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嵘：以“法”护航，保护影视项目投融资

4月18日，北京国际电影节开幕。同一天，全国电影工作会也在北京召开。会议提出三个尊重，尊重艺术规律、尊重产业规律、尊重管理规律。作为为影视行业服务的法律人，也必须尊重这三个规律。

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法务工作委员会多年来孜孜以求的就是法律服务必须深入影视行业。法律服务，只有站在影视行业人的立场上，切实符合影视行业的需求，才是有效的、有益的法律服务。

关于“以‘法’护航，怎样更好的保护影视项目投融资”，笔者结合在北京国际电影节影视法商论坛的主题发言，和各位做以下研究分享。

一、影视项目是高投资高风险的项目

1. 影视项目投资到底有多高呢？

举三个例子：《长津湖》投资成本13亿，《封神》三部曲投资成本30亿，平均每部10亿，《妖猫传》投资成本9.7亿。

中小投资的标准是多少呢？

官方的标准，2011年以来，金鸡百花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要求中小成本电影总投资额必须在800万以下。这个标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标准了。

业内大型影视制作公司的标准可能更高，例如，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与华谊兄弟创始人、董事长王中军谈电影投资时，王总说七八千万是小成本低制作，两三个亿是中成本，并且明确的说六七百万就可以投资电影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通过中小成本电影标准的变迁我们看到，随着电影工业近些年来的飞速发展，单个项目的电影投资金额越来越高，影视投资的风险也随之扩大。这就提高了我们对影视项目投资的管理要求。

2. 高投资的电影项目，投资回收情况如何呢？

2023年，在国家电影局网站查到，电影剧本备案、立项公示2706部。

2023年获得公映许可证的国产故事片有606部；国产动画、纪录、科教、特种电影172部；合计778部。[1]

根据灯塔《2023年中国电影市场年度盘点报告》，23年国产电影在院线上映了432部，只有一半的电影能在院线上映。

根据猫眼发布的2023年电影票房数据，初步统计，2023年院线上映的电影能收回成本的不超过100部。以2023年院线上映电影为基数，回本的概率仅有23.15%；以2023年拿到公映许可证的电影为基数，回本的概率更低至12.85%。[2]

数据说话，影视行业确实是高投资，高风险。

3. 由制片人团队带领律师团队和财税顾问团队构成的核心管理者共同为电影投资保驾护航。

一部电影的艺术成就主要依靠编剧、导演、主演、摄影等艺术家的创作。

但从投资角度，一部电影是否可以顺利的摄制、发行并收回投资，就需要艺术家、投资者及管理者来共同努力。由制片人团队带领律师团队和财税顾问团队构成的核心管理者的管理水平对影视项目投融资就非常重要了。

二、只有深入行业，在明确行业需求，尊重交易惯例的基础上，才能做到以“法”护航

1.中国的影视投资项目，基本采用投资合同的方式，很少采用股权投资的方式。

以笔者团队提供全程法律服务的《第二十条》为例，2023年初夏启动投融资和电影制作，2024年春节就上映了，票房结算需要半年到一年。我们就会发现影视投资项目花钱快、回钱快、周期特别短。因此行业很少选择股权投资的方式。

2.影视投资合同约定的是投资、生产（摄制）、销售（宣发）、回收投资（收益结算分配）的完整循环。

3. 律师要根据行业需求和交易惯例设计交易结构和管理流程

例如，在设计融资合同时，我们是选择把几个投资方都放在一个联合投资合同中，还是由一个主投方与各投资方背对背签署投资合同? 是否还有更好的交易结构设计？

当融资方需要和投资方签署带有保底条款的投资合同时，保底条款的交易实质到底是什么？

主创用一部分片酬做电影投资，从法财税的角度应当怎样理解，应当怎样安排交易结构才符合税务要求呢？

如果有投资方逾期交付投资款，怎样可以更快的释放投资份额以便吸收新的投资款来救急？

主投方向各投资方分配发行回款，我们更习惯于先分后税。如果税务局要求主投方按照股权投资分红的方式先税后分，我们应当怎样理解和应对？

以上种种问题，律师需要协助各投资方厘清工作边界和利益分配模式，在投资方中划分决策管理权限，设计合理的交易结构，在保护投资者权益和保证项目高效决策之间获得平衡，使电影项目可以顺利推进并完成。

法律的严谨性、交易结构的复杂性以及风险控制的高要求会给电影项目的执行层带来难度。

针对执行难度问题，除了律师最初就要加入项目随时解决问题以外，更重要的是律师深入了解行业要求和行业思维习惯、行业操作惯例。站在管理者的立场考虑问题而不是仅仅考虑法律问题。在控制风险和降低执行成本中倒找合理的平衡点，并且提供简洁、清晰的操作流程，向制片人提供兼顾法财税的实际解决方案，而不是仅仅向制片人提供一个事不关己法律意见。这样执行层才能简要、清晰的了解工作执行重点，才能把项目管理好。

三、保护影视项目投融资，控制风险，可以从事先、事中、事后几个阶段来控制，但核心在于成本控制

电影项目风险控制，主要在于：控制摄制成本、成片质量、制作周期和不侵权。其中，核心在于成本控制。两个角度：钱不要乱花，用在正地方。花钱要有相应的产出，资金使用进度和生产进度要匹配。

有效的资金管理必须是事先控制，事中控制再加上事后监督。我们更推崇事先、结构性控制风险。

1. 事先控制之一：用承制获利模式来控制——这是结构性控制，阳谋

承制获利模式一般分为两种，结算模式与包干模式。

（1）结算模式是最常见的模式，核心是按照实际结算的摄制成本对事先收到的投资款多退少补。承制方获得约定比例的承制费。

（2）包干模式的核心是在协商确定的摄制预算内完成所有摄制工作。在保证质量，按期交片的前提下，有结余归承制方，当然也就无需额外再收取承制费了。

结算模式实际是过程控制，特点是盯住每一个环节，安全性高，但双方的管理成本也同样很高。所以结算模式适用于经验丰富、人员充足、管理严格的大型公司。

包干模式实际是结果控制，就是以信任关系换管理成本的一种模式。包干结余都归承制方，承制方的主动性就会比较高。

当然，采用包干模式要考虑的条件就比较多，例如：承制方是否有资金实力来承担超支？在业内口碑如何，是否有很强的管理能力和商业信誉？是否也同时是投资方，与各投资方是利益共同体关系？等等。

所以，综上所述，承制利益模式是控制成本的结构性安排，是阳谋。

2. 事先控制之二：支付模式、付款节奏控制

最直接的事前控制当然是通过支付模式、付款节奏来控制资金风险。

例如：用线上线下费用来控制资金安全。“线上费用”由主投资方直接管理和支付；“线下费用”则是由承制公司管理和支付。

付款节奏的核心要求是付款节奏要和项目进度保持一致。

线上线下费用、付款节奏是主投方和承制方谈判博弈过程。作为律师，我们就要站在客户及各方切身利益上考虑问题，寻找各方的利益平衡点。

3. 事先控制之三：超支管理

提前约定好超支的处理方式也是也是事先控制的重要内容。

是否超支和预算内容、承制方管理能力、不可抗力、甚至投资方的违约有极大的关系。

结算模式下，肯定要重点考虑超支问题。常见的控制方法是约定超支比例上限。

在包干模式下，只有特殊情况才需要讨论超支。例如：审查补拍、艺人道德条款出问题，要换演员重拍或换脸。此类超支各投资方在做预算的时候是没法预估的，就有必要在合同中提前约定应对方案。

除此之外，事中控制之——财务管理；事后控制之——审计权。也都是重要的风险控制手段。

四、将诉讼/仲裁经验吸收到交易结构安排中，尽量减少将来不必要的诉讼/仲裁

1. 超支案例

分享一个和超支相关的案例——艾米斯传媒与优酷委托创作合同纠纷。优酷是主投方，委托艾米斯摄制一部网络剧《午夜计程车》。因为超支承担问题，从2017年诉讼，历经5年才完成终审。

双方的主要争议焦点是超支部分是否由投资方优酷承担。

双方对超支的约定看起来好像很清楚，谁的责任导致的超支谁承担。但实践当中，承制方与投资方的工作往往都是交互进行，互相影响，很难特别清晰地区分哪些事项是因为甲方原因造成的超支，承制方举证极其困难，法院就很难支持承制方的诉求。

在实践中一定要选择管理成本低、举证难度低的解决方案，比如约定具体超支事项、约定超支上限。

综上，站在影视全流程管理的立场上，以控制影视项目风险为目标，深入行业，明确行业需求和交易惯例，以完善的交易结构、交易安排、管理流程来控制风险。在项目管理中吸取诉讼/仲裁的经验，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诉讼/仲裁，才能真正做到以“法”护航，保护影视项目投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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