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溃：加洛林王朝的无奈分裂

公元814年，加罗林王朝是当之无愧的西欧霸主。其领地幅员辽阔，东部靠近匈牙利盆地，西侧紧挨着英吉利海峡，北部直抵日德兰半岛，南端则在比利牛斯山脉的另一头。除法兰克本部，治下亦有数量颇多的哥特、阿勒曼尼、撒克逊、伦巴第等日耳曼远亲，以及原为游牧民族的阿瓦尔人。不仅能与拜占庭罗马平起平坐，连远在巴格达的哈里发都不能对其无视。

然而，上述盛况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就因查理曼的病死而瓦解。哪怕有后来者重整旗鼓，但王权持续衰弱的情况已无可改变。

诸子析产制的合理性

加罗林王朝的君主头像合集

由于历史影响，加罗林王朝的建立者深受日耳曼传统影响。他们遵循早年的墨洛温旧俗，坚持采取诸子析产制，把父辈的遗产均分给几个合法子嗣。因此，法兰克人在王国阶段就爆发过多次内战，甚至因均势而形成双头并立局面。查理曼不过是其中的幸运儿，却无力从根本上做出修正。

不过，这种周期性分家举措也自带现实合理性。在西罗马帝国崩塌后，分崩离析的各地开始形成不同习惯法。无论北方的德意志、中间的法兰西，还是隔着阿尔卑斯山的意大利，都被大量森林、河流与沼泽分割，自然演变为更多次级行政区域。哪怕统属于单个强势君主，都必须派遣贵族子弟前往统治。否则就难以衡制地方精英，制造出大量吃力不讨好的内斗。

诸子析产制 意味着王室规模不断扩大

当然，这种安排的坏处显而易见。等于鼓励继承人们进行竞争，通过零和博弈选出优胜者。除经典的兄弟萧蔷、叔侄对立，父子之间亦有可能提前摊牌。加之查理曼时代，法拉克人先后兼并不少原先的部落、城邦或王国，自然给内耗各方增添到更多投机势力。以至于合纵连横关系日趋复杂，帝国越来越容易走向碎片化道路。

此外，西罗马帝国的灭亡，还导致道路系统缺乏维护。随之而来的逆城市化衰落，进一步加速交通网络荒废，使各区域间的联系变得困难。所以，复杂的单中心建制难于安稳。在那个人均寿命不足40岁的黑暗时代，君主根本没时间挑选和培育优质接班人，最后只能将权力分配给诸子分摊风险。

黑暗时代的加罗林君主 对定向培养接班人缺乏信心

财权与军权的下沉

此起彼伏的外族入侵 让加罗林君主必须放权

虽然查理曼亲自出手击败阿瓦尔人，但胜利本身多少有些运气成分，而以匈牙利为终端的欧亚大草原也时刻开放。晚些时候，更加凶悍的马扎尔牧民即将拍马杀到。与之类似的穆斯林海盗，则在早些时候肆虐普罗旺斯等南部省份，时刻准备着为再续辉煌而卷土重来。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斯堪的纳维亚方向，还有源源不断的维京人驾船来袭。

诚然，各支蛮族的进攻狂潮都有一定时间差，但威胁本身却是长期化的。无论是坐船潜入塞纳河，还是沿多瑙河烧杀掳掠，都需要有充沛的军事资源予以应对。如果只靠庞大中央军四处灭火，那么可能连敌人的尾巴都难以触及。于是，加洛林王朝的君主被迫扩大地方权限，委任他们掌管所在地军政事物。

仅仅北方来的维京人 就让加罗林王朝损失惨重

其中的佼佼者，莫过于绰号强者的罗贝尔。作为西法兰克国王的封臣，他主持过包括勒芒在内的城市防御，包括修建河道沿线的堡垒与桥梁。随后在对抗维京人和布列塔尼的战争中表现出色。以至于儿子厄德一度被拥立为新王。另一个后裔雨果更是彻底取加洛林王朝，建立起威名赫赫的卡佩王朝。

这就是促成法兰克帝国解体的关键因素。一旦地方领主用城堡抵御外敌，也可以反过来对抗君主，让旧王室的控制力日益衰竭。

地方安全的代价 就是领主们作用军政大权

当时，西欧地区的平均气温不断下降，对脆弱农业和商业造成损害。加之经年累月的战乱摧残，人口规模在几百年内都没能恢复。以至于农业产出下降，调配物资的复杂程度上升，可能连货币都不太管用。倘若大量兵力集中于中央，完全有可能因后勤乏力而丧失大部分功能。

另一方面，罗马时代的税收机制，已经在蛮族入侵浪潮中折损殆尽。这让加洛林统治者必须面对财政倒退，无法像前人那样计算出应有份额，再通过合理回流来供养职业化军队。反而需要将更大财权赋予地方精英，几乎不加限制的允许他们自行支取日常所需。如此一来，丧失的征兵权也无法回收，算是为眼前稳定而放纵分离倾向。

货币经济的倒退 同样不利于中央集权

结果，法兰克时代的大地主们，纷纷从单纯包税人转变为武士阶层。他们经常允许用实物税替代真金白银，乃至靠兵役替代赋税本身。当麾下武装由庄园守卫、征召民兵，升级为职业骑士或雇佣兵，手里的话语权必然同步攀升。中央军虚弱的帝国难以用军事威胁来震慑他们的小动作。

无论如何，税制倒退的结果，就是加洛林王朝的财政储备远少于罗马时代。既没有钱养大规模军队，也没有能力在地方上赈济灾民。大部分君主的角色，更像是大一号领主，不可能舍弃对地方派系的依赖。

加罗林君主所能供养的精锐部队 数量一直偏少

致命内斗持续

查理曼死后 加罗林王朝已经难以为继

尽管如此，加洛林王朝还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崩溃。但强大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王室自己的窝里斗传统才是重要助力。

随着查理曼病逝，勉强继位的弱主根本难以掌控局面，潜在竞争者们开始在地方上拉拢势力。他们利用税制漏洞，以非常简单的支付方式，就可以靠土地或免税权来捞取支持。前一项条件早已被许多地方伯爵拥有，后一项的基础只能靠割肉来获得。因此，属于王室的资产不断缩水，渐渐不能同地方上的大族相提并论。

《凡尔登条约》的一分为三 不过是权宜之计

公元843年，查理曼的三个孙子签订《凡尔登条约》，预示着加罗林帝国的不可逆崩溃。如有又任何一方想搞违约兼并，就会遭其他两家的合理对抗。若是继续执迷不悟，招揽外族给自己充当马前卒，则多半会因为虚实暴露而遭反噬。

比较讽刺的是，主动分家并非加罗林王室专属。那些地方实权派也有样学样，造成持续数百年的进一步碎片化。于是，大贵族对国王闹独立，他麾下的小贵族也可以和自己闹别扭。城堡主完全不把伯爵放在眼里，正如公爵从未真心尊敬国王。

卡佩王朝初期 国王的领地仅限于法兰西岛

等到卡佩王朝取而代之，王室的基本盘已萎缩到巴黎周围，被整个上流社会戏称为“法兰西岛”。当中还有不少桀骜不驯、不肯顺服的小贵族领地。

显然，诸多因素相互交织，注定了查理曼的胜利果实无法长期留存。他的历史遗产，更像是为后来的中世纪贵族们提供示范，无论正面还是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