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开创吸血鬼小说的华丽篇章

前几天看了一部旧片《夜访吸血鬼》，好上头，汤姆·克鲁斯和布拉德·皮特这对“最帅吸血鬼”怕且无法超越吧？这部电影当年获得两项奥斯卡提名，被誉为“吸血鬼电影的巅峰之作”。

电影改编自同名小说，我找小说来看，对比之下，电影有不少改动，小说可比电影“劲爆”多了，恐怖中带着情欲，血腥中带着人性。

小说的背后有个悲伤故事。作者安妮·赖斯生于美国新奥尔良，五岁的女儿死于白血病后，她开始思考生死和寻求宗教慰藉，并尝试创作吸血鬼题材小说。

《夜访吸血鬼》于1976年出版，一炮而红，极其畅销。此后她陆续创作了十多部吸血鬼题材作品，发展成为恢弘的“吸血鬼编年史”系列。

《夜访吸血鬼》的简介是这么写的：

新奥尔良，浓馥花丛掩埋着腥腐尸骸，苍白的贵族世界上演着凄美的场景。幽暗力量从斑斓城市之下乘虚而入，掀起一段交织着绝望、妖艳与迷乱的壮丽波澜。
吸血鬼王子莱斯特，忧郁的贵族后裔路易，吸血鬼女孩克劳迪娅，纠缠着度过十九世纪的癫狂、绝美时代。

读《夜访吸血鬼》又亢奋又迷幻，文字有着浓稠的激情，时而理智，时而癫狂。安妮·赖斯曾在访问中说过，她是凭着本能和直觉去写，不停地写、写、写，不停地问自己“你怎么敢写这种东西！”小说在五周内写完，她以丰富的想象力创造了崭新的吸血鬼世界。

以前，大多数“吸血鬼”的形象都是古老而腐朽，栖身阴森的古堡，长着可怕的长指甲，皮肤皱巴巴的，脸色苍白，样子又老又丑……

而安妮·赖斯打破了人们对吸血鬼的“认知”，开创了吸血鬼年轻俊美的先河。俊男与美女，鲜血与死亡，杀戮与捕猎，苦恋与禁忌……把吸血鬼题材里面的奇幻、惊悚、华丽、感性、绝望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 以前电影的吸血鬼形象：（左上）1922年《诺斯费拉图》；（左下）1931年《德古拉》；（右）1992年《惊情四百年》。

在她笔下，吸血鬼自述他们的故事，包括他们的来历、群体、种类、情感世界、生活习性等等，充满神秘色彩与浪漫气息。离奇古怪的情节加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刻画，使你不知不觉置身于恍惚迷离、如梦如真的境地，吸血鬼变得具象而吸引。

不同于《暮光之城》、《吸血鬼日记》等披着吸血鬼外衣的偶像剧，安妮·赖斯的“吸血鬼编年史”系列有着“正统”味道。她复活了吸血鬼类型小说，并极大丰富了其文学品格，成为此类型小说难以超越的典范，她也因此被称为“吸血鬼之母”。

路易和莱斯特

《夜访吸血鬼》是“吸血鬼编年史”系列的开山之作，也是整个系列最高质量、最华彩的乐章。小说采用伪自述体展开，吸血鬼路易向一名男孩讲述自己被莱斯特变成吸血鬼的经历与几百年来的爱恨情仇。

“可你带了多少磁带？”吸血鬼边问边侧转过身子，现在男孩可以看见他的侧影。“够录一个人的全部故事吗？”
“当然够，只要故事精彩就行。有时走运的话，我一个晚上可以采访三到四人，不过故事一定要动听。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确实不过分，”吸血鬼回答道。“那么我愿意给你讲我的故事，我很愿意讲给你听。”

吸血鬼破除了男孩对吸血鬼的“偏见”：他们不怕光（阳光除外），不怕十字架，不会变成气体穿过钥匙孔，但火烧、肢解、太阳的能量都会杀死吸血鬼。

吸血鬼白天躲在棺材里睡觉，晚上出去猎杀，他们必须依靠人或动物的血液才能生存下去。吸血之后，他们的身子会变暖，脸色也没那么苍白。

男孩采访的吸血鬼叫路易。

路易洁白光滑，脸就像塑像一样毫无生气，只有两只眼睛闪着绿光。他穿着裁剪考究的黑色上衣、带长褶的斗篷，黑发如波浪般一层层梳向脑后，发卷摩挲着白色的衣领。

路易是在25岁变成吸血鬼的，那年是1791年。他住在路易斯安那，是种植园的主人，过着奢侈而单纯的生活。

父亲已经去世，路易是一家之主，母亲和妹妹经常参加新奥尔良的各种舞会，但弟弟从12岁起就过着苦行僧式的生活。

弟弟在15岁那年，声称看到上帝的旨意，要哥哥把种植园和房子卖掉，把钱给他，让他为上帝工作。路易说他看到幻象了，拒绝了他。没想到弟弟伤心欲绝，从楼梯摔下来死了。

路易认为弟弟的死是他的过错，无法原谅自己。

我整日饮酒，尽可能不待在家里。后来我就变成了那种想死又没有勇气自杀的人，独自在黑暗的大街小巷穿行，常常到酒吧喝得烂醉如泥。有两次差点和别人打架，我都中途主动躲开了，这倒不是因为我的懦弱，而是出于对这一切的冷漠。我倒真希望能有人杀了我。于是有一天，真的有人来袭击我了。袭击我的可能是任何人，因为我的这种邀请是对所有人的……水手、小偷、疯子，等等。可袭击我的竟是一个吸血鬼。

▲ 《夜访吸血鬼》电影剧照（1994年），汤姆·克鲁斯饰演莱斯特，布拉德·皮特饰演路易。

莱斯特把路易变成吸血鬼，他成为路易的陪伴和“导师”。他看中了路易的种植园和财富，他喜欢奢华的生活。他轻易制服了路易，而路易也有自我毁灭的欲望。

告诉你，在吸血鬼强大而准确的直觉面前，人类最细小的面部表情都如做手势一般明显。

莱斯特似乎和路易是同一阶层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礼貌周到，特别能取悦客人。莱斯特有洁癖，花钱如流水。

莱斯特很聪明，但他不曾长期受教育，他所学的东西都是在听人谈话时学的，而不是从书本里学的。原来，莱斯特的父亲不让他上学，他恨父亲。

莱斯特性情乖张，任性妄为，喜欢玩弄猎物。

做一名吸血鬼对他意味着复仇，报复生命本身。每一次杀人都是一次报复，难怪他目空一切，什么感情都没有。吸血鬼这种生命应有的细腻情感，他都没有，因为他太专注于对人类生命的疯狂报复，对他自己也曾经拥有过的人类生命的报复。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因此看不到未来；他满怀嫉妒，因此什么都不能使他赏心悦目，只有从他人那里强取时才能获得一点快感，而一旦得到，他又会索然无味，愤愤不满，并不喜欢物品本身，于是又会去追逐另一件东西。他的报复是盲目、乏味、让人鄙视的。

路易、莱斯特和克劳迪娅

刚变成吸血鬼的头四年，路易只杀动物，喝动物的血。他无心苟活，但杀戮的欲望强烈撕扯着他。

路易不堪忍受莱斯特的滥杀，他说要离开莱斯特。那晚，路易抵抗不住诱惑，咬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莱斯特把小女孩变成吸血鬼，女孩克劳迪娅就这样成为了莱斯特和路易的“女儿”。

我相信，莱斯特这种人是不愿意考虑或谈论自己的动机或信念的，即便是对自己都不谈。他是那种只知道做的人，只有在巨大力量的促动下，才会开口说出自己的生活方式与思路。那晚他所做的就是这么回事，他被力量驱使着去探寻，甚至为自己探寻自己生存的原因。把我留下，这无疑是驱使他的一种力量。

他们的生活因为克劳迪娅的出现而发生很大的变化。

“目睹一个孩子挨饿是很可怕的，”他对我说，“吸血鬼挨饿就更加恐怖。”他还说，要是他把她锁起来让她死的话，远在巴黎的人都会听到她的尖叫声。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把我留在身边。我不敢一个人逃走，更不敢想带克劳迪娅一同冒险。她还是个孩子，需要呵护。

路易教克劳迪娅看书、读诗、弹琴，他们像父女，又像情侣。莱斯特则带着克劳迪娅去搜寻、引诱、猎杀，克劳迪娅成为残忍的杀手，还学会了如何玩弄猎物。

克劳迪娅的身体永远长不大，但她的心智逐渐成熟。六十五年过去了，她怂恿路易一起离开莱斯特。

我一度还觉得他挺迷人的，喜欢他走路的姿势，喜欢他把我抱在怀里，用手杖敲打着石板的样子，还有他杀人时的那种潇洒。可现在我不觉得他迷人了。你呢，从来就没有过此种感觉。我们一直是他的玩偶，你是留下来照顾他的，而我是给你做伴的。现在该结束了，路易，现在该离开他了。

克劳迪娅设法“杀”了莱斯特，和路易离开了新奥尔良。他们到处寻找吸血鬼同类，想找到吸血鬼的秘密和真相。

他们在东欧遇到活僵尸：摇摆不定的头颅、耷拉的肩膀、腐烂的衣服、空洞的眼睛，这些是亡魂，会把吸血鬼当作凡人来袭击。

他们在巴黎的“吸血鬼剧院”遇到活了四百年、自称是活在世上最老的吸血鬼阿曼德。阿曼德是剧院的头头，剧院有15个吸血鬼，其中圣地亚哥又邪恶又喜欢说谎。

路易被阿曼德吸引，克劳迪娅认为路易会离开她，她要路易把马德莱娜（一个女人）变成吸血鬼，这样她就有“妈妈”照顾她了。

我来回踱步，双手在两侧腰间张开又合上，觉得她那泪汪汪的眼中有的不仅仅是仇恨：那是一种痛苦。她已向我表明了她的痛苦！“让我在这种绝望的装束、无奈的外形下长生不老！”

杀死同类是吸血鬼的死罪，克劳迪娅“杀”了莱斯特，为此圣地亚哥煽动剧院的吸血鬼杀了克劳迪娅和马德莱娜。

路易烧了剧院，用镰刀砍下圣地亚哥的头颅，剧院的吸血鬼都死了，“他们的死亡是我这漫长一生中唯一所造成的既愉快又美好的一次。”

人性和魔性

小说以第一人称为视角，让吸血鬼路易阐述自己的故事，残存的人性与嗜血的欲望产生了激烈的矛盾。

莱斯特说，吸血鬼就是杀人犯、食肉兽、吸血虫。

“邪恶只是一种观点，”他轻声说道。“我们永生不死，面前是无尽的美事，这种美事是良心无法欣赏的，而人体验过后都是会后悔的。上帝杀生，我们也杀生；他一视同仁，对最富的和最穷的都一样，我们也是这样。上帝的臣民都和我们不一样，没有人比我们更像上帝。我们是邪恶的天使，没有被禁闭在讨厌的地狱里，而是在他的土地上，在他的王国里漫游。”

路易一直觉得自己有罪，所有吸血鬼都有罪，他问阿曼德，吸血鬼是不是撒旦的孩子。

阿曼德说路易把善恶分成太多种类和等级了。如果是上帝创造撒旦，那么撒旦是上帝的孩子，吸血鬼也是上帝的孩子，而不是撒旦的孩子。

“这种罪恶感，这个概念，是来自失望，来自痛苦！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撒旦的孩子！上帝的孩子！这就是你带给我的唯一的问题，这就是纠缠你的唯一的魔力吗？所以当这唯一的魔力仍在我们内心时，你自己就一定要让我们分出个上帝和魔鬼来吗？你怎么能相信这些古老荒谬的谎言、这些神话、这些超自然的典型呢？”

永生是一场诅咒。

吸血鬼的容貌和身体永远停留在变成吸血鬼的时刻，路易意识到他必须疏远对任何活人产生过的依恋之情，亲友一个个老去、死去，每个黑夜都是千万个黑夜中的一个，漫无边际，寂寞没有尽头。

阿曼德告诉路易，很多吸血鬼并没有幸存下来，否则这个世界就要被吸血鬼塞满了。当吸血鬼无法从绝望中解脱出来，他就会去寻死。

你觉得有多少吸血鬼能有那种长生不老的精力？他们一开始对长生不老有着最阴郁的种种看法。然后在他们渐渐变得长生不老的过程中，他们又希望自己生活中的所有形形色色的人或物都像他们一样固定下来而且永不腐蚀：那些照同样可靠的样式做的马车，那些按他们的尺寸合体裁制的衣服，那些衣着谈吐均符合他们历来理解并尊重的方式的人们。
但事实上，当除了吸血鬼自身以外的所有一切都在改变，都在不断腐朽并且扭曲时，很快，在某种固执的看法中，或者甚至常常是在最灵活的头脑中，这种长生不老就变成了一种疯人院里的忏悔般的刑罚，那里面的人和物都是那么令人绝望地难以理解而且毫无价值。

路易变成吸血鬼后，一直与孤独感和罪恶感对抗，他逐渐明白不可能获得爱和美善。

“我曾想要这种活着的死亡中的爱和美善，”我说，“但是这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因为当你做着你明白是邪恶和罪孽的事时，你无法得到爱和美善，你只会有那种绝望的困惑并追求向往那种只有人才能体会的美善的幻觉。在我到巴黎之前，我就知道我的真实答案。当我第一次噬取了一条人命来满足我的饥渴时，我就知道了。那就是我的死亡。而我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可能接受，因为我像所有的一切生命一样，都不想死去！于是我寻找别的吸血鬼，寻找上帝、魔鬼，和各种名义下的各种事物。而一切都是一样的，都是邪恶的，都是罪孽的。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借口劝服我相信我自己知道的真实，那就是，我在自己的内心和灵魂深处是被诅咒的。”

讽刺的是，男孩听完吸血鬼的故事，用力摇头说不能接受路易孤零零的结局，他乞求路易给他永生力量，让他去体会“我一生都永远无法了解的经历”。路易咬了男孩，喝他的血，他有没有变成吸血鬼呢……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如果你喜欢哥特文化、吸血鬼题材，《夜访吸血鬼》是不容错过的佳作。

小说文字优美动人，中世纪风情如诗如画，内心描述如泣似诉；小说以女性作者的细腻手法，写出了人性和魔性的挣扎、对永生的迷恋与憎恨、人物之间的爱与背叛，营造出极强的戏剧张力。

路易的敏感、莱斯特的乖张、克劳迪娅超越外表年龄的冷血、阿曼德的平静、圣地亚哥的邪恶……构成了一幅立体的吸血鬼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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