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岁尾,又见乡雪飘。小娥坐火车从新疆赶回来了。
大地皑皑,母亲正站在雪地里,迎接女儿哩。
妈,额回来了。小娥眼中噙着泪水,妈,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闺女,回来好。回家妈给你做好吃哩。我的闺女,你好像瘦了?
妈,现在豆流行瘦。瘦点,不显得苗条吗?
都是你的理。别佛了,先回家暖和暖和。
母女俩走在尺把深的雪地里,几行深深的脚印,将时光拉的很长很长。
在过去几年的日子里,小娥经历了相亲、结婚、婚变、离婚。这对一个农家妹来说,好比是“雪上加霜〞。但是,小娥是个倔强的女子,她奇迹般地跨过了人生这道坎。
这些年来,母亲偷偷流了多少辛酸泪,只有她自个知道。她见了乡邻们总是强颜欢笑,跟每个人热情地打招呼,生怕怠慢了谁。
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嘛。高中学历的小娥决定离开家乡,一个人去千里之外的新疆闯荡。起初,母亲是不同意的。路途那么遥远,一个女孩子家的,在外头风吹日晒的,太不容易了。
小娥,你千万不能去。几千公里的长途,坐火车几天几夜才能到?再佛,你走那么远了,娘想你了咋办呢?
妈,你别担心。额上过学,又识得字,那边是俺同学开的厂子。妈,俺这些年心里憋屈慌,想出去闯荡闯荡,顺便好散散心情。额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照顾自己,你就把心搁肚里呗。
小娥,你是额的亲闺女。娘不是不让你走,额是实在舍不下你呀。
妈,这是定下来的事,额跟同学打电话佛好了。你就别操那么多闲心了。
娘俩的这段对话,被风偷偷地听了去,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小雪。
小娥走的时候,村外的雪正落得紧。她安抚好母亲之后,手拉着行李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毫不犹豫地告别了。母亲愣愣地呆在原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谁曾想,小娥这一走就是两年。母亲从春天等到冬天,又从立春等到大寒,日夜盼望女儿早点儿回来。
小娥走在雪地上,每一步落下一个脚印。记忆里这条乡路,她整整走了二十三年。不对,如果再加上两年?小娥心里正寻思着。
时间仿佛回到从前,母亲走在前面,小娥紧随在后面。一串大大的脚印,附加一串小小的脚印,那条曲曲弯弯的小路,留下了母女俩一起走过的岁月印迹。
如今母亲依然走在前面,小娥紧随其后。小娥发现,自己的脚印与母亲的脚印重叠时,尺寸大小竟然出乎意料地一致。
母亲走在前面,心里想:闺女,娘有一箩筐子话,不知从哪句话问起,回家后娘把话来慢慢叙。
小娥走在后面,故意踩着母亲留下的脚印。心中寻思着:女儿在外面谈了对象,回家怎么跟老人家讲?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的娘嘞,到时候可咋说呢。
一路上,只听得雪“莎莎”地响,仿佛在说,小娥,小娥,娘问起时,你可别又整不会了。小娥心想:横竖就这点事儿,也没啥不好开口的。娘呵,回家听额慢慢说就是。
小娥,走快几步,马上到家了。母亲在前面絮叨着。
妈,你走慢点,不必慌着哩。小娥在后面附和着。
此时,一阵风将树枝上蓬住的雪吹落了,“噗—嗤〞一声洒在了乡路上。前面的母亲吓了一跳,小娥忍不住笑出了声……
哦,乡雪!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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