阳的心，沉得更深了。

徐薇没在。

车祸发生后，是交警和救护车把他送来的。他当时疼得意识模糊，只隐约记得徐薇好像哭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醒来后，他也下意识地以为徐薇会守在这里，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握着他的手，焦急地哭泣。

但她没有。

她去了买吃的和衣服？在他双腿打着石膏，左手骨折，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急诊室观察床上的时候？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寒意，悄无声息地从心底蔓延开来，瞬间驱散了身体上所有的疼痛。这种疼，是心理上的，更尖锐，更冰冷。

周明远似乎察觉到了赵阳情绪的低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赵阳，你别多想。徐薇她……她也是担心你，可能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去买点你平时喜欢吃的东西，是想让你醒来能吃点热乎的。”

赵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我知道。她……挺忙的吧。” 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也不想再追问。他只是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疲惫。

“嗯。”周明远点了点头，“你好好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

周明远离开了，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剩下赵阳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他闭上眼睛，试图不去想那些纷乱的念头。疲劳像潮水一样涌来，眼皮越来越沉重。但他睡不安稳，脑海里总是闪过周明远刚才站在床边，那种平静到近乎疏离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再次被掀开。这次，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进来的，是徐薇。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下面是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泪痕，看起来确实是刚哭过。

看到赵阳醒了，她快步走到床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赵阳！你醒了！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他的脸颊，又有些犹豫地停在了半空中。

赵阳看着她，静静地看着。他看到她眼角的泪，看到她因为担忧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但他心里那片冰冷的空洞，却没有丝毫填补。

“我没事。”赵阳的声音依旧沙哑。

徐薇的眼泪掉下来了，滴落在病床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接我那个电话……”她语无伦次地自责着，“我当时真的吓傻了，手机一直响，是周明远打来的，他说他好像看到你出事了……”

周明远？

赵阳的心里又是一沉。原来，第一个通知她的人，是周明远。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手机掉在地上都听不到声音了……等我反应过来，看到你躺在地上……”徐薇越说越难过，伏在床边，肩膀微微耸动。

赵阳没有说话。他看着她哭，心里却异常平静。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有些东西，一旦产生怀疑，就如同打破的镜子，即使努力拼凑，裂痕也永远存在。

徐薇哭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赵阳：“赵阳，你疼不疼？医生说你伤得很重……”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没有打石膏的右手。

她的手心很烫，带着哭过的湿意。赵阳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甚至觉得，这只手有些陌生。

“徐薇，”赵阳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想睡一会儿。”

徐薇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啊？哦……好，你睡，我不吵你。我去给你倒点水。”她慌忙站起身，想去拿桌上的水杯。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人在大声说话。

“……不行！绝对不行！病人刚做完手术，麻药劲儿还没过，怎么可能让你进去！”

“医生，你就通融一下吧，我真的很担心他……”

是周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无奈。

徐薇也听到了，她愣了一下，看向门口。

只见周明远正和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在门口争执。周明远一脸焦急，而那位手术服医生则态度坚决。

赵阳的心，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谁在里面？谁刚做完手术？

没等他问，周明远似乎看到了病房里的徐薇，他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徐薇，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

徐薇迎上去：“明远，怎么了？里面是谁？”

周明远看了一眼赵阳，眼神有些闪烁，避开了他的目光，对徐薇说：“是张阿姨的儿子，小伟，骑摩托车摔断了腿，情况不太好，术后有点发烧，他父母都在外地赶不回来，我刚才答应去看着点的，结果被护士长发现了……”

张阿姨一家，赵阳是知道的。他们是老邻居，张阿姨对周明远就像对亲儿子一样。周明远从小就喜欢去张家玩，帮着干这干那。

“啊？那……那你快去吧！”徐薇立刻说道，语气里带着关切，“这里有我呢，你快去看看小伟。”

周明远似乎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赵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好，那你……照顾好他。”他对徐薇说完，又看了赵阳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歉意，有无奈，还有一丝赵阳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再次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徐薇和赵阳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徐薇走到床边，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半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赵阳的头，用吸管喂到他嘴边。

“喝点水吧，润润嗓子。”她柔声说道。

赵阳顺从地喝了两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冰冷。

他看着徐薇忙碌的侧脸，心里却在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周明远急切地和医生争执，徐薇毫不犹豫地让他离开，甚至没有问他要去多久，去做什么。

如果刚才在门口的是他，是赵阳需要人照顾，徐薇会这样吗？她会像对周明远那样，毫不犹豫地让他离开，去照顾别人吗？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徐薇，”赵阳放下水杯，声音平静地开口，“刚才……是周明远给你打的电话？”

徐薇的手顿了一下，点点头：“嗯，是啊。他说他好像看到你出车祸了，就给我打了电话。”

“他怎么会看到？”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刚好在附近吧。”徐薇含糊地回答，不敢看赵阳的眼睛。

“他去了医院，然后找到你，告诉你我出事了，然后你……”赵阳顿了顿，目光落在徐薇身上那件干净整洁的米白色针织开衫上，“然后你就去买了吃的和衣服？”

徐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嗯……我当时太着急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就想着你醒来肯定饿了，也想给你换身干净衣服……”

“你去了多久？”赵阳继续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没……没多久，大概半个多小时吧。医院附近吃饭的地方不多，我找了一下……”徐薇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阳知道，从急诊室到医院附近的商店，来回加上挑选的时间，半个多小时并不算长。但是，在他躺在病床上，孤身一人，忍受着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时，这半个多小时，对他来说，却无比漫长。

更重要的是，徐薇在听到周明远电话时那种本能的关切和行动上的迅速，与他这个真正的“当事人”躺在身边时的“慌乱无措”和“离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薇，”赵阳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在我出车祸，躺在这里，腿断手折的时候，你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却连一分钟都没陪我，就因为周明远的一个电话，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买吃的买衣服了？”

徐薇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震惊和受伤的表情：“赵阳！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是那个意思？”赵阳打断她，眼神锐利地看向她，“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条腿，这只手，没那么金贵？或者说，在你心里，有比我更需要你关心的人？”

“我没有！”徐薇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激动地抓住赵阳没有受伤的右手，“赵阳，你怎么能这么误解我！我担心死你了！我刚才哭得都快晕过去了！周明远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我魂都吓飞了！我来医院看到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腿上全是血……我真的吓坏了！我就是……我就是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着去买点你爱吃的粥和小菜，你醒来能有口热乎的……我想去给你买件干净的衣服，你身上都是血渍和灰尘……”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赵阳的手背上，滚烫。

赵阳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的那点冰冷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知道徐薇不是坏女孩，她只是……不够成熟，或者说，在某些关键时刻，她分不清轻重缓急，或者说，她对周明远的在意，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冷。”赵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还有点疼。”

他的话音刚落，徐薇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扑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对不起，赵阳，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我不该……我不该那么慌张！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她的手臂很有力，带着哭腔的道歉声一阵阵传来。赵阳的身体僵硬着，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颤抖，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应该接受她的道歉，原谅她吗？

为了她此刻的脆弱和悔恨？

还是……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周明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额头上似乎还带着一层薄汗。他看到病房里的情景，脚步顿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随即又变成了然。

“我……我买了点粥，张阿姨特意熬的，说你以前喜欢吃。”周明远的声音依旧温和，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我看徐薇好像出去了，就把粥先拿过来了。”

徐薇像触电一样猛地从赵阳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周明远，又看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羞愧和尴尬的神色。

“粥……”徐薇的声音细若蚊蚋。

赵阳的目光落在那个保温桶上，又缓缓移向周明远。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明远。

周明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推了推眼镜：“那个……我先走了，你们聊。”他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赵阳开口了。

周明远停下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赵阳看着周明远，这个和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经历了无数事情。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最好的兄弟，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但现在，他第一次对这个认知产生了动摇。

“谢谢你，”赵阳的声音很平静，“也替我谢谢张阿姨。”

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好好休息。”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病房里，只剩下赵阳和徐薇。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和沉重。

徐薇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敢看赵阳。

赵阳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深沉，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突然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这场车祸，不仅撞坏了他的身体，似乎也撞碎了他对某些人和事的认知。

“徐薇，”过了很久，赵阳才再次开口，声音沙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徐薇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恐慌：“赵阳，你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赵阳摇了摇头，“我只是……需要一点空间。”

徐薇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好……那我……我就在走廊等你，不走远。”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赵阳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和心里更甚的空洞。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大学时，他和周明远一起追徐薇。周明远总是默默付出，帮徐薇修电脑，帮她占座，给她带早餐。而赵阳，则更直接，会在徐薇不开心的时候拉她去吃火锅，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精心挑选的礼物。最后，徐薇选择了赵阳，因为他说，他不喜欢周明远那种“哥们的”付出方式，他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他想起了工作后，周明远去了另一座城市读研，学医。他们联系渐渐少了，但每次周明远回来，还是会约赵阳喝酒，聊近况。再后来，周明远回来了，在市里最好的医院当外科医生。他和徐薇的联系似乎又多了起来，经常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周明远总是以“电灯泡”的身份自嘲。

赵阳也想过，他们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但他总觉得，周明远是自己的好兄弟，徐薇是自己认定的女朋友，他们之间是“纯友谊”。他甚至有些感激周明远的存在，觉得有这样一个可靠的朋友照顾徐薇，他在外工作也放心。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纯友谊？可靠的朋友？

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当需要陪伴和照顾的时候，所谓的“好兄弟”和“女朋友”，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撇下他，去找对方？

周明远第一时间通知了徐薇，而不是打120（当然，可能他第一时间是报警和叫了救护车，这点赵阳不否认），但他赶到医院后，第一时间找的也是徐薇。

而徐薇，在得知他出事后，虽然哭了，虽然害怕，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似乎也是去找周明远，或者说，在听到周明远有事离开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跑出去了。

而他这个被撞得生死未卜的人，躺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却成了被忽略的那一个。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徐薇吗？那个曾经说“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我也会在你身边”的徐薇吗？

赵阳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累了。

他不想再猜疑，不想再挣扎。

如果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如此脆弱和自私的基础上，那或许，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拿出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找到徐薇的名字。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徐薇：“赵阳，我到医院了，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好担心你。”

而在那之前，还有一条周明远发给她的消息。

周明远：“薇薇，我看到赵阳出车祸了，人在中心医院急诊，你快过来看看。”

两条消息的时间差，不过两分钟。

赵阳看着那条未读消息，心里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

他退出了微信界面，找到徐薇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们分手吧。】

发送。

几乎是立刻，他就听到了敲门声。

“赵阳？我能进来吗？”是徐薇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赵阳没有回复。

敲门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徐薇推门走了进来。

她显然已经洗过脸，头发也重新梳理过，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里更多的是焦急和不安。

“赵阳，你……”她看到赵阳拿着手机，脸色苍白，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你刚才在跟谁发消息？”

赵阳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分手吧。”

徐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消息。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住旁边的床沿，才勉强站稳。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赵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你听我解释！刚才……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生气。”赵阳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只是觉得累了。”

“累了？”徐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了什么累了？就因为……因为我刚才出去买东西了？赵阳，那是特殊情况啊！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

“不是因为这个。”赵阳摇了摇头，“是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根本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徐薇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委屈。

“你明白的。”赵阳的目光直视着她，“在我躺在病床上，最需要人的时候，你第一个跑出去找的不是我，而是周明远。在他离开后，你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出去了。而我在这里，独自一人，承受着疼痛和恐惧。”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阳，我担心你啊！我……”

“徐薇，”赵阳的语气加重了一些，“你口口声声说担心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第一时间冲出病房，去找周明远的时候，你把我置于何地？当我看到你和周明远在医院走廊里那种……嗯，‘默契’的互动时，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徐薇愣住了，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周明远是朋友，是哥哥，她去找他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赵阳的感受……她以为，他会理解的。

“我……”徐薇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赵阳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平静，“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相爱的，是可以走到最后的。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爱了你，也尊重了你。所以我一直没说过，我其实不太喜欢周明远。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是我感觉，你在他面前，和我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那种依赖，那种信任，那种……轻松自在，是我从未在你身上看到过的。”

“我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因为你们是‘发小’，是‘哥们儿’。但我错了。徐薇，爱情是有独占性的。我希望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尤其是在你需要支持和依靠的时候。而不是……在你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想到去寻求别人的帮助，把我丢在一边。”

“你刚才发的消息，我看到了。”赵阳看着她，“你说你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你刚才的行动，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徐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因为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

“赵阳……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哽咽着，艰难地说道，“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只爱你一个……我再也不理周明远了……你别分手好不好……”

她扑到床边，抓住赵阳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爱你，赵阳，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别离开我……”

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求，充满了绝望。赵阳看着她，心里也有些不忍。他知道徐薇不是故意伤害他的，她只是……太依赖周明远了，或者说，她对周明远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但他能回头吗？

他看着徐薇哭得红肿的眼睛，想起她刚才毫不犹豫跑出去的背影，想起她和周明远之间那种他无法插足的“默契”，心里那道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他累了。

真的太累了。

“徐薇，”赵阳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疲惫却坚定，“我们不合适。分开吧，对彼此都好。”

“不……我不分开……”徐薇固执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赵阳，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赵阳沉默了。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也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他只是觉得，继续下去，对两人都是折磨。

“我不知道。”赵阳艰难地说道，“但我知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我不走！”徐薇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赵阳，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三年的感情啊！你怎么可以说放手就放手！”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引得隔壁床的病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赵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徐薇，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你要是再这样，我只能叫护士了。”

徐薇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赵阳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她慢慢地松开手，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赵阳转过头，看向窗外。夜色更深了，急诊室的灯光依旧惨白，映照着这个充满生离死别的地方。

他知道，这场分手，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对徐薇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可是，他别无选择。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舔舐自己的伤口，来重新思考，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人。

而徐薇，她需要明白，爱情不是单方面的依赖和控制，也不是失去自我的付出。她需要学会，在爱别人的同时，也要学会尊重和珍惜对方。

这一夜，注定漫长。

赵阳躺在病床上，听着隔壁徐薇压抑的哭泣声，心里一片麻木。

他想起了很多年后，或许他们会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或许会在某个街角偶然相遇，形同陌路。那时候，这段记忆，会不会变得模糊而遥远？

也许吧。

但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第二章 尘封的角落与新的日常

接下来的几天，赵阳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

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行动完全不便。左手腕也打着夹板，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好在护士和护工都很尽心，每天帮他翻身、擦洗、喂饭。徐薇每天都会来，带着精心熬制的汤品和可口的饭菜，坐在床边，默默地削水果，或者看着他吃饭，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祈求。

她不再像刚出事时那样激动地哀求，也不再提复合的事情。她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偶尔说几句话，也大多是关于工作或者天气。她的沉默，比之前的纠缠更让赵阳觉得疲惫。

赵阳几乎不和她说话。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看着天花板发呆。有时，他会拿出手机，刷新闻，或者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邮件。他的设计工作室有合作的助理，大部分事务可以远程处理。这场车祸，虽然让他暂时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完全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他拒绝见周明远。周明远来看过他两次，都被他冷淡地挡在了门外。第一次，周明远隔着门说：“赵阳，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赵阳没有回应。第二次，周明远只是默默地放下一袋水果，留下一句“好好养伤，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便离开了。赵阳甚至懒得去开门。

他知道周明远可能想解释什么，或者想澄清他和徐薇的关系。但他现在没有心情，也不想听。无论真相如何，那道裂痕已经存在，而且是他亲手撕开的。他不想再回头。

出院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徐薇早早地就来接他了。她租了一辆带轮椅的商务车，小心翼翼地把他从病房里推出来，又扶上轮椅，再把轮椅稳妥地放进车里。

整个过程，她都异常沉默，眼神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赵阳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心里一片平静。离开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和疼痛回忆的地方，他感到一丝轻松。

回到家，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徐薇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帮他准备房间。

“赵阳，你睡卧室，我把床头柜和台灯都挪到靠近窗户的位置，方便你……”她一边说，一边费力地把他的行李箱拖进卧室。

赵阳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徐薇一直很独立，也很要强。这次他出事，对她打击很大，让她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徐薇，”赵阳开口，“我自己来吧。”

徐薇停下动作，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倔强：“不用，你好好坐着就行，这些我来。”

赵阳没有再坚持。他知道，现在和她争辩什么都没有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赵阳开始了漫长的休养和复健过程。

右腿需要做复健训练，防止肌肉萎缩，恢复关节活动度。左手也需要逐步加强力量训练。每天上午，他会拄着拐杖，在客厅里练习走路，动作缓慢而艰难，常常累得满头大汗。下午，他会做一些简单的上肢力量训练，比如用握力器，或者用健康的手臂举一些轻量的物品。

徐薇对他照顾得很周到。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保证营养均衡。她会帮他按摩酸痛的腿部肌肉，会提醒他按时吃药，会帮他清洗换下来的衣物。

她的体贴和细心，像一张温柔的网，试图将他重新包裹起来。

但赵阳的心，始终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却无法再产生任何涟漪。

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客气。

“赵阳，今天天气不错，我扶你下楼晒晒太阳吧？”

“好。”

“赵阳，这是我妈炖的鸡汤，我给你盛一碗。”

“谢谢。”

“赵阳，明天复健医生来，你要记得……”

“知道了。”

徐薇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疏离。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他，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她常常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或者在厨房里待很久，不知道在做什么。

赵阳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他给了她空间，也给自己空间。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以前，他的生活似乎总是围绕着工作和徐薇打转。工作努力，是为了给徐薇更好的生活；对徐薇百般呵护，是因为他爱她，也因为他是男人。但现在，他躺在病床上，失去了行动自由，才发现，原来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的。

他开始学着做饭，学着整理房间，学着安排自己的复健计划。他发现，当他不再依赖别人，尤其是不再把所有的情感重心都放在一个人身上时，他的内心，反而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和力量。

他也开始思考和徐薇的未来。

他们真的合适吗？

他们之间的问题，真的只是因为周明远吗？

或许，周明远只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早已存在的隐患。他们性格上的差异，价值观的不同，在日常生活的点滴中，早已慢慢积累，只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不愿意去面对。

徐薇是个好女孩，善良，体贴，也很爱他。但她太依赖周明远了，那种依赖，甚至超过了对他的爱。或者说，她对周明远的感情，本身就是一种超越友谊的存在。而他却一直蒙在鼓里，或者说，选择性忽略了。

他爱徐薇，但他爱的，是那个需要他保护、需要他照顾的女孩吗？还是那个能够和他并肩站立、共同面对风雨的伴侣？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他需要改变。或者说，他们都需要改变。只是，他不确定，徐薇是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者，她是否愿意去改变。

时间在平静而单调的复健生活中一天天过去。

一个月后，赵阳已经可以拄着拐杖，相对自如地在室内活动了。左手的力量也恢复了一些，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周明远来看过他一次。那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赵阳正在客厅里练习用左手投掷飞镖，目标是墙上贴着的简易靶心。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一丝专注和不服输的劲头。

听到敲门声，他停下来，拄着拐杖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周明远。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白大褂也没有穿，穿着一件休闲衬衫和牛仔裤。

“来了？”赵阳侧身让他进来。

周明远点点头，走进屋，目光扫了一眼客厅，最后落在赵阳身上。“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赵阳淡淡地回答，把拐杖靠在墙边，在沙发上坐下。

周明远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似乎有些局促。“我……听说你出院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谢了。”

一阵沉默。

还是周明远先开了口：“赵阳，关于之前的事……我和徐薇……”

“我和徐薇已经分手了。”赵阳打断他，语气平静。

周明远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分手了？为什么？就因为……因为我？”

“算是吧。”赵阳看着窗外，“也不全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有些问题。”

“可是……可是我……”周明远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看着赵阳平静的脸，心里有些慌乱，“赵阳，你听我说，我和徐薇……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她只是……她只是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哥哥……”

“是吗？”赵阳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那为什么，每次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为什么，每次徐薇遇到麻烦，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

周明远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周明远，”赵阳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想指责你什么。感情的事情，很复杂。我只希望，以后你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能尊重别人的感受。”

“我……”周明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对不起，赵阳。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对徐薇，真的只是兄妹之情。”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也不需要你的道歉。”赵阳摇了摇头，“我分手，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无关。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在我面前，营造那种‘我们才是天生一对’的假象。”

周明远沉默了。他知道，赵阳说的是事实。他和徐薇之间的互动，或许在他看来是无伤大雅的兄妹情谊，但在赵阳眼中，却是一种刺眼的背叛。

“赵阳，”周明远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可能……做错了一些事。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否定了徐薇对你的感情。她……她是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赵阳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否定过她的爱。只是，那爱，似乎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他又陷入了沉默。

周明远看着赵阳疲惫而疏离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他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却发现无从下手。他知道，赵阳是真的受伤了，而且是被他们两个人共同伤害的。

“那个……”周明远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赵阳，“赵阳，保重。”

“嗯。”赵阳应了一声。

周明远离开了。

赵阳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和周明远之间，似乎也随着这次谈话，划上了一个句号。或者说，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是那份纯粹的兄弟情谊，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墙边，拿起飞镖。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集中精神，将飞镖用力掷了出去。

飞镖准确地扎在了靶心的边缘。

赵阳看着那个飞镖，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或许，生活就像这飞镖游戏。有时候，你会偏离目标，会受伤，会失败。但只要你还能站起来，还能拿起飞镖，就还有机会，去瞄准，去投掷，去争取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至于徐薇……

赵阳收起飞镖，慢慢地走回沙发。

他想，是时候，该彻底翻过这一页了。

几天后，徐薇来找他。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赵阳，”她站在门口，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能谈谈吗？”

赵阳看着她，点了点头。“进来吧。”

徐薇走进屋，在沙发上坐下。她双手紧握着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赵阳，我知道，我不该奢求你的原谅。”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但是，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依赖明远，不该在你需要的时候丢下你……”

“徐薇，”赵阳打断她，“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

“我知道！”徐薇猛地抬起头，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你很生气，很失望！但是我真的……我已经改了！我这几天，都没有联系明远！真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话记录和微信聊天界面，递给赵阳看。上面，确实没有任何和周明远的联系记录。

“赵阳，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你，只爱你一个人，再也不……”

“徐薇，”赵阳再次打断她，他的语气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

他看着徐薇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恳求和期盼。

“我和你分手，不是因为你和周明远联系了。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赵阳缓缓说道，“是因为我发现，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总是在依赖他，总是在向他寻求安慰和支持，而不是第一时间来找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里，并不重要。”

“不是的！赵阳，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徐薇激动地反驳，“我……我可能是习惯性地找明远帮忙，但我心里最爱的人是你啊！”

“习惯？”赵阳皱了皱眉，“徐薇，爱一个人，不是习惯。爱一个人，是应该把他放在第一位，是应该在遇到困难和挫折时，第一时间想到他，是应该想要和他一起分担，一起面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我生病住院的那段时间，你需要照顾。周明远作为医生，提供了他的专业帮助，这是他的善意，我理解，甚至心存感激。但是，徐薇，你不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更不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独自承受痛苦和孤独。”

“我不是那个意思……”徐薇的声音越来越小。

“或许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的行为，已经伤害了我。”赵阳的目光变得深邃，“徐薇，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爱情不是儿戏，更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付出。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和我并肩作战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永远长不大，需要我去照顾，甚至需要我去和别的男人‘争宠’的女孩。”

徐薇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赵阳，似乎第一次真正听懂了他的话。

“我……”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说起。赵阳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

“徐薇，”赵阳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觉得累了。我想找一个，能够真正理解我，支持我，和我一起成长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我们分手吧。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怨恨。只是，我们不合适了。”

徐薇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因为巨大的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

赵阳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一刻，对她来说，一定非常痛苦。但他必须这样做。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然后，他听到了关门声。

这一次，徐薇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哀求。她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脚步声轻盈而沉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赵阳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他不后悔。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他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上。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似乎就要来了。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客厅，拿起茶几上的那本《人体工程学设计》。复健还在继续，生活还要继续。

他需要把精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

第三章 时间的沉淀与意外的重逢

时间是最好的疗愈师，也是最公正的裁判。

转眼间，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赵阳的生活，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

他扔掉了拐杖，右腿恢复了大部分功能，虽然阴雨天偶尔还会有些不适，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行走和生活。左手也通过持续的复健训练，基本恢复了力量和灵活性，甚至比以前更加稳健有力。

他重新投入了工作。因为那场车祸和长时间的休养，他的设计工作室积累了不少项目，他也乐得趁此机会，将过去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付诸实践。他推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应酬，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创作中。他的设计风格，似乎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少了一些浮躁，多了一份沉静和内敛，反而更受客户欢迎。

他搬离了原来和徐薇合住的小公寓，租了一间带大落地窗的一居室。新住处宽敞明亮，视野极佳，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和城市的天际线。他把家里布置得简洁而温馨，添置了一些绿植，墙上挂着几幅他自己画的摄影作品——他重拾了大学时的爱好，用镜头记录下生活中的点滴光影。

他很少再主动联系徐薇，徐薇也没有再来打扰他。偶尔在共同的社交圈或者朋友聚会上遇到，也只是点头示意，礼貌而疏离。他们都刻意避开了那个沉重的话题，仿佛那段曾经炽热的感情，真的已经尘封在了过去。

赵阳的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白天工作，晚上看书、健身、或者研究摄影。周末，他会约上同样恢复单身的大学同学陈默，一起去爬山、徒步、或者去郊外露营。陈默是见证了他那段感情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也是他现在最要好的朋友。

“我说赵大设计师，你最近状态不错啊！”陈默一边往烤架上放肉串，一边调侃道，“告别了恋爱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赵阳正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鸡翅，闻言笑了笑：“哪有，只是想开了而已。”

“想开了就好。”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男人多的是，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赵阳没有接话。他不是不想恋爱，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心动，让他觉得可以再次敞开心扉的人。经历过那次情伤，他对感情更加谨慎，也更加珍惜自己的内心感受。

“对了，”陈默像是想起了什么，“下周我爸妈组织家庭聚会，非让我带你去，说你小子单身太久了，该见见世面了。”

赵阳皱了皱眉：“不去。”

“别啊，你不去我爸又要念叨了，说我把你带坏了什么的。”陈默不依不饶，“再说了，我表姐也来，听说现在是中学老师，人挺温柔的，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打住打住，”赵阳哭笑不得，“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你表姐估计也看不上我。”

“哎呀，别妄自菲薄嘛！你这么优秀，肯定抢手得很！”陈默大大咧咧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啊，下周必须来！”

赵阳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周末的家庭聚会，在市郊一个环境清幽的度假村里。赵阳跟着陈默，和陈家父母、以及几家亲戚寒暄了一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长辈们关心的无非是工作、收入、以及个人问题。

“小阳啊，工作还顺利吧？听说你现在自己开公司了？”一位看起来很和蔼的伯伯问道。

“嗯，还行。”赵阳礼貌地回答。

“有没有对象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另一位阿姨插话道。

赵阳正想找借口岔开话题，陈默在一旁解围道：“爸，妈，小阳现在忙着搞事业呢，哪有时间谈恋爱啊。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同事，赵阳的发小，也是好兄弟，叫王……”

“是表姐。”陈默的妈妈笑着纠正道，朝赵阳招了招手，“小阳啊，快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大侄女，叫李静，是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

赵阳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微笑着看着他。女孩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发披肩，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气质温婉娴静，眼神清澈明亮。

“你好，赵阳。”李静主动伸出手。

“你好，李老师。”赵阳和她握了握手，感觉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别叫我李老师，叫我静姐或者静静就好。”李静笑着说，笑容很舒服。

“好，静静。”赵阳也笑了笑。

接下来的时间，赵阳大部分时间都和李静待在一起。或许是两人都比较安静，不喜欢热闹，或许是彼此的气场比较契合，他们聊得很投机。

他们聊起了各自的工作，聊起了喜欢的书籍和电影，聊起了旅行见闻。赵阳发现，李静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有内涵，见解独到，和她聊天是一种享受。

李静也对赵阳颇有好感。她听陈默说起过赵阳的一些事情，知道他经历过一场车祸，也经历了一段感情挫折。但她从赵阳身上，看不到任何消沉或颓废的痕迹，反而感受到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从容和淡定。他对生活的热爱，对工作的专注，以及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和体贴，都深深吸引着她。

聚会结束时，李静主动加了赵阳的微信。

“很高兴认识你，赵阳。”她发来一条微信。

“我也是。”赵阳回复。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浅蓝色的头像，赵阳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涟漪。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新的开始。

然而，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折。

几天后，赵阳接到了一个摄影展的邀请。策展人是他大学时的学长，一个在业界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赵阳，这次展览的主题是‘城市印记’，我想邀请你参加。”学长在电话里说，“我看过你最近拍的一些照片，非常有想法，很适合这个主题。”

赵阳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是把摄影当作爱好，从未想过要参加正式的展览。

“学长，我……”

“别推辞了，我知道你谦虚。”学长打断他，“就这么定了。展览就在下个月，市中心那个最大的艺术馆。你好好准备一下。”

挂了电话，赵阳还有些恍惚。

为了这次展览，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挑选照片，冲洗放大，构思布展。他把自己关在暗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黑白影像在相纸上缓缓浮现，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让他沉醉其中。

展览开幕那天，艺术馆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赵阳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看着驻足欣赏的人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是周明远。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平静，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长发卷曲，妆容精致，正亲昵地挽着周明远的胳膊，脸上带着崇拜的笑容，正认真地听他讲解着墙上的照片。

赵阳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想避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周明远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钟。

周明远的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歉意？

他身边的年轻女孩也看到了赵阳，好奇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明远，似乎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赵阳？”周明远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赵阳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位是……”周明远身后的女孩歪着头，看着赵阳，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的……朋友。”周明远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介绍道，“赵阳，这是我的学生，夏晚晴。”

夏晚晴？学生？

赵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明远现在是外科医生，但也兼职在一些医学院授课。这个女孩，应该是他的学生。

“赵老师好。”夏晚晴礼貌地打招呼，但眼神依旧在赵阳和周明远之间来回逡巡。

“你好。”赵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明远，我有点不舒服，想去那边休息一下。”夏晚晴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找了个借口。

“嗯，好，我陪你过去。”周明远连忙点头，然后又对赵阳说，“赵阳，我……”

“你们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赵阳打断他，目光转向自己的照片，语气疏离。

周明远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拉着夏晚晴，走向了展厅的另一边。

赵阳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早该想到的。像周明远这样优秀的男人，身边怎么会没有年轻女孩的青睐？他看到他们在一起，心里不应该有任何波澜。

可是，为什么……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他看到周明远耐心地给夏晚晴讲解着照片背后的故事，看到夏晚晴不时发出崇拜的笑声，看到他们之间那种自然流露出的亲近和默契……

赵阳默默地转过身，走出了展厅。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靠在艺术馆外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周明远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喜欢的人，这再正常不过。

他应该祝福他。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难道，他还……没有放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赵阳狠狠地压了下去。

不，他已经放下了。

他和徐薇分手，是为了寻找更好的自己，更好的未来。他不能再被过去的事情所困扰。

他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平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您好？”

“请问是赵阳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女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中心医院的护士，周医生……周明远医生，他刚刚在手术台上晕倒了，情况不太好！我们正在抢救！您是他……家属吗？”

赵阳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第四章 命运的交叉路口

“你说什么？！”

赵阳的声音因为震惊而陡然拔高，引得旁边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他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周医生今天是主刀医生，一台高难度的心脏搭桥手术，连续做了八个小时，中间滴水未进……”电话那头的护士声音急促地解释着，“手术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说胸口很闷，然后就……就晕倒在手术台上了！”

赵阳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心脏搭桥手术？连续八个小时？晕倒？

这些词语像一块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现在怎么样了？！”赵阳急切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在哪个抢救室？我马上过去！”

“现在还在抢救室抢救，情况……不太乐观。主任说，可能是因为长期劳累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的急性心梗……”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您是家属的话，请尽快过来吧。”

“好，好，我马上到！”赵阳挂了电话，大脑一片混乱。

家属？他不是周明远的家属。他们是朋友，曾经是兄弟，但现在……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疯了一样冲出艺术馆，甚至忘了和陈默打声招呼。他拦下出租车，报上市中心医院的名字，催促司机快点开。

坐在疾驰的出租车上，赵阳的心脏也像坐上了过山车，七上八下。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周明远，是在医院的急诊室，那时他刚出车祸。周明远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再后来，就是在摄影展上，他身边站着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夏晚晴，两人看起来那么般配。

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听到周明远的消息，会是他在手术台上晕倒，生命垂危。

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吗？是因为那个叫夏晚晴的女孩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赵阳的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的情景，想起大学时一起熬夜赶作业的日子，想起工作后他们偶尔的聚餐和畅谈……周明远一直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即使后来他们之间因为徐薇的事情产生了隔阂，即使他一度认为周明远背叛了他们的友谊，但此刻，听到他生命垂危的消息，赵阳心里剩下的，只有担忧和恐惧。

他害怕。

他害怕再次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

出租车在医院急诊大楼前停下。赵阳几乎是跳下车，跌跌撞撞地冲进急诊大厅。他问清了抢救室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抢救室外，气氛紧张而压抑。

周明远的同事们，包括几位主任和护士长，都守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焦虑和凝重。赵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李静。

李静也看到了他，看到他苍白而焦急的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赵阳？你怎么来了？”李静快步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我……我路过，听说……”赵阳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别担心，主任们都在尽力抢救。”李静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温水，“刚才是我值班，接到电话我就赶过来了。”

赵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稍微冷静了一些。“周明远他……怎么会突然……”

“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引起的急性心肌梗塞。”李静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对自己太狠了，工作起来不要命。前段时间，他负责的一个病人术后出现并发症，他内疚自责了好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我们都劝他注意休息，但他总说没事……”

赵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过度劳累，内疚自责……难道，是因为那台手术失败了？还是因为……夏晚晴？

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他只希望，周明远能够挺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门紧闭着，偶尔有医生出来交代病情，但话语总是那么沉重。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

赵阳就那样靠着墙壁，默默地站着，眼神空洞。李静陪在他身边，默默地递给他纸巾，或者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陈默的电话打了过来，焦急地询问情况。赵阳简单地告诉他周明远在抢救，让他先别过来，以免添乱。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里的人渐渐少了。只有抢救室门口的灯光，依旧惨白地亮着。

赵阳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想起周明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赵阳，你知道吗？当医生，最难的不是面对死亡，而是在全力以赴之后，依然不得不接受失败。”

当时他还不太理解。现在，他似乎懂了。

那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是主刀医生，也是周明远的师兄。

赵阳和李静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了？”赵阳的声音颤抖着。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写满疲惫和无奈的脸：“命是保住了，但是……情况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李静急切地问。

“急性心梗，心肌坏死面积比较大，虽然抢救及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对他的心脏功能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医生的语气很沉重，“接下来，可能需要安装心脏支架，或者……心脏搭桥手术。后续的康复，也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赵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立不稳。李静连忙扶住他。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赵阳艰难地问道。

“应该快了。麻醉药的药效快过了。”医生看了一眼抢救室里面，“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等他醒了，意识稳定一些，再进去看他。”

医生说完，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赵阳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

命是保住了，但未来的路，却变得异常艰难。

他无法想象，一向要强、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周明远，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打击。

“赵阳，”李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赵阳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几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护士们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周明远躺在上面，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看起来虚弱不堪。

赵阳连忙走上前。

周明远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看到赵阳时，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赵阳连忙按住他，“你别动，好好躺着。”

“赵……阳？”周明远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带着一丝惊讶和迷茫，“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赵阳撒了谎，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样了？”

周明远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歉意，有无奈，还有一丝……释然？

“我没事……”他虚弱地笑了笑，“就是有点累。”

李静在一旁解释道：“医生说你没事了，只是需要好好休息，后面还要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周明远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赵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好好休息吧。”赵阳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酸楚，“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周明远闭上了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阳和李静默默地守护在旁边。

看着周明远毫无生气的样子，赵阳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想起了曾经的友谊，想起了后来的误会和隔阂。

如果周明远这次真的挺不过去，他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和自己把话说清楚？后悔因为徐薇，而疏远了自己？

而现在，他活着，但未来的生活，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命运的齿轮，似乎总喜欢开玩笑。

它让赵阳失去了心爱的女友，经历了人生的低谷，却又在他人生的另一个岔路口，让他再次面临与周明远的纠葛。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爱情的争夺，而是生死的考验。

赵阳不知道，他和周明远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

第五章 无声的守护与各自的救赎

周明远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和心脏功能受损，被转入心内科的重症监护室（ICU）观察治疗。

按照规定，探视时间有限，而且每次只能有有限的家属进入。赵阳作为朋友，并不在允许探视的范围内。但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守在ICU病房外的走廊上，默默地看着里面仪器的跳动，听着护士们忙碌的脚步声。

李静作为周明远的直接下属和学生，时常需要进出ICU进行护理和记录工作。她也常常会留下来陪赵阳说说话，或者给他带点吃的。

“赵阳，你也别太担心了。”李静看着日渐消瘦的赵阳，有些心疼，“周医生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后面康复得当，还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赵阳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那扇紧闭的ICU大门，“只是觉得……挺对不住他的。”

“对不住他什么？”李静有些不解。

“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和他因为徐薇的事情闹翻，如果我多关心他一点，或许他就不会……”赵阳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懊悔。

李静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阳，这不是你的错。周医生是个成年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他这次生病，工作压力是主要原因，但也和他的性格有关。他太要强了，总想着做到最好，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难受，也咬牙硬撑着。”

“或许吧。”赵阳叹了口气。

是啊，周明远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以前作为朋友，还是后来作为医生，他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默默承受着压力和痛苦。而他却从未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去了解他承受了多少。

“对了，”李静像是想起了什么，“周医生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赵阳猛地抬起头，愣住了：“你说什么？”

“就在昨天晚上，他好不容易退烧了一些，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嘴里一直念叨着‘阿阳……阿阳……’”李静回忆道，“我们当时都听到了，还以为听错了。后来问他，他又不承认，只是说胡话。”

赵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形同陌路，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却没想到，在他生命最危急的时刻，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第一个喊出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里，其实还是有自己的？说明，他们之间的那道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赵阳的心头，有震惊，有酸楚，也有……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醒了以后，问起你了吗？”赵阳急切地问道。

李静摇了摇头：“没有。他醒了以后，就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可能……他也不想让你担心吧。”

赵阳的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怎样，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慰藉。

在周明远入住ICU的第三天，赵阳接到了陈默的电话。

“喂，赵大设计师，你跑哪儿去了？神隐了这么多天！”陈默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来。

“……有点事。”赵阳含糊地回答。

“还什么事！我听李静说了！周明远那个家伙，心脏病犯了，在ICU躺着呢！”陈默的语气有些激动，“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

“我……”赵阳一时语塞。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陈默叹了口气，“你放心，兄弟挺你！我已经把我爸妈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你寄过去了，你要是不想回那个‘伤心地’，就先住我爸妈那儿。还有，工作上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呢！”

赵阳听着陈默的话，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谢了，默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跟我客气啥！”陈默嘿嘿一笑，“对了，跟你说个事，上次你那个摄影展，有个叫夏晚晴的女孩，天天去看展，还问我你好不好，打听你的消息呢。”

赵阳愣了一下：“夏晚晴？”

“对啊，就是周明远那个漂亮女学生。”陈默说道，“长得是真不错，人也挺有礼貌的。不过看那架势，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

赵阳的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夏晚晴？她怎么会……

“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心里肯定只有工作！”陈默抱怨道，“行了，不跟你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呃，替我问候一下周大医生。等你方便了，回来喝酒！”

挂了电话，赵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明远的康复，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他之间那段尴尬的过去。而夏晚晴的出现，更是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几天后，周明远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终于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赵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探望他了。

他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周明远的病房。

病房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周明远靠在床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他的床边放着一些医学书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看到赵阳进来，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躺着。”赵阳连忙走上前，按住他，“把东西放这儿就行。”

他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病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还是赵阳先开了口：“感觉怎么样？”

“还好。”周明远的声音依旧虚弱，“医生说，后续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

“嗯。”赵阳点了点头，“好好养着，别多想。”

又是一阵沉默。

“那天……在艺术馆，”周明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对不起。”

赵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关系。”他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周明远看着他，眼神认真，“赵阳，我知道，我们之间……因为徐薇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我……”

“都过去了。”赵阳再次打断他，语气平静，“周明远，我们现在，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了。有些事情，不必再提。”

周明远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再坚持。“好。”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赵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歉？原谅？似乎都有些苍白无力。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或者“没关系”就能解决的。

“你……”赵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会……累倒？是因为工作太辛苦了吗？”

周明远沉默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下来。“是工作，也……不完全是。”

他没有解释下去。

赵阳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

“好好休息吧。”赵阳站起身，“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嗯。”周明远点了点头。

赵阳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周明远。他看到周明远正望着窗外，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刻，赵阳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

或许，他们都长大了，都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了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从那天起，赵阳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周明远。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回避关于徐薇或者夏晚晴的话题，但他也不会主动提起。他只是安静地陪周明远说说话，或者读读报纸，看看新闻。

周明远的康复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他需要进行心脏康复训练，学习控制饮食，改变不良的生活习惯。他原本挺拔的身材，因为疾病和药物的副作用，消瘦了很多，脸色也总是苍白。

但赵阳能看到，他眼神里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重新凝聚起来。

周明远的家人也知道了他的病情。他的父母从外地赶了过来，悉心照料。周明远的母亲，是一位慈祥和蔼的妇人，对赵阳非常热情。

“小阳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段时间，要不是你经常来陪着明远说说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妈妈拉着赵阳的手，眼眶红红的。

“阿姨，您别这么说。”赵阳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

“好孩子，好孩子！”周妈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明远这孩子，就是太犟了，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说。有你陪着他，我们就放心多了。”

赵阳看着周妈妈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也感到一阵温暖。

在赵阳的陪伴和家人的照料下，周明远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起来。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而这段时间，赵阳的生活，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依旧会去摄影展布展，会和朋友聚会，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他开始学着放慢脚步，去感受生活中的美好。

他会早起去家附近的公园跑步，感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他会利用周末的时间，去周边的古镇、乡村采风，用镜头记录下那些宁静而质朴的风景。

他也和李静保持着联系。李静依旧会偶尔来看周明远，也会和他聊聊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超越了普通的朋友，但又没有达到恋人的程度。赵阳不知道自己对李静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安心。

直到有一天，夏晚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赵阳正在家整理摄影作品。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正是夏晚晴。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没有了那天在摄影展上的兴奋和崇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忐忑的表情。

“赵阳……好久不见。”夏晚晴的声音有些低沉。

“夏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赵阳的语气保持着距离。

夏晚晴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看着赵阳：“我……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关于周明远。”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阳皱了皱眉：“周明远的事情，你应该去问他，或者问他的家人。”

“我问过了，”夏晚晴的眼圈红了，“他不肯跟我说。他只说，让我不要再去找他了。”

“那你还来找我？”赵阳的语气有些严厉。

“我……”夏晚晴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没办法！赵阳，我知道周明远以前喜欢徐薇，我知道他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从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他，我就被他吸引了！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他对待病人时的耐心，他偶尔露出笑容的样子……我都喜欢！”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周医生，也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学生。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夏晚晴的声音哽咽着，“我知道他现在生病了，我知道他很痛苦，我知道他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找我？”赵阳愣住了。

“我知道这很自私，很过分。”夏晚晴哭着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试过自己照顾他，但是他不让我靠近！他把我当成了空气！我知道他有过去的伤痛，我知道他心里可能还放不下徐薇……但是，赵阳，我是真的爱他啊！我不想放弃！”

“那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做？”赵阳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有些烦躁，“让我去帮你劝他？还是让我……把他让给你？”

“不！不是的！”夏晚晴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感到好无助……赵阳，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

赵阳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心里百感交集。

他理解她对周明远的感情，也能想象得到她现在的痛苦和无助。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和周明远之间，还有着太多的心结没有解开。他无法代替周明远做出决定，也无法去左右他们之间的感情。

“夏小姐，”赵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感情的事情，是无法勉强的。周明远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去调理身体，去修复内心的创伤。至于他将来会怎么选择，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至于你，”他看着夏晚晴，“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给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到处去打听他的消息，甚至来找我。这只会让他更加困扰，更加抗拒。”

夏晚晴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我明白了。”她哽咽着点了点头，“对不起，赵阳，打扰你了。”

说完，她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开了。

赵阳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夏晚晴接下来会怎么做。但他知道，他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也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他回到屋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生活依旧在继续。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他必须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