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哀哉 ，俺这乡村如此凋敝

过去老娘还在，隔三差五总要回趟老家。自从前些年母亲离世，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就不大回去了。前天，村主任在群里发通知：辈分最小的利哲孙娃子，姑娘出阁大待客，本族在外人员，务必回来坐席。一个俏皮的孙辈还捎话威胁：“谁不回来，死了，看你在不在村子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回去是不行了。

那就回村里一趟吧。

呜呼哀哉，我的老家，沂蒙山区一个极为普通村落。79户人，有30户长年锁门，门前杂草丛生，好不凄凉。按说也有400来口人，可是，经常守村子的只有几十个人。

村主任调侃地说：“过事呢，大家都回来了，才有些人气，平时街道空荡荡的，不够一个饿狼吃。”“这几十个人，都是老头老婆，病病痛痛，七扭八列，没有一个正经货！”

村子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气。村主任比喻像是个鬼城，鸡不鸣、狗不叫，安静得令人恐惧。今年全村去世3个人，娶了一个媳妇，还是在县上娶的，一辆轿子车，就把全村人拉去招待一番，今年至现在，全村没有生一个娃娃。不娶媳妇么，拿啥生娃娃？

全乡没有一个学校幼儿园，信用社撤了，医院也在做撤的准备。公社街道，昔日热热闹闹的供销社也门前冷落车马稀，几十年的老武家羊肉馆，号称祖传生意，也关门大吉，乡镇府所在地都是这样死气沉沉，整个农村，见不到鸡窜狗跳。说是农村，竟然没有猪马牛羊。村上人说，没有人了，连老鼠也没有，猫都跟着受饿了，啊呀呀，我像来到另一个陌生世界，这哪儿是我的老家啊。

现在的农村，没有任何就业机会。过去，还有乡镇企业，乡亲在家可以打零工，多少赚点零花钱。现在，一个乡镇企业都没有了，青年人不走，没办法活下去。

粮食太便宜，守着几亩地，难以为生啊！村主任忧心地说，现在养老是个大问题。邻村一个老人死了几天后，被村干部发现，打电话招呼儿子回来料理后事。老人生活，无人照料。艰难的没办法形容。

我们村，好几家儿媳妇，撇下自己的衰老的公婆，去城里照顾人家老人，这有什么办法啊？！过去忆苦思甜报告说，穷人生了孩子，把自己娃娃饿着，出去当奶妈，喂养富人孩子，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农村青年媳妇，撇下自己的公婆，出去当保姆赚钱供孩子读书，可是，孩子毕业，却没有工作。这确是千真万确啊！

村主任对我说，村里30岁以上的小伙有15个，25岁以上的有25个，其中3个已经年过40。邻村还有年过50的老小伙，干急没媳妇。再过二三十年，老人死完后，农村会彻底消失。娶个媳妇，彩礼10万以下免提，一套房子一辆车加金银首饰，娶进门，这钱那钱，说不清。据说，邻村有从柬埔寨、老挝娶来的媳妇，才3-5万元，很便宜。可是，没有“硬关系”是娶不来的。

与我一同长大的伙伴，已有三个去世了，都是给儿子娶不来媳妇，把人活活愁死的，剩下的都给自己收拾棺材，说是咱给儿子娶不来媳妇，咱不指望儿子给咱准备后事。自己给自己准备，叫人家到时候一装一埋，拉倒。

席毕，我离开老家，心里非常难受，汽车越走越远，回头看渐行渐远的老家，我泪眼婆娑。没有人烟，没有生机，没有学校，没有公共服务设施，没有猪马牛羊，连老鼠也没有，这算什么农村？这可是天大的大事啊。

临走村主任还语重心长地给我说：“你是读书人，你会写文章，把农村情况，给上面写一写，反映反映，啊！”我已经走出好远，他还在嘱咐：“上面肯定还不知道啊！”

振兴乡村，拿啥振兴？泪眼婆娑中，我在想，在回味村主任的嘱咐：“上面还不知道啊！”（2025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