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巷口,花婶的豆浆摊照例腾起暖雾。我站在蒸腾的热气里,指尖在手机屏上轻轻一触,“滴”的一声,付款成功的提示音混着豆香飘进耳朵。这声响,总让我想起从前攥着硬币排队的日子,口袋里的钢镚儿叮叮当当,如今已成了稀罕物。
去年深秋回乡下看母亲,却遇上了一场尴尬。母亲的降压药见底,我揣着现金去村口诊所。村医丽琴正给人把脉,抬头看见我递过去的纸币,笑道:“现在都扫码啦,我这抽屉里早不备零钱了。”我愣在原地,摸出手机才发现昨夜忘了充电,屏幕一片漆黑。正进退两难时,侄子阿鹏背着书包路过,他咧嘴一笑:“叔,我帮你付,现金给我就成。”他手机屏亮起的刹那,那点微光竟真成了救急的依托。后来母亲常说:“现在的钱都长在手机里了,我这老太婆追得吃力。”
这话让我想起教母亲用微信支付的时候。起初她总把手机揣在怀里,像护着宝贝,生怕点错数字把钱弄丢。我坐在老家木桌旁,握着她粗糙的手,教她绑卡、扫码。第一次要她给邻县的小外孙发红包,她盯着“发送成功”四个字反复问:“这钱真能到我小外孙手上?不用跑邮局了?”后来一次视频,她得意地向我炫耀,说如今去集市买豆腐都扫码收款。屏幕里她的笑容,比窗外阳光还暖。
记忆里,父亲对钱格外谨慎。上世纪90年代他外出务工,每月工资都用蓝布手帕包三层,塞进鞋垫下面。有一回赶集,他揣着买化肥的钱被小偷划了口袋,回家蹲在门槛上,眉头皱了一整天。后来家里有了第一张银行卡,他第一次去ATM取钱,非要拉我一起。他紧盯屏幕上的数字,反复问:“这钱真在里面?看不见摸不着,靠谱吗?”如今父亲扫码比我还熟练。
数字支付的便利,渗入生活的缝隙。我去医院体检,手机预约挂号,扫码取号,省了半小时排队。缴费时打开电子医保码,护士一扫便完成结算,不用再抱单据跑窗口。水电费早不用跑营业厅,手机上点几下,明细一目了然,连母亲都学会了每月五号准时缴电费……
有回带儿子吃汉堡,他拿我手机点单,手指飞快滑动,嘴里念叨:“爸爸,加份薯条,还要冰淇淋。”看他熟练的模样,想起小时候跟母亲去粮站买粮。她手里攥着粮票,边缘磨损发软,泛着油墨和汗气。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拨着算盘噼啪作响,粮票上“全国通用”四个字,是那个年月的印记。儿子听我说起粮票,睁大眼问:“为什么要用纸换粮食?手机不能买吗?”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忽然觉得,时代的变迁,就藏在几代人不同的认知里。
手机屏亮起,母亲发来语音,说她刚寄来一箱老家核桃,“快递员上门取件,我直接扫码付运费,可方便了。”听她的声音,我抬头望见夜空星火,每一扇亮灯的窗下,或许都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正以指尖微光,点亮平凡温暖的生活。
作者:霍永安(作者单位系漾濞县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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