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9月12日晚,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缉捕队队长带领侦查员参加了卢沟桥建桥800周年篝火晚会的保卫工作。23时30分,撤勤回队行至西二环的途中,侦查员苑士杰、聂雨田等人突然接到群众举报电话:市局预审处通缉的杀人负案在逃人员陈月现正在鼓楼豁口饭馆前喝酒。
情况十分紧急,为了做到确实无误,苑士杰翻开负案在逃人员名册,发现陈月正是市局预审处通缉的在逃人员。向队长报告了这一情况后,队长让金辉副队长与苑士杰、聂雨田几人驱车赶到鼓楼豁口西侧的饭馆。
侦查员们看到一个留中分头、面部黑瘦,穿灰西服的男青年在餐桌前喝酒,特征与群众反映的一致。
这名男青年突然看到急刹车的警车,车上下来几个人朝自己走来,慌张地站起身欲溜。侦查员们动作敏捷地扑了上去,将他擒获,从他腰间搜出一把匕首。
经讯问,此人正是通缉的负案在逃人员陈月。
押回突审时,他供述了一起凶残的杀人案件。
1992年5月6日晚6时余,工商局干部武小杰在北展酒家沙滩分店给孩子办满月酒。在频频的劝酒声中,一些来客已有醉意,店堂内充满了热闹而欢快的气氛。然而一场灾难正在孕育之中。
宴席中无业人员李晓在劝酒时与别人发生了口角,同桌的魏刚上前劝架。打着酒嗝的李晓瞪着眼和魏刚又吵起来,继而动手撕打在一起。
“孙子!找打!”另一名无业人员陈宏站起来,对李晓说:“我是杜康先生劝酒,得罪(醉)了。”
陈宏和魏刚一起把李晓摔倒在地上痛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李晓从地上爬起来,酒已醒了一半,知道寡不敌众,和女友徐敬悻悻地离去。
回家后见到身强力壮的闫军红和无业人员刘义汉,气愤地说:“你们得给我报仇,出这口恶气,找魏刚算账去。”
闫军红、刘义汉听说了事情经过,说:“咱爷们能栽在他手里?走!现在就走!”
仗着酒精的作用,李晓将父亲的奔驰280轿车开出来。半路上又绕道陈月、苗锡林家把二人拉上,带着砍刀、木棍直奔本司胡同。
“见面后,你们给我往死里打,最后一刀留给我,出了事我顶着。”李晓给几个人壮着胆说。
晚10时余,A字头280大奔轿车停在魏刚家门前,敲门时,旁边一位老太太过来问:“你们找谁?”
“滚开!”闫军红亮出了砍刀,老人吓得急忙退了回去。
屋里一个男人问:“找准?”
“你把门打开!”
“门没插,有事进来说。”
几个人进屋后,见沙发上躺着一人,闫军红掀起被子,说:“是魏刚!”李晓嚎叫着,几人举刀就砍。
魏刚急忙用左手护着头部,苗锡林朝他的胳臂上连砍两刀,陈月用棍子抡打他的头。闫军红、刘义汉挥刀朝他的身上乱剁。魏刚一连被砍了14刀,左手手腕被砍断,因失血过多当场毙命。
“嘿!这孙子大腿还挺白的。”闫军红朝魏刚的左大腿上一刀挥下,一块大扇子面似的肉翻滚下来。
这时院里传来了脚步声,他们仓皇而逃。
夜色中,A字头大奔停在宣武长椿街×楼,这5男1女又敲开了陈宏的家门,见门厅地毯上躺着一人,身边吐了好多污秽之物。
“就是他!他就是陈宏。”李晓叫着。几个人不容分说乱刀砍下,陈宏身上先后7处被砍伤,右脸被斜着劈开半尺多长的口子,肉朝外翻下,陈宏疼得昏死过去。家里人吓得躲进了里屋。
李晓见陈宏不再挣扎,一使眼色几个人就急匆匆地下楼逃之夭夭。
案发后,东城和宣武分局经过现场侦查及目击群众提供的A字头大奔的汽车牌号,先后将李晓、刘义汉、徐敬抓获,送预审处审讯。为此预审处向刑侦处通报了该杀人团伙在逃的陈月、闫军红、苗锡林的情况,要求在全市布置抓捕。
陈月被缉捕队抓获后,闫军红、苗锡林很清楚被抓后性命难保,于是放出风来,说:“谁敢抓我,我就跟谁玩命。”
看到陈月的供词,侦查员对闫军红、苗锡林的凶残暴行非常气愤,下决心要擒获这俩恶魔。
缉捕队队长让内勤将此二人的情况收录在负案在逃人员名册中,在全市部署抓捕。
9月25日,缉捕队队长带领苑士杰、聂雨田、王傣、杨中杰四人,对闫军红的女友小英进行连续几天的跟踪监控。偏偏天有不测风云,9月30日小英因与同事吵架被京广明月歌厅除名,便一直窝在家里不再出来,监控工作只好暂停。
11月15日,苑士杰、聂雨田去预审处重新提审了陈月。
陈月供认:小英原来有个男友叫张明,在某饭店当厨师;还有一个叫王新的,住在劲松一带,曾与闫军红去云南贩过毒品;闫军红还有一个朋友叫刘玉朋,在农建服务公司工作,可以通过他们找到闫军红。
侦查员分别找这几人谈话,摸出闫军红在江苏和东北有几个窝住地点。缉捕队队长与金辉、苑士杰研究后,决定组织力量去江苏和东北抓捕。
11月22日侦查员正准备出发时,聂雨田接到张明的电话:“闫军红最近两天由长春返京。”根据这一情况,决定暂不去外地。
25日下午4时,聂雨田的BP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张明在呼叫,情况紧急偏偏电话又不通,于是立即驱车前往接头。
“下午我给小英打电话时听她口气有些慌张,在电话里跟我打岔说:‘我的工作你联系的怎么样了?’我感到情况有异,就问:‘他是不是在你那儿?’她‘嗯’了一声,现在闫军红还在小英那儿,你们马上去。”张明急促地说。
为便于隐蔽,聂雨田将警车开回单位,在副队长金辉的带领下,与苑土杰、王傣一行四人“打的”奔向小英家。可惜晚了一步,闫军红已于半个小时前离开。
在群众的帮助下,侦查员们在小英家家属院门口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内隐蔽起来。
夜里,外面西北风呼呼地吼叫着,气温降到了零下7度,室内又没有取暖设备,冻得几个人直打哆嗦,用沙发巾裹住腿也无济于事,只好挤在一起用体温互相取暖。
深夜10时,金辉考虑通过小英的父母动员小英协助公安机关捉拿闫军红,于是与苑士杰去了小英的父母家(同院对面楼),谁知此举动却打草惊蛇。零时30分,一个穿黑皮夹克戴眼镜的影子溜进了院。王傣悄悄跟出,结果只看到黑影一晃就不见了。王傣在院内搜索一遍,没有找到进来的人,只得返回门口继续监视。
闫军红一进大院就看到了小英的父母家还亮着灯,顿时感到情况不妙,他知道小英的父母有个习惯,每晚10时准时关灯睡觉,从没有例外(可惜这个情况金辉事先没有掌握)。现在已是后半夜,灯还亮着,说明情况反常。于是他急忙溜进小英的房间,把她推醒:“快!你爸家的灯还亮着,你去看看,如果没有外人就马上回来,我等你5分钟,5分钟后不回来我就走。”
5分钟很快过去了,小英没有回来。
闫军红知道大事不好,立刻脱下皮夹克,穿上小英的羽绒服,带上帽子,伪装好后溜出楼门,借着一棵大树攀上院墙翻墙而去。
侦查员们在这里蹲守了三天三夜,闫军红再也没回来。
金辉反复思量,觉得25日晚小英没有说实话。于是在27日凌晨再次找小英谈话。她承认闫军红已于26日零点30分离开这里去复兴门小平的家了。
27日,王傣在复兴门反复摸查,没有查到小平。
下午3时,金辉、王傣再次返回小英家。正巧,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金辉示意小英接电话。电话是她女友肖影打来的,让小英带上闫军红的皮夹克、皮鞋和乌萍的皮箱,下午4时半到复兴门工艺美术大楼门口见面。
听到这一消息,侦查员顿时忘记了几天的疲劳,打了两辆“的士”,一辆先到现场,一辆尾随小英。在工艺美术大楼三楼,肖影将东西接走,小英出门直奔地铁。偏偏这天人多拥挤,加上几天几夜连续工作,侦查员的体力消耗很大,在“交货”时错过了时机。
金辉、苑士杰、聂雨田没有看到她们接头,丢了梢。只有王傣发现了这一情况,跟着肖影而去。
肖影突然在百子胡同的一个门前停住,四周张望。王傣怕对方察觉,只好继续前行到前面的一个门拐进去,将里面的衣服换到外面,时间仅有1分钟,再出来时,肖影不见了。莫非她进了刚才的院门?
王傣到街道了解该门居民情况。街道干部说:“那院里住着一个叫乌萍的女人,小名叫小平,她家里有电话。”
这情况与小英提供的小平相符,王傣拿出闫军红的照片,街道干部指着照片说:“这是闫军红,以前住百子胡同x号,四年前搬走了。”
当王傣在街道调查时,肖影与乌萍来到南兴盛胡同旅馆内吃饭。这时闫军红突然出现,肖影吃了一惊:“刚才我在百子胡同怎么没见到你?”
“我躲在一堵矮墙后头,看看你后面是不是有人盯着。幸好,后面没人跟着,我才跟着你们过来了。”
肖影将皮夹克和鞋交给闫军红,狡猾的闫军红再一次脱钩而去。
根据街道提供的情况,金辉带领侦查员在百子胡同又蹲守了两天两夜,结果闫军红再未露面,至此线索再一次中断。
29日晚,肖影、乌萍、梁晨从乌萍的院里出来时被侦查员带回审查。
三人承认26日晚闫军红曾在这里住过一夜。乌萍说:“自从闫军红说他犯了事,公安局正在抓他时,我心里就害怕。27日上午他走后曾打回来一个电话,说:‘准备在这儿再住几天’。我谎称:‘上午胡同口有两名警察。’闫军红立马放下了电话。”
为了不打草惊蛇,侦查员又将三人带回百子胡同,一同蹲守在乌家。又是三天三夜过去了,仍无闫军红的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金辉和王傣再次找小英谈话。小英提供:“闫军红在南城有一个朋友叫冯先,是东城区某局干部。”
王傣前往该局调查,得知冯先住在教子胡同,BP机台是8326622,呼号中有一个9字。
蹲守的苑士杰与乌萍聊天时,乌萍提供了信息:27号早上,闫军红在她家打过一个电话,是呼他一个朋友的,电话是8326622,呼号中有一个9字。
两条线索都集中在同一个呼号上,几人研究推断闫军红在乌家呼叫的BP机应是冯先的,冯先应该知道闫军红的下落。
12月20日上午9时,侦查员在东城财经干部管理学院找到正在上课的冯先。冯先承认29日晚闫军红曾在他家住过一夜。经讲明利害关系后,冯先表示愿意协助公安机关工作。在乌家蹲守了三个昼夜仍不见闫军红的影子,金辉断定他不会再去乌家,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将乌萍、肖影、梁晨收审,押进了看守所。
12月23日中午,金辉接到冯先的电话:“闫军红呼我下午3点在×x×见面。”
“好!知道了。”金辉很消瘦,又患有气管炎,一到夏天就喘不上气来。但是他在工作中很能吃苦,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天十夜。现在他的气管炎又犯了,“吭吭”的咳了好长时间,脸都憋红了,“啪!”一口血痰吐了出来,说:“就冲这,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住。”
苑士杰说话有些口吃:“这十天,我、我的痔疮又犯了,现在天天便血。”
王傣接过话茬:“我都肛裂了,疼得我不敢正身坐着。”
聂雨田干裂的嘴唇笑出了声:“哈!你们没一个‘好人’。”
回队后,几个人坐在沙发上呼呼的就睡着了。这十多天他们太累了。
23日下午2时30分,金辉等人与冯先提前来到王府井工艺美术大楼前,见一个穿黑皮夹克的男青年靠在马路栏杆上四处张望,特征与闫军红相符。冯先悄悄对金辉讲:“他就是闫军红。”
听说眼前的人就是日日夜夜追捕的杀人凶手闫军红时,侦查员们顿时忘记了疲劳。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为了不惊动前来购物的群众,侦查员们从四周悄悄围上去。
闫军红靠在马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旁点燃烟圈,慢慢地吐着烟圈,用以掩饰紧张的心情。几个月的东藏西躲使他感到很疲乏,每天都在为找地方睡觉而奔波。突然闫军红感到背后有一硬物顶着,接着传来低低的一声:“别动,我们是警察。”
闫军红一激灵,冒出一身冷汗,还没反应过来,一副冰冷的手铐就铐上了双手,他感到身子有些苏软,仿佛就要倒下去。
侦查员们用他的皮夹克前襟盖住了手铐,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将他押上了警车。
闫军红哆嗦地哀求着:“大叔,我求您了,让我回家看看我爸吧!他快死了。”
闫军红被押进预审处看守所时,他的父亲病逝了。侦查员们也很遗憾,但是法律是无情的。
还没好好休息,苑士杰、聂雨田、王傣和金辉带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干裂的嘴唇、满口的水泡和疲乏的身子又投入了追捕苗锡林的战斗。
苑士杰、聂雨田、王傣在苗锡林的亲友、关系人之间连续追踪调查,结果一无所获。难道苗锡林逃到了天边?
为扩大线索,三人再一次来到预审处提审陈月、闫军红。经过长时间教育,他们交代苗锡林与他弟弟苗锡木可能有联系,他出逃时的路费是苗锡木给的。这一情况说明苗锡木知道其兄的下落,且犯有包庇罪。
经领导批准,缉捕队决定对苗锡木采取收容审查。
三名侦查员经过侦查于1993年2月13日在海淀区黄庄320路公共汽车站将苗锡木抓获。
审查中,苗锡木承认为哥哥通风报信,并给了2000元让他远走高飞。在问他苗锡林现在何处时,他缄口不语,经过预审员几天的突审,他才供认:“1992年10月我哥给我来了个电话,我问他在什么地方?他说在云南省昆明市南窑军工站招待所。这是他过去贩毒时经常住的地方。另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是乌鲁木齐市体委竞训科朱涛夫妇家,他们是陈月的表舅和表舅妈,去年我哥和陈月曾去过那里,他和新民路正章洗染店的女服务员郭文关系也很好。去年8月我曾两次往郭家寄钱给我哥。”
根据这一信息,苑士杰于2月18日分别给昆明市和乌鲁木齐市公安局发传真电报,请求协助抓捕杀人在逃的苗锡林。
2月20日,小苑接到昆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尤兴明同志打来的长途电话:“经查南窑军工站招待所未发现苗锡林。”
3月1日,昆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尤兴明同志又打来电话:“我们找军工站招待所服务员询问时,服务员告知苗锡林于1992年9月和12月先后两次来招待所住过,去年年底去新疆乌鲁木齐市找郭文了。”
苑士杰立即将这一情况再次发传真给乌鲁木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3月4日,乌鲁木齐市公安局发来传真:“经查苗锡林在乌市期间与无业人员宗武关系密切,现已将宗武收审。宗武供认,苗锡林已于2月底离开乌市去了昆明,并列出了六处落脚点。”
长途电话再一次打到昆明市公安局,经刑警大队查证后,尤兴明同志再次给缉捕队回电:“经查苗锡林未来昆明,现已布置了工作。”
至此苗锡林的线索又中断了。
乌鲁木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将宗武收审后,先后问了几次都没有进展。
3月16日,宗武的父母从北京返回乌市,刑警大队的同志通过做宗武父母的工作,安排宗武与他父母见面,经过耐心诱导,终于使宗武开口。
他讲:“我觉得苗锡林这个人挺正,做买卖实打实,对我也挺好,我不忍将他供出来。去年9月苗锡林在群艺馆门口摆夜市摊时,我常去他那吃饭,就认识了。你们头儿第一次找我谈话时,我就告诉了苗锡林,让他赶紧挪地儿。了解他情况的还有一人,就是开怡园发廊的老板陈月娥,因为苗锡林摆摊的地点挨着发廊,两人关系也不错,我分析陈月娥可能知道他的去处。”
刑警大队根据这一情况于3月16日夜到陈月娥家,准备找她谈话,意外的发现苗锡林正在陈家吃晚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即将苗锡林抓获归案。
4月2日下午2时40分,苑士杰、聂雨田、王傣从乌鲁木齐乘70次列车将苗锡林押解回京,送往市局预审处收押,至此这一重大杀人团伙全部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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