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PO、华为专利互换背后，中国手机厂商如何不被专利搞垮？

从17世纪英国成立第一个专利局到如今，作为保护人类知识创造的利器，专利一向被人们视为「给智慧之火浇上利益之油的工具」。

任何一家企业想要在全球市场立足，需要拥有足够的专利技术以及能够在发展初期不被专利大棒打倒。

专利本质上来说，是一家企业创新能力的体现。如果说创新能力是企业「攻城拔寨」的尖兵，那么研发投入就是企业维持创新能力的军粮军火。对于国产手机厂商来说，尤其如此。

没有创新的企业，没有未来

中国手机厂商出海的浪潮有两波，一波是功能机时代，从2007年开始，以华强北的山寨机厂商以及给欧美大厂代工干苦活的厂商们，输出了中国制造；

另一波是智能手机市场，从2014年开始，以华米OV为代表的智能手机厂商，开始输出中国创造。

十几年时间，从简单组装式的中国制造到充满创新的中国创造，这个过程应该说是我国企业专利发展的一个缩影，也是中国产品走向全球的样板故事。

作为和中国接壤、仅次于国内的全球第二大手机市场，印度一向是国产手机厂商出海的桥头堡。所以我们不妨以印度为例，来看看这个样板故事的发展。

2007年在手机的发展历史上，是相当精彩纷呈的一年。这一年，黑衬衣+牛仔裤经典造型的乔帮主，发布了推开智能手机发展全新大门的初代iPhone。

而当时，大洋彼岸的中国信徒们，还沉浸在即将举办奥运会的兴奋之中，但皆未涉足手机行业：罗永浩刚刚创立日后必定会倒闭的牛博网，雷军在带领金山上市之后，辞去了CEO职位，而余承东还在欧洲市场为华为开疆拓土.....

虽然如今我们耳熟能详的手机大佬们，都还没走上造机之路。但是另一帮不太为人知的出海舵手，却已经开始走向海外，走进印度。

后来被誉为非洲机皇的传音，在竺兆江的带领下刚刚创立；而曾经拿下印度超过五分之一市场份额、出货量仅次于第一名三星、很多人都没听过的手机厂商基伍，踏出了进入印度的第一步。

这时候的中国手机厂商，大多数以山寨手机厂商的身份挺进海外市场。

研究机构赛诺出具的《2013年中国山寨手机市场调研报告》中，我们可以看到在2008年，被誉为中国电子第一街的华强北，有着多达5000家山寨机商家，山寨手机蓬勃发展，几乎每天都有新款手机在这里诞生。

这些国产山寨手机厂商，利用联发科提供的交钥匙方案，模仿市场上大品牌的外观设计，然后再根据当地民众的需求特别定制一些功能，就能批量流水线式制造新机。

就拿基伍来说，从前期产品规划到最终产品出炉仅需40天，并且还针对性地推出了可以插四张SIM卡的手机以及内置当地民族喜爱的《古兰经》等功能。

就这样，凭借国内强大的供应链支持和物美价廉的产品加上足够深入的本地化策略，基伍在2010年拿下印度市场21%的份额，跻身全球十强。

但也是在这一年，基伍在全球市场上遭到来自诺基亚和爱立信的专利诉讼，导致此后几年时间里，基伍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打官司上，直至最终被迫退出印度市场。而基伍的创始人张文学最后也无奈卖掉股份，退出了手机行业。

在这场国产山寨手机出海的浪潮中，基伍们起于模仿，但败于专利，最终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山寨手机厂商们没落后，华米OV崛起，继续以印度为桥头堡，走向国际市场。

欧美厂商故技重施，重新放出「专利围剿」大招。以稳坐印度手机市场第一多年的小米来说，其在印度遭遇的专利诉讼，就非常典型。

当时小米手机首次在印度市场开卖半年不到，就遭遇了爱立信的专利诉讼。这一年年底，德里高等法院向小米发送了禁止其在印度进口、制造、销售和宣传其设备，使得小米在印度的业务一度停滞。

期间，雷军去了一趟印度，回来后大病一场。

之后，经过斡旋，印度德里法院授予「临时许可证」，允许小米继续在印度销售基于高通处理器的智能手机红米1S。前提是小米每台设备预缴100印度卢比（当时约合12.69元）于法院提存。至于搭载联发科平台的手机产品，则依旧处于禁售状态。

此后双方来回拉扯谈判，官司打到2019年才落下帷幕。

中国手机厂商在海外市场遭遇专利诉讼，一旦官司打输了，只有两条路走，要么退出该市场，要么赔钱了事，以后乖乖付专利费。

第一条无疑是将市场拱手让给他人，我想没几个厂商愿意干；而第二条，考虑到国产手机厂商一向以「物美价廉」的策略去和国外厂商竞争，所以在利润很低的情况，支付昂贵的专利费往往入不敷出，特别是小米这种性价比厂商，因此如果专利收费过高，厂商也只能无奈退出该市场。

要躲避专利战，自主研发才是根本

2022年12月9日早间，华为在官网宣布，与OPPO签订全球专利交叉许可协议，该协议覆盖包括5G标准在内的蜂窝通信标准基本专利。专利互换是厂商之间，为了避免繁杂的专利纠纷，而进行的专利互相授权行为。这让手机厂商可以避免无谓的专利案。

实际上，早在2016年，华为就和苹果进行过专利互换。不过，专利互换的背后，两家专利量要大致相当或者愿意付费，别人才愿意和你换。那么，在国产手机厂商发展早期，无专利积累、手机的利润又很低的时候，是如何躲过其他厂商的专利大棒，避开基伍式的悲惨命运的呢？

想象一个场景，像摩托罗拉、诺基亚自身在通信行业经营上百年的手机厂商，专利积累自然是其他厂商所不能比拟的。但是如果这些本就在市场占据主导优势的厂商，恶意利用专利打压新入场的手机厂商，让他们疲于专利战无力开拓新市场，或者干脆破产，这样一来是不是领先者就永远领先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除了有专利法保护创新，也有反垄断法来防止大厂利用自身的专利墙来霸占市场，从而失去活力。比如2011年，苹果公司就曾指控摩托罗拉恶意利用专利来阻止苹果在欧洲销售iPhone，最终后者败诉。

除此之外，高通收的「保护费」，也起到了作用。

在我们的认知中，高通是一家芯片厂商，但殊不知高通其实也是专利大户，甚至其专利费占到了利润的58%。由于高通持有大量的标准必要专利（就是但凡你制造手机，都躲不过去的这些专利），所以高通的收费标准极高。

高通并不是说专利费值多少，就收多少钱，而是本着「分红」的架子，手机卖多少钱，就得给高通交整机售价的5%，手机价格卖得越高，给高通交的钱就越多。这种情况，像苹果这种高价企业最吃亏。

其次，即便你不采用高通的芯片，比如你用了联发科的芯片，但是你的手机卡制式是CDMA的或者用到了高通的相关技术，那你也得给高通交税。

最关键的是，高通在专利上还采用一种「反向授权」的条款，也就是一家手机厂商买了高通的专利，就必须将自己申请的专利开放给和高通在专利上的合作伙伴。

这就避免与其签订专利许可的下游厂商陷入过多专利诉讼的办法，比如小米手机如果使用高通的芯片，那么小米自己拥有的专利无偿反向许可给高通，高通的芯片卖给其他家手机生产商时，其他手机厂商将不再向原手机厂商支付专利费，小米也不能去法院告侵权。

这让国产手机厂商成立初期专利储备不足时，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被竞争对手的专利诉讼打垮。

不过，随着国产手机厂商发展得越来越好，自身的技术实力也慢慢积累。国产厂商对于高通昂贵的专利费，越来越不满。2015年2月，发改委通报对高通公司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实施排除、限制竞争的垄断行为依法作出处理，处2013年度我国市场销售额8%的罚款（也就是60.88亿元）。

这一笔罚金达到2014年发改委总罚金的5倍，是以往我国反垄断处罚中，金额最大的一次。

不过，虽然高通被罚得老实点了，但是与此同时，这次发改委通知高通整改的内容之一，就是让国内手机厂商不再将专利进行免费反向许可。这才有了我们在这一部分开头说的OPPO和华为互换专利。

此后，华米OV们通过专利互换、或者干脆出钱购买相关专利的途径，才得以在专利无孔不入的国际市场上，存活下来。而一些土豪企业，比如说联想、微软这样的厂商，干脆就买下拥有大量专利的摩托罗拉、诺基亚们。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企业由盛转衰，比如魅族。

魅族的失败，很值得警醒

魅族手机的发展巅峰是在2015年、2016年，这两年由于旗下子品牌魅蓝销量给力，这家珠海小厂的出货量达到2482万部。相比上一年的400万规模，翻了几番，开始被媒体誉为「小米的劲敌」。2016年，魅族手机的总销量虽然略有下降，但是也达到2200万部。

而正是在这巅峰时期，高通向北京知识产业法院提交对魅族的起诉状，称魅族方面侵犯自家多项专利，要求魅族赔偿5.2亿元人民币。

同年10月，高通相继在美国、德国和法国采取行动，处理魅族侵犯公司专利的问题。随后，魅族发文解释称，并非不愿为专利付费，但是需要合理费率。

魅族在声明中表示，根据高通的专利收费标准测算，会占手机售价的约1/3。一台售价400美元的智能手机，需要交纳超过120美元的专利费用！

直到2016年结束，高通和魅族的专利诉讼才宣告结束。而这一段时间里，由于魅族不能使用高通的骁龙芯片，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到了魅族手机的销量。因此魅族手机的出货量持续大跌，2017年不到2000万部，2018年不到千万部，一路下滑到不得不卖身汽车厂商吉利。

虽然说魅族的失败原因不能全归咎于和高通的专利官司，但是业界普遍认为没有和高通的官司，或许魅族的发展如今将是另一番模样。

实际上，如果国产手机能有媲美苹果、三星的专利积累（除了华为），那么在高端市场上，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