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风沙渐渐平息,一轮残月挣脱云层,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沙漠映照得如同银霜覆盖的荒原。篝火在洞内跳动,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沈惊鸿啃着最后一块烤得微黄的麦饼,目光落在洞外的沙丘上,思绪却飘回了汴梁城破的那一天——火光冲天,哭喊震地,金国铁骑踏碎宫墙的轰鸣,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沈大哥,你在想什么?”林婉儿递过来一皮囊泉水,声音轻柔。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整,她的眼睛已经消肿,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
沈惊鸿接过水囊,喝了一小口,缓缓摇头:“在想,我们这一路向西,真的能找到愿意与我们联手抗金的力量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连日来的追杀与奔波,让这位始终刚毅的抗金义士,也难免生出片刻的动摇。
赵虎正擦拭着他的鬼头刀,闻言瓮声瓮气地说:“沈大哥,你别想太多!俺们跟着你,就没怕过!回纥人要是不答应,俺们就再找下一个部落,总有不愿被金国欺负的人!”
李墨推了推额前的碎发,沉吟道:“沈大哥顾虑的是实情。金国如今势大,西域各部大多畏惧其兵锋,想要说服他们出兵,难如登天。除非……我们能拿出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筹码?”陈石眨了眨眼,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我们现在除了这几柄刀剑和一颗抗金的心,还有什么?”
众人陷入沉默,篝火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是啊,他们如今兵微将寡,粮草匮乏,连自身安危都难以完全保障,又能拿出什么筹码,让西域各部相信他们能与金国抗衡?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沙地上小心翼翼地挪动。李墨反应最快,立刻握紧了腰间的短剑,压低声音道:“有人!”
沈惊鸿瞬间起身,玄铁剑横在胸前,眼神锐利如鹰隼,朝着洞口望去。赵虎也立刻站到陈石身前,将少年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洞口的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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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的灌木丛轻轻晃动了一下,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那人浑身裹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斗篷,斗篷上沾满了沙尘,边角处已经磨损不堪,露出里面同样破旧的青色长衫。他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显然是受了重伤。
“你是谁?”沈惊鸿厉声喝问,玄铁剑的剑尖直指来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憔悴却难掩贵气的脸庞。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虽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常人难及的沉稳与坚毅。他看到洞内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一丝警惕。
“在下……苏宸,”那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不失条理,“途经此地,遭遇沙暴,又被一伙强人追杀,不慎受伤,听闻此处有水源,便冒昧前来求助。”
沈惊鸿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破绽。眼前这个自称苏宸的人,虽然衣衫褴褛,身受重伤,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与贵气,不像是普通的路人,更不像是遭遇劫道的商人。
“强人?”赵虎皱起眉头,“是黑风卫吗?”
苏宸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不是黑风卫,是一伙盘踞在沙漠边缘的马贼。他们见我孤身一人,便想图谋我的财物,幸好我拼死逃脱,只是……”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那里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显然伤得不轻。
林婉儿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怜悯:“沈大哥,他伤得很重,不如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沈惊鸿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继续打量着苏宸。他注意到,苏宸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与他破旧的衣衫格格不入,更不像是常年奔波在外的人。而且,他虽然身受重伤,却始终保持着一丝体面,眼神中没有丝毫卑微,反而带着一种隐隐的傲气。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沈惊鸿继续追问,语气依旧带着警惕,“沙漠之中,孤身一人赶路,未免太过奇怪。”
苏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在下从中原来,要去西域投奔一位故人。至于为何孤身一人……路上遭遇变故,随行的人都已失散。”他的语气平淡,却难掩其中的伤感。
李墨走上前,仔细观察着苏宸的伤口,说道:“沈大哥,他的伤口是刀伤,伤口较深,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而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沈惊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婉儿,你去拿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来。”他虽然仍有疑虑,但医者仁心,更何况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中,见死不救并非他的作风。
林婉儿立刻应声,从行囊中取出金疮药和布条,走到苏宸身边。苏宸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坐下,任由林婉儿为他处理伤口。
“多谢姑娘。”苏宸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叨扰各位了。”
“无妨,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林婉儿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一边说道,“只是这沙漠险恶,你又身受重伤,孤身一人赶路太过危险。不知你的故人在西域何处?或许我们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苏宸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摇了摇头:“不必了,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各位看起来也是赶路之人,我不便过多叨扰。等伤势稍有好转,我便自行上路。”
沈惊鸿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这乱世之中,过多的打探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婉儿的动作很轻柔,很快就为苏宸包扎好了伤口。苏宸靠在洞壁上,闭上眼睛,似乎在调息养神。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宸突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沈惊鸿手中的玄铁剑上。那柄剑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散发着一股凛冽的寒气,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宋”字,那是当年大宋兵器监特制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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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柄剑……”苏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似乎是当年大宋禁军的制式兵器?”
沈惊鸿心中一动,抬头看向他:“你认识这柄剑?”
苏宸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年我曾在汴梁见过,这种玄铁剑,只有禁军的将领才能佩戴。看这剑柄上的磨损痕迹,阁下想必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士?”
“算不上将士,只是一个想收复失地的普通人。”沈惊鸿淡淡说道,“如今大宋已亡,这柄剑,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大宋未亡!”苏宸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激动,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只要还有人记得大宋,还有人愿意为收复失地而战,大宋就永远不会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沈惊鸿、林婉儿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陌生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阁下看来,也是心系故国之人?”沈惊鸿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警惕也少了几分。
苏宸点了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我祖上世代受大宋皇恩,如今国破家亡,我岂能坐视不理?只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空有报国之心,却难有报国之举。”
李墨闻言,忍不住说道:“先生言重了。报国并非只有披甲上阵一种方式,只要心怀故国,尽己所能,便是报国。就像我们,虽然只是一群普通的义士,却也愿意为抗金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苏宸看着李墨,又看了看沈惊鸿、赵虎和陈石,眼中露出一丝敬佩:“各位义士的勇气,让在下深感敬佩。只可惜,如今金国势大,仅凭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想要打败金国,收复失地,恐怕……”
“难,我们也知道难。”沈惊鸿接口道,“但就算再难,我们也不会放弃。就像这沙漠中的胡杨树,就算环境再恶劣,也能扎根生长,顽强不屈。我们这些抗金义士,就该有胡杨树的风骨。”
苏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着某种决定。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沈惊鸿:“沈兄,不瞒你说,我并非普通的前朝遗民。我的真实身份,是大宋仁宗皇帝的第六世孙,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
“什么?!”
沈惊鸿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身受重伤、衣衫褴褛的人,竟然是前朝的皇室贵族!
赵虎更是忍不住失声说道:“你……你是皇子?”
苏宸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大宋已亡,哪里还有什么皇子?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前朝遗孤罢了。我本名赵宸,苏宸只是我流亡在外时用的化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汴梁城破之日,父皇和母后都自缢殉国,我在侍卫的掩护下侥幸逃脱,一路向西,辗转流离,就是想寻找机会联络天下的抗金义士,重振大宋河山。只可惜,我势单力薄,又遭到金国密探的追杀,这一路吃尽了苦头。”
沈惊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征战多年,见过无数抗金义士,也见过不少前朝遗民,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山洞中,遇到一位皇室后裔。
“你说你是仁宗皇帝的第六世孙,可有凭证?”李墨毕竟是书生出身,心思缜密,忍不住问道。在这乱世之中,冒充皇室后裔招摇撞骗的人不在少数,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赵宸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盒做工精致,上面绣着繁复的龙纹,虽然有些陈旧,却依旧能看出其不凡的来历。他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玉佩,玉佩呈圆形,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纹纤细繁复,绝非民间所能拥有。
“这是大宋皇室的传家玉佩,上面的龙纹是仁宗皇帝时期特制的,普天之下,仅此一枚。”赵宸将玉佩递给沈惊鸿,“沈兄可以看看,上面还有‘宸’字的印记,那是我的名字。”
沈惊鸿接过玉佩,入手温润,质地细腻,显然是上好的和田玉。他仔细观察着上面的龙纹,果然繁复精美,龙的神态威严,与民间流传的龙纹截然不同。玉佩的背面,确实刻着一个小小的“宸”字,笔画工整,力道十足。
他曾经在汴梁城见过皇宫中的器物,知道这种龙纹玉佩只有皇室成员才能佩戴。而且,赵宸的言行举止,以及他眼中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都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大宋的皇室后裔。
“末将沈惊鸿,参见殿下!”沈惊鸿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他曾是大宋禁军的一名校尉,虽然如今大宋已亡,但见到皇室后裔,骨子里的忠君思想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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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赵虎和陈石也连忙跟着跪地行礼:“参见殿下!”
赵宸连忙起身,将沈惊鸿扶起,语气激动地说:“沈兄快快请起!如今国破家亡,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只是一个流亡在外的孤臣。各位义士愿意为抗金事业奔走,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沈惊鸿站起身,眼中满是激动的光芒:“殿下,您的出现,是上天赐予我们抗金义士的希望!有了您的号召,天下的抗金义士必定会纷纷响应,我们重振大宋河山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赵虎也激动地说:“是啊殿下!有您在,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以后俺们就跟着您干,一定把金国狗赶出中原!”
李墨也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殿下,您是皇室血脉,天生就具有号召力。只要我们打出您的旗号,联络各地的抗金义军和西域各部,形成合力,一定能与金国抗衡。”
赵宸看着众人激动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来,他四处流亡,受尽了白眼和追杀,心中早已充满了绝望。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在流亡中度过,再也没有重振大宋的机会。
可如今,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他遇到了沈惊鸿这样一群忠心耿耿、英勇无畏的抗金义士。他们虽然出身平凡,却有着一颗滚烫的爱国之心,愿意为收复失地抛头颅、洒热血。
“各位义士,”赵宸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多谢你们愿意相信我,愿意追随我。我赵宸在此立誓,此生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与各位义士同心协力,抗击金兵,收复失地,让百姓们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若有违背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殿下万岁!大宋万岁!”沈惊鸿等人齐声高呼,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充满了激昂的斗志。
篝火似乎也被这激昂的情绪感染,燃烧得更加旺盛,照亮了每个人脸上坚定的笑容。
沈惊鸿看着赵宸,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赵宸的出现,不仅仅是为他们增添了一位领袖,更是为整个抗金事业注入了新的活力。有了皇室血脉的号召,他们再也不是一群散兵游勇,而是一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的抗金大军。
“殿下,”沈惊鸿说道,“我们此次前往西域,正是想联络回纥部落,寻求他们的援助。如今有您在,我们说服回纥部落的把握就更大了。”
赵宸点了点头:“沈兄所言极是。回纥部落与大宋素有渊源,当年仁宗皇帝曾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回纥,双方互通有无,关系融洽。只是后来金国崛起,回纥部落畏惧金国的兵锋,才与大宋断了联系。如今有我出面,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必回纥部落的首领一定会认清形势,与我们联手抗金。”
“那太好了!”陈石兴奋地说,“有了回纥部落的援助,我们的力量就会大大增强,到时候就能和金国好好较量一番了!”
林婉儿也笑着说道:“殿下,您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接下来的路,您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赵宸感激地看了林婉儿一眼:“多谢林姑娘。有各位义士在身边,我心里踏实多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孤身一人,四处躲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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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鸿拍了拍赵宸的肩膀:“殿下,您以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我们都是您的亲人,都是大宋的子民。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赵宸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四处流亡、惶惶不可终日的前朝遗孤,而是肩负着重振大宋河山重任的领袖。他的身上,承载着无数抗金义士的希望,承载着天下百姓的期盼。
洞内的气氛变得热烈而激昂,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坚定的笑容。他们知道,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艰难险阻,金国的铁骑依然强大,西域的路途依然遥远。但他们不再迷茫,不再动摇,因为他们有了主心骨,有了明确的目标。
沈惊鸿看着洞外的残月,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了汴梁城破时的惨状,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战友和百姓,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的坚持,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赵宸的出现,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抗金的道路。他相信,在赵宸的带领下,他们一定能联络到更多的抗金力量,一定能打败金国,收复失地,让大宋的旗帜重新飘扬在中原的土地上。
“好了,各位,”沈惊鸿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继续赶路,前往西域。我们要让回纥部落知道,大宋的皇室还在,抗金的火焰还在燃烧!”
“好!”众人齐声应道。
赵宸靠在洞壁上,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与感慨,还有一丝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但他有信心,有决心,与各位义士一起,完成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篝火渐渐微弱,洞内一片寂静。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火焰,那是爱国的火焰,是希望的火焰,是永不熄灭的抗金之火。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众人就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赵宸的伤势好了一些,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已经可以正常行走。沈惊鸿让赵虎扶着赵宸,自己则依旧走在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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