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在部队当副连职干事。老婆孩子住在490公里外的一个县城。我一直想调回老家附近的部队,这样能照顾家里。就在我努力想办法的时候,调动的机会来了,可同时,部队提我当正连职干事的命令也快下来了。政委找我谈话,让我做个选择:是要调动,还是要提职?
我是1981年提的仓库副连职干事。没多久,我所在的仓库和300多公里外另一个同类型的仓库合并了。我们原来的仓库降成了正营级的分库,机关人员和库首长都搬到了新成立的总库。到了总库,我还是在政治处当干事,分管的活儿没变。
1980年,我回老家结了婚。第二年,我提副连职干事的同时,女儿出生了。我赶回去伺候媳妇坐月子,在家待了二十天,洗了十多天的尿布片子。回到部队后,心里挺有感触,就写了一篇叫《女儿出生记》的散文。文章写得挺动感情,后来登在了驻地报纸的副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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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登出来,仓库的干部战士看到了,家属们也看到了。有两个嫂子在路上碰到我,夸我心细,文章写得感人。说着说着,她们话头一转:“小赵,你是外地干部,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不如想办法调到你家乡附近的部队去,也能照顾上家里。”嫂子们这话,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仓库里大部分干部家属都随军了,只有两三个像我这样,家属在外地。我老婆以前来仓库看过我,坐火车得一天,中间还得倒汽车,特别麻烦。
一到周末,库机关的办公大楼里就空荡荡的。我回宿舍也是一个人待着,还不如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文件,处理点业务。那段时间,业务上进步挺快,写的新闻稿也时不时在军区和驻地的报纸上登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调回老家的机会来了。1983年的一天,勤务连的江指导员来我办公室办事,闲聊时说起,他们连队今年新来了个兵,他父亲是我们老家一个仓库的政委。江指导员说:“你不妨通过这个战士,试试调到他父亲那个部队去。”这话提醒了我。我把那个姓邱的战士叫到办公室一问,果然,他父亲真是我们老家一个仓库的政委。不过,那个仓库属于总后勤部管,我们这个仓库归武汉军区管。从军区调到总后,估计难度不小。
但江指导员这人特别善解人意,他自己以前也是两地分居,理解我的难处。那个战士的父母来过我们仓库,江指导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他就给那个邱政委打了电话,介绍了我的情况,还特意提到我是仓库的兼职新闻干事,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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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年,就在我觉得这事没啥希望的时候,老家那个仓库政治处的一位正营职干事突然来了我们仓库。原来,他是来对我进行外调的。他见了我们政委和政治处主任,说明了来意。原来,自从江指导员和邱政委通过电话后,他们仓库正好缺搞宣传文化的干事,听说我符合条件,邱政委就让机关向上级打了请调报告……前不久,上级批了,就派人过来对我进行调查。
当时我挺感动的。我只是个副连职干事,对方来的是正营职干事,级别比我高多了。我想请他吃饭,他谢绝了。临走时我送他点当地特产茶叶,他也没要。
到了1984年5月,我以为调动的事可能黄了。没想到军区直工部发来传真,说收到了总后关于我的商调函。那天在办公室,正好是我接收的这份传真。我赶紧把传真件交给主任看。
收到传真后的第三天,政委突然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我办公室和政委办公室在同一层楼,我在西头,首长们在东头,中间隔着党委会议室。政委没事时经常到我办公室转转。他很清楚我的心思,以前也跟我说过,要是调不回老家,等我干到副营职就让我转业……
政委看我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小赵,坐,咱们聊聊。”他拿着那份传真件说:“总后仓库调你的商调函到了。但你可能还不知道,仓库上报你提正连职干事的命令,军区直工部开会研究已经通过了,这两天文件就该下来了。现在有个问题,你要是拿着商调函调走,那你过去就还是副连职干事。要是留下,你这几年一直琢磨的调动可就泡汤了。要哪个,你自己决定!”
其实,政委找我之前,我就猜到首长要跟我谈调动的事。只是没想到提职的命令也快下来了。调动这事,我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两年,仓库不大,干部们基本都知道我想走。至于提职,以后总还有机会。我报告政委:“政委,我当兵十多年了,一直在外地,家里一直照顾不上。我是河南人,恋家。我还是走吧。”
政委笑了笑:“行,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当天,主任就通知我可以办理调动手续了。不到一个下午,组织关系、供给关系这些调动手续就都办好了。第二天,处里派车把我送到了火车站。我的东西不多,两个月后,仓库有台军车到我家乡那边拉东西,顺便就把我宿舍里的东西一块捎过来了。
我赶到新仓库的政治处报到,接待我的就是当初去外调我的那位干事。之后,我见到了仓库的政治处主任和邱政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新单位的领导。我心里特别感谢他们,没花我一分钱。我知道跨大单位调动难度很大,后来还听说,邱政委为了我的事,专门跑了一趟北京,向负责总后直属队工作的将军汇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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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到之后,我专门去了邱政委家一趟,带了两斤好茶叶表示感谢。政委说什么也不肯收。我心里过意不去,放下东西就赶紧离开了。没想到第二天上班,邱政委来到我办公室,趁没其他人,把200块钱塞进了我抽屉里:“小赵,茶叶我收下了,这个钱你得拿着。你工资也不高。”说完,他使劲按了按我的手,不让我推辞。
想想这一路,挺庆幸遇到了这么多好心人。连队的江指导员,两个仓库的领导们。正是有了他们的关心和无私帮助,我才调回了家门口的部队。工作能兼顾,家里也能照顾上了。调动这事,在部队里是常有的事,有时是无奈的选择。但这次调动,让我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和成全。这份情谊,这份记忆,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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