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艺 | 王震坤：逐水而画，八十岁的吕吉人给故乡写了封情书

在新时期海派工笔画创作领域，吕吉人无疑是一位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他的创作之路，从一个侧面展现了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为艺术家带来的前所未有的脱颖而出的创作机遇。今天，《人生八十万事舒——吕吉人艺术特展》在刘海粟美术馆开幕，让我们从他的作品中感受那一代艺术家立足本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不拘一格、放眼世界的艺术探索。 ——编者

报春图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河，它承载着长长的记忆与深深的感情，随波逐流，走向大海。对客居纽约的画家吕吉人来说，那条河便是故乡南浔双林的小河，枫泾古镇的石桥，黄浦江上的华灯璀璨，纽约哈德逊河的波光粼粼。

像水一样通透的人

上世纪90年代初，有一本专门论述“海派”“京派”比较的书《城市季风——北京和上海的文化精神》风靡一时，书中叙述中国南北城市人格、生存能力的迥异。有一章节专门提到了当时在纽约最为成功的两位华人画家陈逸飞、吕吉人。他们两人是上海美专的同班同学，典型的上海人性格。在改革开放、国门打开的初期，他们是最早奔赴美国求学，且站稳脚跟，取得成功的案例。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成功的共同点——都是以画水乡题材而声名鹊起，蜚声海外。陈逸飞的油画作品《故乡的回忆——双桥》作为国礼赠送国家领导人，让当时的中国油画界自信心倍增。同样，画中国画的吕吉人以中西技法结合创作的以哈德逊河畔、纽约大街、水城威尼斯为背景的彩墨画震动美国画坛。1991年《绿色调威尼斯运河风光》获美国专业画家联盟优异奖；1994年《水上有人家》获美国专业画家联盟大奖；1995年《秋水图》获美国《艺术家》杂志优异奖，1997年《凤凰春早》获美国美术家同盟最高荣誉——金奖，吕吉人在异国他乡取得成就也大大地鼓舞了当时改革开放中的中国国画界。

回家

杨东平先生写的这本书，开启了地域文化个性及特质比较的话语空间，将陈逸飞、吕吉人作为典型是有其道理的。他们两人都是江南人，都是上海人，都有水一般的江南性格。上善若水，水，柔中带刚，能包容万物，也能穿石破岩。这两个案例证明，像水一样通透的人，无论走遍天涯，只要心中有河，脚下都是祖国的江南。

世界的水是相通的

吕吉人的籍贯是江南著名的水乡——湖州双林，父辈们顺着水路辗转经过苏州，最后移居到了上海。祖辈的勤奋打拼，吕家家境逐渐殷实，耕读传家的家风使得家族非常注重中华传统文化的教育。所以，吕吉人常回忆起幼年时期，家里厅堂经常更换画轴，到了大伏天父亲总要将古籍、古画翻出来“晒宝”的情景，那是吕家五兄弟最兴奋的节日。父亲还为他们建立了“五人图书室”，制作借书卡，让邻居的孩子们也来借书。此外，父亲还要求他们每天练字，写日记，还带着他们看京剧昆曲，听评弹，吕吉人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完成了最初的艺术启蒙。

花好月圆

1959年，吕吉人入室贺天健先生门下，先生的课稿亲授，使吕吉人尝到了中国传统绘画滋养的第一口初乳。两年后，吕吉人考入上海美专，又得到了颜文樑、俞云阶、孟光、唐云、俞子才等大师的指点。在浓厚的苦学氛围下，吕吉人打下了扎实的中国画、西洋画基本功。

柯基及灵璧

我初识吕吉人，是上世纪70年代见到的一张很有名的画《伲囡走的是金光道》，这幅作品受时代的限制，稍显稚嫩，但这是吕吉人将中国传统笔墨技巧和西画的素描结构、色彩光影技法结合尝试探索的范例。这张画一经问世，立刻就引起了上海画界的注目。

家乡美

自此以后，吕吉人一直在中国画传统技法和西洋画技法的结合，以及中西艺术观的融合上狠下功夫，并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在美国求学期间，他的老师对他拿毛笔宣纸的人体写生感到新奇，特地将他这种新颖的形式介绍给其他同学并鼓励他继续深入前行。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一大批吕吉人以哈德逊河、纽约曼哈顿、中央公园为背景的彩墨画的创作。受到赞誉的吕吉人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下来，他又来到文艺复兴的圣地意大利，水色旖旎的威尼斯正是吕吉人丹青笔墨施展的好地方。面对有着千年文明艺术瑰宝的威尼斯河畔，想起万里之外的江南水乡，吕吉人沉吟了一句非常有哲思的话：世界的水，都是相通的。

挥之不去的是乡愁

顺风顺水，吕吉人回到了祖国的江南，回到了苏州平江古街，回到了枫泾古镇，回到了黄浦江边。此时我们看吕吉人的画：晨雾湿漉的石拱桥，木纹斑驳的窗棂，色彩斑斓的倒影，河边浣纱的村姑，桨声灯影里的黄浦江……吕吉人画得很细，须细细端详、慢慢品味：翻起一条长着青苔的石板，只见勾斫、钉头、鬼脸、马牙、刮铁、豆瓣、斧劈诸皴扑面而来；远眺江州的树木草丛，分明是董源、范宽、荆浩、巨然、贺天健大师的人影憧憧。

金色太行

我问过吕吉人，自上世纪李可染先生画的江南水乡题材水墨画比较出色外，为什么以后鲜有好作品出现？他回答：用心。

悬空寺

是的，“用心”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为此，吕吉人刻了一方“由心用心”的印章来时时告诫自己。吕吉人的彩墨画表面光鲜，画起来却很难、很慢。画画，不是自然的重现，而是心灵的再现。每作一幅画之前，他都要做大量的案头准备，找资料，画速写，写构想，画草图，尤其他这种反复皴擦，层层勾染的表现手法，需要很长的时间和耐心才能完成。上海画界老前辈谢稚柳大师和他开玩笑：我要给你的屁股颁发一枚奖章……

巍巍雪山图

千禧之年，吕吉人应邀为上海国际会议中心大堂，创作了巨幛彩墨画《浦江灿烂图》，其间又制作了34米的巨幛《中华锦绣全图》。2004年应邀为上海兴国宾馆接见厅创作了巨幅背景画《飞瀑图》。此时，经过20年改革开放的上海，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浦江两岸风光无限。吕吉人由此岸及彼岸，由彼岸及此岸，一路走来，个人命运与祖国紧密相连，息息相关，他丰富多彩的画作印证了风云际会的大好时代。

甪直沈家老码头

古谚：跑过三关六码头，难过双林塘桥头。吕吉人先生如今已步入耄耋之年，江南水乡，依然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乡愁，故乡依然是他心中永恒的主题。他的人文情怀，超越了彼岸和此岸，是河的第三岸；他的思乡情结，是他艺术生涯中最为动人的篇章，是写给故乡的一封情书。

为此，我们祝福吕吉人，祝他身体健康，画出更多的新作，艺术之树常青。（王震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