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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1月8日清晨6时整,湖北省襄樊市襄城区某武警中队驻地内,排长江波没有按时出操,值班班长带着两名骨干前往江波的宿舍。
刚走到门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顺着门缝钻入鼻腔,班长示意战士撞门,“哐当”一声,木门应声而开。屋内,排长江波仰面倒在床边,胸口深深插着一把军用匕首,刀柄没入大半,鲜血浸透了橄榄绿的军装,在身下淤积成暗褐色的血洼,双眼圆睁,显然是猝不及防遭遇了袭击。
“快!报告中队部!封锁营区!”值班班长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的镇定。中队领导接到报告后,五分钟内便启动紧急预案,全营区实施戒严,逐人逐房清点人员。清点结果令人震惊:战士邵江彬、耿学杰不见踪影,同时,武器库值守战士报告,库存的两支56-1式冲锋枪、四个装满子弹的弹匣及二百余发备用子弹不翼而飞。
所有线索瞬间聚焦到这两名失踪的战士身上。中队立即向上级汇报,襄樊市武警支队、公安局迅速成立联合专案组,邵江彬、耿学杰被正式列为重大杀人、盗窃武器犯罪嫌疑人。
邵江彬来自江苏某县城,家境优渥,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商人。18岁时,他因聚众斗殴致人重伤,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其父为了让他“改邪归正”,也想为他铺就一条“正途”,通过多方托关系、走门路,最终将他送入武警部队,指望严苛的军队纪律能磨平他的暴戾之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邵江彬入营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凭借家庭背景的优越感,在新兵中拉帮结派,经常刁难老实的战友,训练时敷衍了事,多次违反部队纪律。
耿学杰则来自河南农村,性格孤僻内向,体能素质先天不足。在新兵集训的体能考核中,他多项科目不合格,尤其是五公里越野和单杠引体向上,始终达不到及格线。按照部队规定,体能不合格者无法进入战斗序列,最终被分配到后勤部门负责养猪工作。耿学杰对此心怀不满,却不反思自身不足,反而将一切归咎于排长江波的“刻意针对”。他认为是江波在考核中故意刁难,才导致自己被“发配”到后勤,颜面尽失。
两人经常私下聚在一起抱怨部队、吐槽江波。邵江彬因多次迟到、酗酒、打架受到江波的严厉批评,甚至被通报批评,扣发津贴,心中早已积怨;耿学杰则将养猪的委屈全部算在江波头上,两人的怨气在一次次私下交谈中不断发酵,从最初的吐槽抱怨,逐渐演变成报复的恶念,最终酿成了骇人听闻的惨剧。
1988年11月8日凌晨2时许,邵江彬与耿学杰趁营区夜色最深、哨兵换岗的间隙,悄悄溜出宿舍。两人早已提前踩点,熟悉了武器库的值守规律和江波宿舍的位置,分工明确:邵江彬负责潜入武器库盗取枪支弹药,耿学杰则在江波宿舍外望风。
得手后,两人带着枪支弹药,骑着事先藏在营区围墙外的两辆自行车,趁着夜色逃离襄樊市区。他们不敢走大路,沿着乡间小道骑行至凌晨5时,抵达襄樊火车站附近,将自行车丢弃在废弃的仓库旁,混在早班客流中进入火车站,购买了前往河南郑州的硬座车票。
此时,营区的案发还未被发现,两人凭借未上交的武警制服和身份证件,顺利通过火车站安检,登上了北上的火车。当日上午8时,火车抵达郑州站,两人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又换乘前往陕西西安的火车,于当日傍晚抵达西安。
在接下来的十余天里,邵江彬与耿学杰以武警制服为掩护,谎称“执行跨区域追逃任务”,多次骗乘过往的长途汽车、货车,辗转于河南、陕西的多个市县,行程达800余公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发现,武警制服虽然能帮他们蒙混过关,但也容易引起注意。当时各地的治安联防体系已初步建立,陌生的武警官兵跨区域行动,难免会被当地派出所或联防队询问。
11月中旬,在陕西渭南境内,两人趁夜色潜入一户村民家中,盗取了两套衣服和一双胶鞋,换下了身上的武警制服,将制服和部分随身物品埋在田间的土坑中。
11月20日下午,在陕西汉中某县的一条乡间公路上,他们发现一名中年男子骑着一辆嘉陵牌摩托车行驶,四周荒无人烟。邵江彬示意耿学杰埋伏在路边的树林中,自己则假装拦车求助。当摩托车停下时,邵江彬突然掏出冲锋枪,顶住司机的胸口,要求其下车。司机见状奋力反抗,试图抢夺枪支,邵江彬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子弹击穿了司机的胸膛,司机当场死亡。两人迅速将尸体拖至路边的沟壑中,骑着摩托车继续向四川方向逃窜。
进入四川境内后,两人的处境愈发艰难。摩托车的燃油消耗巨大,沿途的加油站都需要登记身份信息,他们不敢贸然前往,只能靠偷偷购买散装汽油维持。同时,随身携带的现金早已耗尽,食物也只能靠采摘野果、偷挖红薯充饥。11月25日,两人闯入南充市仪陇县一家偏远的杂货店,当时店内只有店主老两口。邵江彬用枪指着店主,逼迫其交出全部现金,耿学杰则在店内翻找食物和生活用品。最终,他们劫得现金1200余元、几袋饼干和两瓶矿泉水。为了灭口,邵江彬在离开前,对着蜷缩在角落的老两口各开一枪,将两人残忍杀害。
11月27日清晨,经过19天的亡命逃窜,邵江彬与耿学杰骑着摩托车抵达四川乐山市境内。此时,摩托车的燃油已彻底耗尽,附近皆是山区,没有加油站,也没有过往车辆,两人只得弃车步行。
1988年11月27日清晨7时许,四川自贡市荣县来牟乡皂角村的村民李大爷像往常一样,早起去自家的稻草垛旁喂牛。当他走到稻草垛前时,发现原本整齐的稻草被扒开一个大洞,里面躺着两个陌生男子,正呼呼大睡,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袄,旁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皂角村地处乐山与自贡交界处,是一个偏远的山村,平日里很少有外人来访,更别说有人睡在稻草垛里。李大爷心中顿时升起警惕,他悄悄退到一旁,观察了片刻,见两人睡得很沉,便赶紧跑回村里,向村长报告了这一情况。
村长王大明听闻有陌生可疑人员在村内逗留,他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一边派人前往乡派出所报告,一边敲响了村里的铜锣,召集村内的民兵。很快,十余名身着迷彩服、手持步枪的民兵集结完毕,闻讯而来的百余村民也纷纷拿着锄头、扁担,跟在民兵身后,前往稻草垛处查看。
当众人赶到时,邵江彬与耿学杰已被铜锣声惊醒,正坐在稻草垛上揉眼睛。见周围围满了人,两人顿时脸色煞白,但很快便强装镇定,谎称自己是“外地来的采药人”,因迷路被困山中,实在疲惫才在此休息。村民们看着他们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模样,虽有怀疑,但也未立即发难。
村长王大明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邵江彬紧紧抱在怀里的布包上,沉声说道:“既然是采药人,那包里装的是药材吧?打开让我们看看,确认一下身份,也好帮你们联系乡上的干部。”邵江彬眼神闪烁,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些药材都是封装好的,拆了会影响药效,而且是给医院送的急货,耽误不得。”
这番说辞非但没有打消疑虑,反而让村长更加警惕。深山采药人怎会有“封装好的药材”,还强调是“给医院送的急货”?王大明当即下令:“必须打开检查!这是村里的规定,外来人员必须核实身份。”民兵们也上前一步,形成包围之势,村民们也纷纷向前靠拢,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情急之下,邵江彬偷偷向耿学杰使了一个眼色。耿学杰心领神会,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事先藏好的剔骨刀,朝着身边最近的一名民兵猛刺过去。那名民兵猝不及防,手臂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周围的村民见状,顿时惊呼起来,现场陷入混乱。
趁着混乱,邵江彬迅速打开布包,两把乌黑的56-1式冲锋枪赫然出现。他抓起一把冲锋枪,对着人群扣动扳机。
“有枪!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村民纷纷四散逃窜,民兵们则迅速卧倒,试图用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反击,但邵江彬的冲锋枪火力凶猛,压制得民兵们无法抬头。村长王大明见状,趁机冲向耿学杰,试图夺取他手中的另一把冲锋枪。耿学杰见状,挥刀向王大明砍去,王大明躲闪不及,手臂被划伤,夺取枪支的计划落空。
此时,两名歹徒已冲破民兵的包围,朝着村外的公路逃窜。恰逢村民张师傅驾驶着一辆农用三轮车路过,车上装满了刚收获的红薯。邵江彬立即用枪指着张师傅,厉声喝道:“下车!把车留下!”张师傅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吓得浑身发抖,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假装顺从地打开车门,趁邵江彬伸手去拉车门的瞬间,猛地转动方向盘,将三轮车开进了路边的排水沟。
“砰!”三轮车侧翻在地,红薯散落一地。邵江彬见状,气得大骂,只得放弃三轮车,与耿学杰下车,继续向公路前方逃窜。就在此时,来牟乡农机站站长杨钧权骑着自行车路过,他看到路边一片混乱,还有人受伤倒地,以为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便停车上前询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邵江彬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见有人上前,误以为是追兵,二话不说,举枪便射。子弹击穿了杨钧权的胸膛,他倒在自行车旁,眼睛瞪得大大的,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此横祸。
解决完杨钧权后,两人又返回侧翻的三轮车旁,将吓得瘫软在地的张师傅击晕,随后在路边拦截车辆。很快,一辆野马牌越野车驶来,司机见前方有两人手持枪支,立即刹车想要掉头逃离。邵江彬上前一步,对着越野车的轮胎开了一枪,轮胎瞬间爆裂。司机无奈,只得下车投降,两人劫持了越野车,继续向乐山方向逃窜。
当越野车行驶至来牟乡集市附近时,恰逢赶集日,街道上挤满了前来赶集的群众,车辆无法通行。邵江彬按喇叭、鸣枪示警,人群却因恐慌纷纷涌向道路中央,反而更加拥堵。焦躁之下,邵江彬对着地面扫射,子弹反弹后击中了多名群众,现场惨叫声四起。惊恐的群众再也不敢停留,纷纷四散逃开,道路终于疏通,两名歹徒驾驶着越野车,加速逃离了集市。
劫持越野车逃窜数公里后,邵江彬与耿学杰意识到,公路行驶目标太大,极易被警方追击,于是在一处岔路口弃车,钻进了旁边的深山。这里是乐山市井研县与荣县交界处的白岩沟地区。
此处人迹罕至,洞口往往隐藏在灌木丛或岩石缝隙中,极易藏身,且洞内结构曲折幽深,岔路众多,堪称“天然堡垒”,对逃窜的歹徒来说是绝佳的藏身之地,却给追捕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此时,乐山市政府已接到案情报告,迅速启动重大突发事件应急响应,成立了以副市长为总指挥的剿匪指挥部,协调乐山军分区、市武警支队、市公安局及周边区县的军警、民兵,展开联合追捕行动。截至11月27日中午,已有500余名军警、民兵集结完毕,对自岩沟地区形成了初步的包围态势。
为了尽快锁定歹徒的藏身位置,民兵连长李学荣主动请缨,率领10名精干民兵组成先遣队,进入白岩沟进行搜索。李学荣有着多年的山区巡逻经验,熟悉地形,他带领队员们沿着沟谷缓慢推进,仔细排查每一处可疑的石洞、草丛。
下午2时许,先遣队行至白岩沟深处的一处峡谷时,突然听到前方的石洞内传来轻微的响动。李学荣示意队员们隐蔽,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查看。就在他探头的瞬间,洞内突然传来“哒哒哒”的枪声,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李学荣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胸口不断涌出。队员们见状,立即组织反击,将李学荣拖至安全地带,但由于伤势过重,李学荣最终壮烈牺牲,年仅32岁。
先遣队遇袭、李学荣牺牲的消息传回指挥部,所有人都意识到,此次面对的是穷凶极恶、装备精良的歹徒,必须动用更强的兵力和火力。指挥部当即决定,请求上级支援,调遣曾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有着丰富山地作战经验的第13军149师部分精锐部队参战。
11月27日傍晚,149师侦察连、喷火连等精锐部队抵达白岩沟,与当地军警、民兵汇合,参战兵力增至1500余人。指挥部经过勘察,确定邵江彬与耿学杰藏身于一处大型溶洞内。
当晚,指挥部制定了强攻方案:首先使用火箭弹轰击洞口及洞内主要通道,摧毁歹徒的防御工事,然后由侦察连发起冲锋,喷火连配合实施火攻,彻底消灭洞内歹徒。28日凌晨,攻击正式开始,20枚火箭弹依次发射,精准命中洞口及洞内区域,爆炸声震耳欲聋,岩石碎片、尘土四处飞溅。由于溶洞结构曲折,火箭弹的威力大多被岩石阻挡,未能对洞内的歹徒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让洞内的岔路更加复杂,增加了后续进攻的难度。
火箭弹攻击无效后,侦察连建议改用火攻,利用火焰喷射器的高温火焰,封堵洞口、灼烧洞内空间,逼迫歹徒现身或被烧死。喷火连随即展开行动,三名喷火手在步兵的掩护下,靠近洞口,向洞内喷射火焰。火焰瞬间吞噬了洞口的灌木丛,沿着洞道向内蔓延,但洞内岔路太多,且部分区域较为潮湿,火焰难以深入,火攻效果依旧有限。
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白岩沟剿匪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周边地区,上万名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白岩沟外围的山坡上围观。有些群众甚至带着板凳、干粮,在安全距离外生火做饭、聊天说笑,俨然将这场生死较量当成了一场“热闹”。围观群众的增多,不仅严重影响了部队的作战部署,还带来了极大的安全隐患。一旦歹徒突围或流弹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部不得不抽调200余名军警,专门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劝说群众撤离。但部分群众非但不听劝阻,反而不断向前靠拢,试图更清楚地观看“战况”,军警们只能一边警惕洞内的歹徒,一边耐心劝导群众,分散了大量的兵力和精力。
经过两天一夜的反复进攻、试探,指挥部意识到,常规的攻击手段难以奏效,必须采取更彻底的方案。11月29日清晨,指挥部经过紧急商讨,最终决定采用“汽油灌注焚烧”的方案:调集大量汽油,通过管道注入洞内,然后投掷燃烧瓶引燃,利用汽油燃烧产生的高温和浓烟,彻底封锁洞内空间,将歹徒烧毙。
方案确定后,指挥部立即动员周边村民协助,村民们纷纷主动提供自家的汽油桶、管道等工具。经过两个小时的紧急调集,800余公斤汽油全部运抵现场。军警们在洞口搭建起简易的灌注装置,将管道伸入洞内,然后依次将汽油注入。汽油顺着洞道流淌,很快便填满了洞内的低洼区域,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在整个沟谷。
上午10时许,汽油灌注完毕。一名武警战士在步兵的掩护下,手持燃烧瓶,靠近洞口,点燃后扔进洞内。“轰!”的一声巨响,洞内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焰从洞口喷涌而出,高达数米,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烈火持续燃烧了四个多小时,洞内的岩石被烧得通红,温度极高,甚至能听到洞内传来的物品爆裂声。
下午2时许,火焰逐渐熄灭,浓烟慢慢散去。侦察连队员佩戴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进入洞内搜索。在洞内深处的一处岔路口,他们发现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尸体旁散落着两把已被烧毁的冲锋枪和剩余的子弹壳。经过DNA比对和身份核实,确认这两具尸体正是邵江彬与耿学杰。至此,历时三天两夜的白岩沟剿匪行动,终于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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