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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坞这地方,藏在浙西的山坳里,满坞的毛竹长得比屋檐还高,风一吹就“沙沙”响,像谁藏在林子里说话。村里的老石桥蹲在溪上快百年了,桥洞下的青苔能攥出水来,陈阿木第一次踏过石桥时,鞋尖沾了点青苔,滑了个趔趄,手里的篾刀“当啷”掉在石板上,惊飞了桥边竹丛里的山雀。
“后生,慢些走!”桥那头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是村口卖杂货的王阿婆,正坐在竹椅上择菜,“这桥滑,尤其是梅雨季,摔着可疼哩。”
陈阿木捡了篾刀,咧嘴笑:“阿婆,我是陈阿木,来租李婆婆那老房子的。”
王阿婆的手顿了顿,抬眼打量他——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上背着个旧木箱,里面装的是篾匠家什。“你就是城里来的篾匠?”她皱了皱眉,“那房子……空了快十年了,你不怕?”
陈阿木挠挠头:“怕啥?我从小在竹林里长大,啥动静没听过。再说,那房子带个小院子,正好晒竹篾。”
王阿婆没再多说,只是往他手里塞了块麦芽糖:“晚上少出门,听见啥动静也别细究。”
李婆婆的老房子在坞尾,院墙是竹篱笆编的,门楣上还挂着半串干竹箬,风一吹晃悠悠的。屋里倒还算干净,就是霉味重,墙角长了点白霉。陈阿木收拾到傍晚,把织机般大的篾床摆在堂屋,又从木箱里掏出竹丝——都是他在山外选好的楠竹,劈得细如发丝,泛着浅黄的光。
当晚就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竹瓦上“滴滴答答”响。陈阿木坐在灯下编竹篮,竹丝在他手里翻飞,眼看篮底快编完,忽然听见里屋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是……织机在转?
他停下手里的活,侧耳听。那声音很轻,裹在雨声里,却听得真切,一下一下,很有节奏。里屋是间空房,白天他收拾时看过,只有一张蒙着灰的旧织机,木头都开裂了,哪来的织机声?
陈阿木捏了捏篾刀,起身走过去。里屋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竹香飘过来——不是新竹的清冽,是老竹晒透了的温香。屋里黑,他摸出火柴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扫过墙面,突然瞥见窗纸上有个影子:一个老婆婆坐在织机前,背有点驼,手里的梭子正来回动。
可再定睛一看,织机还是蒙着灰,窗纸外只有竹丛,哪有什么影子?油灯“噼啪”炸了个灯花,那“咔嗒”声也没了。陈阿木走过去摸了摸织机的木梭,冰凉凉的,指腹沾了点灰,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莫非是听错了?”他嘀咕着关上门,回到堂屋继续编竹篮。可那晚之后,怪事就没断过。
第二天早上,陈阿木醒来,发现堂屋的竹篾被摆得整整齐齐——昨晚他随手放在篾床上的竹丝,竟被分成了粗细两堆,还摆成了个菱形的花纹。他以为是风刮的,可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又过了几天,他编完一个竹筛,随手放在院子里晒。傍晚去收时,发现竹筛的边缘多了圈花纹——不是他编的那种斜纹,是细密的回纹,像极了老布上的花样。他蹲在地上摸,花纹摸上去光滑得很,竹丝像是被人重新捏过,严丝合缝的。
这天他去村口买盐,又遇上王阿婆。王阿婆见他眼下有青黑,忍不住问:“后生,是不是那房子有动静了?”
陈阿木也不瞒她,把织机声、竹篾被摆整齐的事说了。王阿婆叹了口气,往他手里又塞了块麦芽糖:“那是李婆婆回来了。”
李婆婆就是这房子的旧主人,二十多年前,她是青竹坞最会织竹布的人。竹布难织,得把老竹劈成丝,煮软了再纺成线,织出来的布又韧又透气,夏天穿在身上凉丝丝的。李婆婆的丈夫走得早,就一个儿子,后来儿子娶了媳妇,生了个大胖孙子。李婆婆高兴坏了,天天坐在织机前,想给孙子织件满月的竹布襁褓。
可满月前几天,孙子得了急病,村里的郎中没法治,等送到镇上医院,已经晚了。儿媳妇受不了打击,跟儿子离了婚,儿子也外出打工,再也没回来。李婆婆孤零零的,还是天天织竹布,织完了就叠起来放在阁楼的箱子里。有天早上,村里人发现她趴在织机上,手里还攥着半根梭子,已经没气了。
“她是放不下孙子,也放不下那没织完的竹布。”王阿婆抹了抹眼角,“后来那房子就空了,有几个后生租过,都说是听见织机声,吓得连夜搬走了。”
陈阿木听完,心里酸酸的。他想起那晚窗纸上的影子,想起竹筛上的回纹,忽然觉得李婆婆不可怕,反倒可怜。“阿婆,李婆婆的竹布,还在吗?”
王阿婆摇头:“没人敢去阁楼翻,都说那是她的念想。”
当天晚上,陈阿木没睡,坐在堂屋等。快到半夜时,“咔嗒、咔嗒”的织机声又响了,比往常清楚些。他起身走到里屋门口,没推门,只是轻声说:“李婆婆,我想帮你把竹布织完,行不?”
织机声停了。过了会儿,里屋传来一阵很轻的“沙沙”声,像是竹丝在动。陈阿木推开门,油灯下,那架旧织机的梭子,轻轻晃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陈阿木搬了张梯子,爬上阁楼。阁楼里积满了灰,阳光从天窗照进来,能看见飞尘在光里飘。他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红漆木箱,锁已经锈了,他用篾刀撬开,里面铺着块蓝布,掀开蓝布,果然有半匹竹布——浅青色的,织了一半,边缘整整齐齐,还有一个没织完的襁褓,针脚细细的,能看出织的时候多用心。
木箱里还有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块麦芽糖,糖纸都发黄了,还有一张照片:一个老婆婆抱着个婴儿,笑得眼睛都眯了,背景是满院的竹子。不用问,这肯定是李婆婆和她的孙子。
陈阿木把竹布和襁褓抱下来,放在里屋的织机上。他摸了摸织机的经线,还很结实,就是纬线断了。他想找个人学织竹布,可村里会织的老人没几个了,王阿婆说,张婶的娘以前跟李婆婆学过,或许还记得点法子。
陈阿木找到张婶,张婶一开始不肯:“那是李婆婆的东西,我们外人碰,不好吧?”可架不住陈阿木软磨硬泡,又想起李婆婆生前的好——以前张婶家穷,李婆婆还送过她一块竹布做衣裳,张婶最终还是点了头。
张婶的娘已经八十多了,记性不太好,但一摸到竹布,眼睛就亮了。“这是李姐的手艺!”老人的手指抚过竹布,“她织的回纹,比谁都密。”老人教陈阿木煮竹丝、纺线,教他怎么踩织机的踏板,怎么让梭子来回走得顺。
陈阿木学得慢,但有耐心。每天晚上,他坐在织机前织,织累了就歇会儿,桌上总会多块麦芽糖——有时是黄的,有时是棕的,都是李婆婆以前喜欢的口味。他知道是李婆婆在帮他,也不害怕,织的时候还会跟她说话:“李婆婆,今天张婶说我织的回纹密了点,您看还行不?”“昨天村里的狗蛋来要竹篮,我给了他一个小的,他高兴得蹦高。”
织机声再也没在半夜响起过,改成了陈阿木白天织,李婆婆晚上帮他整理竹丝。有时陈阿木忘了把竹丝分好,第二天早上准能看见竹丝摆得整整齐齐,粗细分开,还会摆个小菱形——跟他第一次见的一样。
半个月后,那半匹竹布终于织完了。陈阿木按照张婶娘教的法子,把竹布裁成了五个小肚兜,每个肚兜上都织了个小老虎,虎眼睛用黑丝线绣的,圆溜溜的,很精神。他还把那个没织完的襁褓补好,绣了朵竹子花在上面。
村里最近有三家生了小孩,陈阿木挨家送肚兜。第一家是村东头的老林家,老林的媳妇刚生了个女儿,小孩总哭,喂奶也不吃。陈阿木把肚兜递过去,刚给小孩穿上,小孩就不哭了,还咧嘴笑了笑。老林的媳妇说:“奇怪,怎么有股竹香味?”
第二家是村西的赵家,赵家的儿子早产,身子弱,陈阿木送肚兜去时,赵家娘正愁得抹眼泪。穿上肚兜后,小孩的脸色竟红润了点,晚上也睡得安稳了。
第三家是王阿婆的远房孙女,来村里住几天。陈阿木把襁褓送过去,王阿婆抱着襁褓,摸了摸上面的竹子花,忽然说:“这针脚,跟李姐织的一模一样。”
送完肚兜的当晚,陈阿木坐在堂屋编竹篮,编着编着,忽然觉得心里很暖。他抬头看向里屋,里屋的门开着,月光照在织机上,织机的梭子轻轻晃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从那以后,青竹坞的人再也没听过李婆婆的织机声。但陈阿木的竹器生意,却越来越好——他编的竹篮、竹筛、竹席,上面总会有淡淡的回纹或竹花纹,比别的篾匠编的好看,而且耐用,山外的人都特地来买,说他的竹器“有灵气”。
有人问陈阿木,是不是有啥秘诀。陈阿木总是笑着指窗外的竹林:“是一位老朋友帮我呢。”
风穿过竹林,“沙沙”响,像是有人在笑。偶尔有村里的小孩路过陈阿木的院子,会说看见院子里有个老婆婆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块麦芽糖,想递给他们,可走近了,又啥也没有。
陈阿木听见了,也不解释,只是从屋里拿出几块麦芽糖,分给小孩:“慢点吃,别噎着。”
小孩们拿着麦芽糖,坐在竹篱笆边吃,甜丝丝的味道飘在院子里,和竹香混在一起,暖得人心都化了。青竹坞的竹子一年比一年茂盛,陈阿木的竹器铺也一年比一年红火,只是没人知道,那架旧织机,还安安静静地摆在里屋,每当梅雨季下雨时,偶尔会有一缕浅青色的竹香,从里屋飘出来,绕着院子转一圈,再飘向满坞的竹林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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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为纯原创民间故事,寓教于乐,旨在丰富读者业余文化生活,所有情节根据民间口述整理而成。纯文学作品,借古喻今、明道讲理,勿与封建迷信对号入座!抄袭、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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