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的李寡妇家里养了一头肥猪,眼瞅着快过年了,就盼着杀了猪给儿子做顿好的,再卖点肉添点家用。可到了腊月二十九,先前约好的屠夫却迟迟没来,她跑到集上再找,其他屠夫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干脆说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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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着急呢,集上的王二狗隔着老远就喊:“李寡妇,猪还没杀呢?要不要哥来帮忙啊?”李寡妇这才回过神,怪不得没人肯来,准是这王二狗在背后使坏。这王二狗是集上出了名的恶霸,人高马大满脸横肉,腰间总挂着把杀猪刀吓唬人。半年前他想娶李寡妇,被拒绝后就放话要报复,没想到在杀猪这事上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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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寡妇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就是请个和尚来杀猪,也不用你帮忙!”回家看着那头肥猪,她忍不住哭了——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十岁的儿子,哪能杀得了这头猪?没法子,只能接着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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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又养了一年,王二狗又找上门来问杀猪的事,李寡妇还是那句话:“请和尚也不请你!”没成想这猪越养越壮,跟小牛似的,别说孤儿寡母,就是普通屠夫没几个人也按不住。李寡妇咬咬牙,决定自己动手。
她从厨房抄了把菜刀,儿子抱着斧子,娘俩气势汹汹地冲进猪圈。李寡妇把一肚子委屈全撒在猪身上,闭着眼乱砍,儿子也在旁边挥斧子。可这猪也不是好惹的,脑袋挨了刀、屁股中了斧,疼得“嗷”一声撞开猪圈门,朝着村外狂奔。
娘俩傻了眼,举着刀斧顺着血迹又哭又骂地追,一直追到五里外的龙王庙。这庙是座破庙,三年前来了个穷和尚在此落脚,和尚浓眉大眼满脸胡子,村民都叫他黑和尚。见血迹进了庙,李寡妇松了口气,追进去正看见黑和尚蹲在地上给猪抹伤口。
“师傅,这是我家的猪!”李寡妇急忙喊道。黑和尚打量着她们娘俩,又看看猪,突然笑了:“你们这么杀猪可不行,咋不请人帮忙?”这话正戳中痛处,李寡妇哭哭啼啼把王二狗的事说了一遍。
黑和尚听着听着,浓眉拧成一团,猛地跺脚:“这王二狗太欺人太甚!”等李寡妇哭够了,想去赶猪,可猪受了伤死活不动。黑和尚忽然说:“女施主,就算赶回去你们也杀不了。这样吧,你们先回,明天我把猪拉到你家杀了,顺便你去请王二狗来吃肉——别人怕他,我不怕!”
李寡妇又惊又疑:“师傅,您是出家人……”黑和尚哈哈大笑:“无妨!实不相瞒,我这和尚是自封的,寺庙师傅嫌我俗根重不收,我自己剃了头当和尚玩。出家前我就是干这行的,手艺没丢!”李寡妇想起当初对王二狗说的气话,忍不住暗叹真是天意,赶紧回家准备。
第二天一早,李寡妇烧好开水等在门口。王二狗哼着小曲来了,身上挂满杀猪刀、铁钩,叮叮当当响,以为李寡妇终于服软了。“寡妇,猪呢?”他搓着手笑。李寡妇沉脸道:“今天请你吃肉,杀猪有人帮忙。”
话音刚落,黑和尚牵着肥猪慢悠悠走来。王二狗一看笑喷了:“还真请了个和尚杀猪啊?”黑和尚冷冷瞥他一眼:“和尚就不会杀猪?”王二狗气红了脸:“你出家人杀生,不怕犯戒?”黑和尚怒视着他:“你欺负孤儿寡母才该遭报应!我今天就破这戒,大不了不当和尚!”
他把猪拴在院里老槐树上,从布袋掏出粗麻绳。李寡妇递过菜刀,黑和尚摆摆手:“不用,老祖宗杀猪原本就不用刀。”王二狗在旁边冷笑:“吹大话,不用刀能杀猪?”黑和尚不理他,瞅准猪后腿三缠两绕打了个结,猛一拽,猪“轰”地倒地。又用同样法子捆住前腿,没片刻功夫,这头壮得像牛的猪就被捆得结结实实。
王二狗看得心里一惊,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黑和尚拿出根二尺长的竹管,一头削得尖尖的,在猪身上摸了摸找准位置,猛地一插,嘴里还念念有词。只听“噗”的一声,竹管大半扎进猪身,鲜血顺着管腔喷涌而出,猪哼都没哼,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
等放完血拔出竹管,王二狗凑过去一看,伤口又细又小,周围一点血丝没有,猪闭着眼像睡着了似的。他杀了十几年猪,也忍不住暗叫厉害。黑和尚擦着手笑问:“怎么样?”王二狗满脸通红低着头:“师傅是杀猪祖宗,我服了,明天起我不杀猪了。”
“你不杀,别人吃猪肉咋办?”黑和尚喊住他,“不用改行,以后别欺负孤儿寡母就行。来了就吃点肉再走。”王二狗哪有脸留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过了会儿,李寡妇端出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师傅,今天您既杀了猪又破了戒,就尝尝吧。”黑和尚一拍大腿:“何止今天杀猪,明天我就回老家重操旧业去!”李寡妇一愣:“师傅要还俗?”
黑和尚笑道:“我本就不是真和尚。以前总觉得杀猪罪孽重,想出家赎罪,可师傅让我回去想清楚。这三年想明白了,昨天遇见你才懂——我杀猪让别人吃肉,就是替众生担罪孽,这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说罢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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