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早夭的阿兵

阿兵原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但在一次邂逅香水女郎之后 ，天使之翼被折断，最后黯然销魂，直至魂销魄散随风飘逝。

阿兵的父亲原是地道的农民后代，后来当兵成为一名军人，再后来转业被安排到地方市级车队，但与农村没有完全脱钩，因为阿兵和姐姐跟着妈妈还在乡下生活。

阿兵特像他母亲，扁脸扁身材，一双亮晶晶的细眼睛藏在长长的睫毛后面，两片薄薄的嘴唇俏皮的张扬在嘴巴边，却又不敢超越圆嘟嘟的下巴线。挺可爱的一个小阿哥。但不知为什么，阿兵没有姐姐那么受宠。要说可爱，两个都可爱，要说聪明，阿兵一点也不亚于姐姐。他们家高举反“重男轻女”的大旗，却又举过了头。

后来意外一场大火，阿兵家的三间房子烧了个尽光，好在娘仨无大碍。阿兵的父亲只好将他们娘仨接到市里，一家四口总算是团圆了。

阿兵妈妈在乡下的时候自己种点菜，凭工分挣点够娘仨吃的口粮，还有阿兵爸爸的一份工资，比起队里的其他人家，小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她也没别的妇女大爷累的爬田埂都没力气的经历。但到市里后一家人少了乡下的安逸和滋润。

阿兵妈妈不识字，很多工种她做不了，又没块地凭她本就不是很勤奋的双手，创造一点小财富来填补一下。后来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到了上学的年纪，干脆她就做了个正儿八经的家庭妇女。孩子噌噌噌拔着节横直一起长，那是要拿粮食来货真价实助力的，不是像小白菜一样泼几瓢水就能带过一两天的，衣服还要多扯些布来做呢，学费书杂费等等。阿兵爸爸的一个月工资像个草堆一样，一天天一把一把的拔，月底光蛋光，还得精打细算，否则只得伸长脖子翘首以盼下月的工资。

但到市里最大的实惠就是孩子的教育比乡下好。听说到市里后，阿兵英语学得超棒，暑假回农村走亲戚家，阿兵妈妈叫阿兵来几句英语给长辈们听听，阿兵羞答答的叽里呱啦来一串，于是大家就传开了：哦哟，阿兵这孩子不得了，那洋人话说的可溜了。其实也没人懂。

市里和乡村的教育肯定不可相提并论，起跑线不一样，差异越明显。我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一开始没正式英语老师，就一个临时受命的老师，从收音机里现学现倒给我们，二十六个字母和简单词汇，后来才调一个正式英语老师过来，听说也是为了应课而培训出来的。所以阿兵来我们队走亲戚的时候，我也听不懂阿兵说的是美式英语还是中式英语。但我必须鼓励他：阿兵，你英语比小姨棒。小姨就学了二十六个字母。他羞答答的扑闪着睫毛后面的细眼睛对我说：小姨棒，小姨都快考大学呢。我说：你以后也要考大学呀。（我不是他亲小姨）。

阿兵妈妈在乡下的时候信教，哪个教派不明确，根据当时民间流行的基督教，我估计她信的也是基督教，因为那时候，我妈我大姐我二姐一家，我们队还有周边许多队，很多人都信主，每个礼拜有一两天做会，做会的那天早上，每个队的田埂上都有几班三五成群穿戴整洁的村民们，她们起得很早，向同一方向走去。

阿兵妈妈一家住市里的时候，她依旧信教。她找了一个教堂，从此她的灵魂有了一个栖息处，照例每个礼拜都去教堂做会听教。后来听说阿兵妈妈经常一个礼拜不吃不喝，身体不舒服也不去看医生，就是做祷告求主给她驱病，已经是痴迷的信徒了。我觉得这是对教义的误解。

阿兵妈妈一心一意信主，后来成功将阿兵的父亲也带上信主这条路上，此后夫妻双双一同朝着天堂的方向并肩同行。好在两个孩子读书不用父母操心，成绩一直遥遥领先。

姐姐高考中榜那年，阿兵也顺利考入市重点高中，学校离家不远。姐姐出落得越发标致，阿兵也长得修长健美。姐姐到外地上大学，阿兵在家奋起直追。他每天上学如疾风，散学走在林荫大道上，有时和同学一道，边走边讨论疑难问题，有时独自一人在阴翳下苦思冥想。

这天，没有明媚的阳光，阿兵一人成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个长发飘飘，个子很高的女人，满身香气扑鼻，带着一阵风，扑面而来，接着“嗖”的一下从阿兵身边飘过。霎时，阿兵像被电击了一下，一股凉气浸入全身。阿兵不自觉的茫然扭头一看，却不见其踪。

年轻的阿兵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时的政治课讲的就是辩证唯物主义，他从课本里不可能找到答案。阿兵回到家，把路上遇见的香水女郎的事跟妈妈说了一遍，希望从妈妈那里找到答案。可惜，答案没来得及找到，第二天，好好的阿兵就莫名其妙的疯了。

这年阿兵十五岁。以前是五年制小学，七岁一年级，十五岁正好上高一。

因为他爸妈信主，信主是不能讲撞邪一类的，因为这是两个对立的道，非白即黑，说多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犯罪，更不用说去找会看事的人化解。

阿兵爸妈有没有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我不清楚，听说后来阿兵越来越严重。有一次，他跑出去疯到石灰厂，爬上石灰窑顶上去了，结果掉下来，骨盆骨折导致膀胱破裂。治疗一段时间，他在医院待不住，就回家了。后来他父母就是天天给他祷告，求主保佑他。也是，阿兵妈妈自己不舒服也不去医院，主会让她好起来，同样，主也会让阿兵好起来。再说家里的经济状况真正是捉襟见肘。此后阿兵与床做伴五年，再也没爬起来出去疯一回。

二十岁那年，这个聪明健美的男孩终于被那个香水女人带走了。一场邂逅香水折断了天使的翅膀，经过五年之痛，天使一样的他魂断魄散。

我那时正在复读，有一个星期六回家时，我突然听到阿兵不幸早逝，心里悲痛了好久。当时我的周围都是信主的多，没人给我讲阿兵遭遇香水女人的事。

前几天我才偶然听说有这么一遭，事隔这么多年，我心里还是为阿兵痛，也有些愤慨。或许香水女人原本另有所图，但信主的人避讳与她沟通，只为了自己不能犯罪以免被打入地狱而求自保。信仰可以坚守，但人命关天呀，不能不问。只可惜阿兵爸妈一直没找看事人给予化解。阿兵这一趟地球之旅实在不值得。

后来我静下心想了一会，那时候信主风靡一时，没读过书的农村大妈大婶们她们哪懂得了教义，有的是断章取义，有的囫囵吞枣，有的只是跟风。我妈我大姐想拉我入会时，就是想以后我们能一起进天堂，我拒绝后，大姐说：小妹呀，我们以后进天堂，你进地狱，我们看着你在地狱里受煎熬有多难受呀。我说你们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进十八层地狱。（这话我好像在另一个故事里写过）。看看，她们的思维多简单，只有一条单行线，天堂，所以他们容不得自己越界“犯罪”，以免被打进地狱。不过我妈我大姐没有痴迷到有病不医的程度。

凡事不可太过执着，太耽误事了。如果阿兵爸妈能冲破执念，越界请看事人和香水女人沟通一下，或者进一步去医院检查，阿兵也许会好起来。他那么向往考大学，说不定已经上大学了，至少不会早早的飘逝。

可能阿兵的父亲后来心里悲痛欲绝吧，阿兵的父亲去世很早。他母亲还健在，七十多岁了，跟女儿住一起，女儿的孩子已经上大学了。阿兵要是没遭遇那一劫，他肯定是个高材生，可能他的孩子读高中了。

唉——，只能一声叹息。希望阿兵再来地球村时，你还是一个俊逸的天使，天空任你自由快乐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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