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科幻联合征文大赛初审作品：132号 | 《赛博电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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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八光分文化提供指导支持，博峰文化提供出版支持，高校科幻平台、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武汉大学科幻协会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正式启动，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欢迎加入大赛官方QQ群：913029248

进入初审作品：132号

赛博电剧

全文约8030字

预计阅读时间21分钟

“诶，赵哥，你说，咱们拍这个短剧，有人看吗？”我拿起一把起子，撬开短片主角脑门上的一排螺丝钉，将上半截的塑料脑壳放在地上，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记忆芯片。

“怎么就没人看啦？小年轻？你是不知道啊，我那时候，这部小说可火了，均订十万，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均订十万啊！一共有十万多个人订阅了这本书啊！当时均订十万的小说可没多说，我想想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左半脸莫名奇妙留着三个眼睛的赵雷鸣——有钱人的品味哪，说不好——点了点手指。

赵雷鸣，我上司的上司，几年才上任，突然空降过来的。大家都说，他和董事长有着很深的关系。

虽然是上司的上司，但我平常不叫他赵上司，更常叫赵哥。

赵哥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子，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得得得，您老别说了，给我一个清净吧！……那个时候看小说的人多，现在哪还有人去看啊？现在的人，别说纸质书了，电子书也不看了，拿一个管子插入后面的接口，直接连入一个虚拟空间。看什么小说，看什么短视频，看什么电视剧，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去体验别人的人生，只要你付了钱，虚拟空间里什么东西体验不到？我昨天下班就去进了个虚拟空间，直接一拳把咱们脚下的星球打爆掉了……”

赵雷鸣虽然是我的上司的上司，但平时从不轻易摆起上司的上司的架子，讲话随和，平易近人，因此和他说话时，我常常就忘了自己的身为员工的分寸，说起话来容易没大没小的——仅限工作之外的时间。

“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火旺，”赵雷鸣闭上左边的三只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脑子里的芯片调准喉腔内发声器的模式，弄出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者声音出来，“你是不是没去过城市外面玩过啊？从小就待在城市里？”

“城市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外面的人长得奇形怪状的……之前雷组长外出的时候给我发了张照片，里面是他和一张车的合影。这个车的样子长得挺老旧的，有点像是上上个世纪的样式，我来了兴趣，就去问他这辆车是哪里的，托他也帮我去买一辆，哎呦，您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我装作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痛心地捂住了胸口的蓄电池。

“怎么着？“赵雷鸣挑起了三个人工纤维眉毛。

“那辆车其实不是车，是人！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女的！那个女的把自己的身体器官呀都卖掉了，脊柱啊，心脏啊，肝脏啊……就留个大脑！塞在车子的前盖里！赵哥，你说，怎么会连这种人都有啊！”

“哦？怎么了吗？这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和你们这些小年轻一样吗？我也是一样的呀。”

“不一样，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呢？”我检查完毕，确认里面存储的记忆芯片没有任何问题，就把上半截脑盖子给盖了回去，拧好螺丝钉。

“哦，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你给个说法吧。”赵雷鸣奇怪道。

赵雷鸣，2054年生人，143岁，之前说过的，我上司的上司。

我嘛，城市里普普通通的一员，现在供职于光业农场有限公司，光业农场有限公司是一家……

这方面就不扯远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所干的事情，和本职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公司旗下也没有子公司专门从事于短剧拍摄的——看剧哪有自己亲身体验来的爽啊？你说是吧？

而我现在之所以干这活嘛，纯粹就是被赵雷鸣给硬拉了过去。

赵雷鸣这人个性有点奇怪，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那就是他家住的房子的门，到现在还是那种古老的不锈钢防盗门，21世纪50年代就已经淘汰掉的那种。现在就连城市之外，最落破的小村庄，里面住的最穷的一户人家，用的也是电子防盗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方面的原因，他家到现在，竟然一次盗窃都没有发生过。不过这倒也是，现在的小偷开电子门开惯了，突然遇到一个不锈钢的防盗门，就好比数学题做着做着，突然给你来一道语文题，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可不得就跳过去了嘛？

不止是门那，他家的一切东西，一看上去就非常的老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去他家里逛了一圈，就等于去了一趟历史博物馆，还不用花钱。

八成，不，十成是因为这种原因，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所以公司里的人也经常调侃他，他要去娶个老婆，恐怕只能造一台时光机，回到一百多年前拐一个回来了。

赵雷鸣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身体还是老实的，我的同事时常看到他去“大鸟转转”夜总会里去看机械女郎跳舞呢。

我驱动脑内的芯片，让清洁器发出流水冲过发声器，清理掉里面的污垢——俗称清清嗓子。

“这还不简单？赵哥，你说说，你左边的那三只眼，有用吗？”

“怎么没用了？上面的第一只眼运用了红外线成像技术，可以让我直接看到厕所隔间里有没有人，可以直接找到没有人的哪一间，节省了我的时间；第二只眼和你的眼差不多，可以浏览互联网，可以进行银行转账。”

说完这些，他就不再开口，仿佛第三只眼不存在似的。

“呦，那第三只眼呢，它有什么用啊？”我问。

“如果出现了像你一样质疑我品味的人，我可以用第三只眼发射一道镭射光，弄他个大窟窿。”他冷冷地回答道。

我笑了笑，但不敢笑得太明显。

“那赵哥，你为什么改造成这样啊？”

他想都不想回答道：“帅呗。”

果然，有钱人的品味都很独特。

赵哥虽然喜欢复古的家居风格，但是在时尚的方面，却一直是走在我们这些小年轻的前列的。

“那赵哥，你说为什么我改造成这样呢？”

我把双手巴住自己下半边脸的面具的左右两边，咔哒一下，把面具摘了下来，只见无数根数据线像是海葵触手一般伸了出来。

赵雷鸣扫了一眼：“你是程序员，当然要这么改造喽，不然公司会把你辞退下去。”

“对啊，赵哥，那我们改造的共同点是什么？”

他沉思了片刻，回答道：“都要花钱。”

“不对，再猜。”

“那……都要有人帮忙。”

“不对，继续猜。”

“那……改造的时候要去打根麻醉剂。”

我摇了摇头：“还是不对，继续猜。”

“我是你上司，还是你是我上司？”他冷冷地说道，第三只眼隐隐发着红光。

“好好好，咱不卖关子，不卖关子了。”我急忙说道，再次清了清嗓子——也就是说，我驱动脑内的芯片，让清洁器发出流水冲过发声器，清理掉里面的污垢。

“我们都是个人样……”

“废话，谁改造的时候安个狗头上去？”

“哎呀，你听我把话说完，赵哥，”我停了停，继续说道，“赵哥，你改造身体是因为——你独一无二的时尚品味。”

赵雷鸣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这话很受用。

“我改造身体，是为了工作。”

“是。”

“但无论怎样，我们至少都是保留一个人的外形，一个人的基础，我们其他的部位呢，虽然总体也或多或少改造了一些，但至少我们看起来是个人，不是？”

“车轱辘话一堆。”赵雷鸣锐评道。

“赵哥，你在城市里有见到过把自己的身体的部位完全替换掉的人吗？”

“我认识一个，他把自己的脑子移植到一个狗的里面了。那家伙最后死掉了，死因是因为与吃了老鼠药的狗发生了唾液交换，而导致……”

我强忍着笑意：“哦，赵哥，那你把那个家伙忘掉了，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那还真没有了。”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穷鬼……”

不等他把说完，我立刻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我早该这么做了，试着让赵哥去理解我的思维，简直比教会一只蚯蚓去弹钢琴还要困难。

“因为我们的身体知道，这些被换上去的东西，并不是我们原来身体的一部分。即使那些义体是用上了生物金属来制造的，虽然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其实我们的身体是在排斥的，这是我们的生物本能。这种本能影响到了我们的潜意识，所以，现在虽然身体改造的现象很常见，但是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去进行改造的人还是非常之少的。”

我说完了话。

而赵雷鸣则是紧皱着四根眉毛，努力地思考起我这句话的具体意思。

半晌，他终于抬起了头，四只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我们来这里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赵哥，你说好的，拍短剧的。”

“是啊，拍短剧的，我们又不是来这里谈天说地的。”

他立刻将发声器调整至“愤怒野兽”的模式，对我大喊道：“快一点，我们还要去庙里把另一个角色调试好呢！”

“好嘞，赵哥，我们走吧。”

赵雷鸣拉着我走上了一条石子路——全息模拟出来的石子路，除了不中摸以外，绝对中看。

石子路的两旁，是一尊尊的正待完成的石像大佛，头上蒙着白布的工人们手拿锥子与凿子，一心一意地雕刻着，眼神专注，动作不重样，不愧是搭载了人工智能的模拟系统，足够逼真，足够拟态。

“赵哥，你说，你的模拟系统，为什么不让这些人的手里拿着电钻啊？”

“我们的背景设定在古代，当然没有电钻喽——要不你去造个时光机回去，偷偷塞个电钻到墓里？那样子别人质疑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出资料，送到他的眼睛里了，说‘你看，电钻这么早就有了。我们这部剧可是有史料支撑的！’”

说完，赵雷鸣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雷鸣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话讲得好笑，我笑，是因为我上司的上司笑了。

好吧，我其实也觉得他说的话挺好笑的。

我们就这样沿着石子路走了过去，石像与凿子的撞击声车辆一般在我们的耳旁持续驶过，石末被拍打出的水花般在我们的身边飞溅。我的鼻尖痒痒的，处于一种要打喷嚏而又不打喷嚏的叠加状态。

“这个模拟的效果太好啦！”我称赞道。

“是啊！”赵雷鸣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可惜了，如果制作成虚拟空间的形式的话，就好了。”

“艺术无论表现形式，总是会有人观赏的。”

我惊讶地回看了他一眼，哲思之神似乎刚才短暂地依凭在他的身上，操纵他的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嘿嘿！刚才的话是不是不错！”赵雷鸣得意地回应道。

哲思之神回到了祂的神界。

“说真的，赵哥，你觉得这个真的会有人去看，你拍的这个短剧吗？”

“就算其他人不看，我自己看就行了。”

类似这样的话，我经常在那些失败的“文艺工作者”喉咙里的发声器里听到过。

他们总是用这样的话来掩饰自己失败的事实。

既然是给自己的作品，为什么还是要给大众看呢？

一群嘴巴比鸭子还硬的家伙。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赵雷鸣毕竟是我上司的上司，可不敢这么口出狂言。

“再说，你们城市人不看，城市外面的人也会看的。他们哪有你们这么发达的娱乐技术？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工作完了之后坐在水泥地上，哦不是，算了，坐哪都行，刷刷手机——嗷，手机没了——用眼睛上互联网，刷刷短视频什么的。”

赵哥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

奇怪虽然奇怪，但我对此并没有过多疑惑，因为赵哥是个非常恋旧的人，说话的时候嘴里蹦出些旧时代的词汇，想必也是非常正常的，吧？

我清清嗓子，说话道：“他们可能看不到你的短剧，赵哥。”

“哎，我知道看到的人应该不多，但有那么几十个应该不过分吧？”

“一个也看不到的，赵哥。”

“哦？”赵雷鸣急速地转过身来看向我，“什么意思？”

从赵哥惊讶的语气听来，他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倾向于将这理解为上层阶级特有的生活常识不充分。

“字面意思，赵哥，城市外面的人用的网和我们城里人用的网是——打个比方的话，是被一堵墙分开的——好吧，这个比方其实也不好——准确地说，是被透析膜给分开了：我们上的了他们的网，他们上不了我们的网。”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城里的人看不上我拍的剧，城外的人看不了我拍的剧？”他瓮声瓮气地说。

“对。”我轻快地回答道。

空气中带着沉默。

坏了，赵哥不会现在才知道自己正在制作一个只有自己欣赏得来、欣赏得到的艺术垃圾吧？

终于，赵雷鸣开了口。

“操蛋设计。”

“不这样子，就乱了套了。”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认知缺失。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怎么能放过这种在有钱人面前摆弄自己浅薄知识的机会呢？

“信息，赵哥，信息。”我将“信息”二字加重道。

“一个人所能接触到的信息，他就比别人更能获得成就。比方说，赵哥你在今天知道了一个消息，政府的武器装备老化落后，需要进行更新。然后呢？赵哥你猜政府会去干什么？”

“笨呗，更新呗。”

“对，对，那政府去找谁？”

“军工企业。”

“政府会给军工企业下一大批订单，然后呢？”

“然后……工厂里的工人，不……”

“然后企业的股票会涨，赵哥。”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赵哥沉思了片刻：“如果我提前知道这个信息的话，我就可以提前去买股票，等到股票涨到差不到的时候，马上抛售，赚它个一笔！”

我欣慰地点点头：“这就是信息的作用，有信息的人，总是能比有信息的人有更多的优势。”

“所以，在城市与城市外的地区之间建造出一堵隔绝信息的膜来，来制造出信息差……”赵哥自言自语了起来，“城市里的人就是那知道内幕信息从而赚钱的人，城市外的人就是……”

“就是……”我兴奋地说着，像是一个等待学生说出正确答案的老师。

“就是被割掉的韭菜！我懂了！我懂了！”

……韭菜是什么玩意？

虽然不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赵雷鸣恍然大悟，我也不禁露出欣欣然的笑容出来。

教导别人知识，原来是如此的令人愉悦啊。

信息上的压迫，是最不容易被发觉的压迫方式。

古往今来，压迫别人，有暴力上的压迫，有权力上的压迫。

但是，这些压迫的方式，只能让压迫者开心地去压迫，而不能让被压迫者心甘情愿地压迫。

城市外面的人知道城市的存在，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城市里的人生活着的真正的状态。

我们使用信息将自己神化，将自己美化。

他们就这样子安心地待在原地，如同一只只温顺的电子羊一样，等待着我们使用信息的剪刀，等待着我们去剪下他们身上的电子羊毛。

当我们向他们征收所谓“基因税”的时候，我们反复宣传这是为了人类种族的延续，为了基因的多样性，他们热泪盈眶地献上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想到，其实是因为现在没有改造过的人类越来越少，逐渐变成了珍禽异兽似的存在。为了满足城里人的好奇心，而去向外面的人去征取尚未改造的孩童，不给予教育，也不使其穿衣服，饲养在自然的环境中，让他们与其他动物一般别无二致地生活着。

他们不会知道那一个个游荡在金属碎片大地上的赤脚机械医生，在为他们慷慨无私地修补身体的损伤时，还为他们偷偷地装上了信息收集的装置，记录下他们生活中的一切，传输到城市中，成为虚拟空间的原料，让他们那被我们认为制造出来的悲欢离合，成为我们的电子榨菜。

他们也永远不知道，那六年一届举办的残奥会——打着和平的旗号，提出运用代替争斗的口号，只有改造人才能参加的运动会。当残奥会举行的时候，所有的根据地，村庄之间，都要去停止争斗——目的其实是为了选拔出生物神经与数据线完美融合的个体，以成为各大公司的完美的实验对象。

他们不会知道……

无知被压迫者，使其不以为压迫。

赞美被压迫者，使其自以为崇高。

“诶，火旺啊，你看我给你整个活。”

赵哥突然的一声，将我从思考之中唤醒了过来。

顺着他的手指，我向着道路的一侧看去。

只见那一排排的佛像顷刻间消失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他们的位置的，是一个个白花花的肉山，各种各样的肉体被面目狰狞的工人们手持大锤，粗暴地往内打了进去，又因为弹性而恢复原状，接着再被再次打了进去。

如果说刚刚的声音，是车辆驶过一般的话，那现在的声音，就是千万把手枪同时开火似的鸣响。

浓烈地如同在火上炙烤一般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怎么样，火旺，这个场景不错吧？我跟你讲，这里啊，小说的主角他发了癫，于是他就看到这一排排的石像呢……”

赵哥眉飞眉舞地讲了起来，我也在这一旁随身附和。但这副他所得意洋洋的画面，却激不起我心中多少的波澜。

残奥会上厮杀的惨烈程度，就算把这里的肉山再乘个十倍，也是比不了的呀。

就这样，我和赵雷鸣一路走进了庙里。

庙的正中，直立着一个几十丈高的石头大佛，一尊双腿盘坐在莲花座上，左手手捧钵盂，右手垂直指地——当然，也是虚拟的了。

而佛像前面的一个机器人，却并不是虚拟的。

这个机器人长相颇似一个……和尚——赵哥是这么说的——额头上的皱纹又深又沉，好像刚刚被车碾过一般，身上披着一块很大的黄布，又披着一块较小的红布。赵雷鸣说，这叫袈裟。

“这个和尚，他是负德寺里的一个方丈，这个方丈名字叫做锌慧。负德负德，这个‘负’啊，就是负电正电的那个负，这个‘德’啊，就是道德的意思，负德负德，它的意思就是连负电都是能有道德的，你怎么能够没有道德呢……”

赵雷鸣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胡话了。

我把里面的记忆芯片取出来后，拿进嘴里，将数据线连接上了记忆芯片，确认里面的记忆无误后，又从嘴里拿了出来，塞了回机器人的大脑里。

正当我还要去检查另外一群机器和尚的记忆芯片时，赵哥叫住了我。

“你说，这些东西算是人吗？”

“什么人？”

赵雷鸣指了指我眼前的锌慧方丈。

“当然不是人了，他们连生物脑也没有。他们体内的记忆芯片，只是为了强行插入身份而已，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赵哥你要拍摄的短剧里的角色，这样子待会拍的剧可以更加的真实。”我奇怪地说，奇怪赵哥怎么连这个都有疑问，但又转念一想，赵哥是个日常知识缺失的有钱人，也就释然了。

“那你说，他们和我们相比，那个更像是人呢？”赵哥指着外表看上去颇为古朴的锌慧方丈，又指了指他的三只眼，又指了指我的嘴巴。

“我说过了，赵哥，对人的最低定义，是拥有生物脑，他连生物脑都没有。”

“……是么……我们三个之中，不是人的东西，竟然是我们之中长得最像人的。”他莫名其妙地叹息了一声。

我看他不知为何地伤心起来，连忙出口安慰道——如果他因此而不在拍短剧了，那我的酬薪怎么办啊？岂不是就要去打白工了。

“赵哥，人的定义不能只看表面，而应该去……”

“就是因为连表面都不在意，对人的定义逐渐宽松起来，所以我们才会变得越不像人啊。”

赵哥的这一句话，把我的要说的话给彻底堵了回去。

我知道，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了，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去自己排解自己。

不过让我欣慰的一点是，赵哥没有因为自身的悲伤情绪，而去中止掉今天的拍短剧的计划。

随着最后一个和尚的记忆芯片检查完毕，我们依此去把他们摆在各自的位置上，又前前后后的忙活了好大一阵，终于都把要做的事情都搞定了。我的散热器都要运转不过来了。

“诶，赵哥，你不是要说拍短剧吗？”忙完事之后，我与赵雷鸣站在场地之外，防止打扰角色们拍剧。

“是啊，你又怎么了？”

“那这摄像机在哪里啊？”

“摄像机？什么时候的老古董了，我直接让主角的眼睛录制视频，耳朵里的采音器采集声音，不就行了。还是第一人称的，不比第三人称来得有冲击力？”

“……哦”

看来，与赵雷鸣待久了，自己也会变成赵雷鸣啊。

“一切都检查完毕了，那么……OK，开始……”

赵哥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脑内用意识驱动了机器人的行动开关。

却听场地内尖锐的一声。

“嘿嘿！道爷我成啦！”

赵雷鸣的家中

赵雷鸣看着手里的一块小小的芯片。

这块芯片里的，就是他忙活了一天的结果，里面装着的，就是他拍摄的短剧。

他本来是想要把这芯片复制一份给火旺那小子的，没想到火旺那小子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拿了他的薪酬就走了。

“唉，太可惜了……我本来是要我的大作复制上亿份，分享到这个世界的角落的……没想到啊，城里人不爱看，城外的人看不了。”

想到这里，一股孤芳只好自赏的悲情不禁涌上心头，难以抑制。

他又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早已应该被淘汰掉的手机，拨打了起来。

“喂，你好，时空旅游局吗？我在这里呆够了，我现在想回去了……话说你们的工作人员给我编的身份是什么东西？143岁？你们知道我整天装老装的有多难受吗？啊？下次给我编个正常一点的吧？嗯？

“什么，这次旅游的感受？你们是要我去写游后感吗？还要我去汇报这次旅游的感受？哦，原来是收集客户的意见啊，那意见的话我确实是有很多的……”

赵雷鸣一口气说了许多条意见后，微微停顿几秒。

“但又说真正的感受的话，那确实有一些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天上的一轮圆月，幸好，这里的人类的技术还没有高到把月球也改造成机械的地步。

“人啊，还是不能太依赖机械。”

圆月轻笑，云霏半掩。

“什么？啊？回去之后要把我的三只眼睛给拆掉？为什么？因为我的世界科技水平没有高到能达到义体改造？什么？这算什么理由？啊？签订的条款里有写，不能把穿越世界的东西带回到原世界？你们写的比蚂蚁还小谁能看得见！

“不是，没有，为什么要拆掉——三只眼睛真的很酷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