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明朝有个商人,积德行善大半辈子,最后一次出门没给神仙烧香,儿子就被浪头卷走了——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你天天往功德箱里塞钱,结果有一天忘了打卡签到,系统直接把你账户清零还倒扣。
问题来了:这老天爷是按什么规矩办事的?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大明嘉靖年间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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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辰州府有个商人叫李天造,这名字起得够直白——老天造的人。
这李天造年轻时就会做生意,三十多岁攒下几千两银子,在当地也算个角儿。可他有个心病:媳妇肚子不争气,愣是生不出孩子来。
有朋友劝他:「老李啊,儿子这玩意儿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钱财靠双手还能挣,孩子得靠老天赏饭吃。要不你修桥补路积积德,没准老天爷一高兴,给你来个惊喜?」
李天造一听,这话在理啊。
从那以后,这厮逢人求助必帮,修桥补路不含糊,简直把自己当成了行走的慈善基金会。三四年后,老天爷可能真被他感动了,媳妇熊氏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李春荣。
李春荣八岁上学,十四岁丧母。李天造怕儿子有后娘受委屈,硬是没再娶,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父子俩相依为命,倒也过得去。
这年李天造五十一岁,儿子十六岁。父子俩在湖南收了一批桐油,准备运到芜湖去卖。李天造让管家李贵押着大船先走,自己和儿子回老家待了两天,然后雇条小船追上去。
连着几天顺风顺水,可就是追不上大船。
这天船行到乌江,突然刮起大风。船主赶紧把船划进港口避风,对李天造说:「老爷,前面有个项王庙,您不如带公子上岸逛逛?」
李天造带着儿子上了岸,看到项王庙破破烂烂的,香火稀少。二月的天还冷着呢,父子俩就近找了个酒馆,打算喝两杯热酒暖暖身子。
庙里有个老道士,看见有人在庙门口晃悠,以为是来烧香的,赶紧烹好茶拿出缘簿等着。等了半天不见人进来,出门一看——好家伙,这俩人倒先去喝酒了。
老道士心想:这不先拜神就先喝酒,看来是不敬神佛。等他喝醉了更不会来,还是我主动点儿吧。
老道士拿着缘簿来到酒馆,跟李天造作了个揖:「老居士,贫道稽首了。」
李天造赶紧站起来还礼:「仙长请坐。」
老道士开门见山:「贫道是隔壁项王庙的,庙宇破败,正想募化修整,恳请老居士随心施舍一二。」
李天造好奇:「我听说项王庙挺灵验的,怎么会破成这样?」
老道士叹了口气:「以前项王可灵了,拜他的平安无事,不拜的立马遭殃,所以客商们都抢着来烧香。后来有个举人在墙上题了首诗——」
「君不君兮臣不臣,作威作福在江滨。平分天下还嫌少,一陌黄钱值几文。」
老道士接着说:「从那以后,项王就不那么灵了。我在神前祷告,求他像以前那样显灵。两个月前,项王给我托了个梦,说从今往后又要显灵了。老居士要是不信,可以拜一拜,肯定有求必应。」
李天造说:「那好,我吃完饭就去。」
老道士走后,李天造又喝了两杯。船主突然跑进来:「老爷,风停了,咱们赶紧走吧,再晚可就找不到住处了。」
李天造想起答应老道士要去拜一拜,但船主着急赶路,他想了想:「算了,等回来再说吧。」
于是父子俩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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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走了不到二里地,天空突然涌起乌云,整个江面瞬间昏暗无光。
船主大叫:「不好了!快收帆!」
话音刚落,一阵旋风刮来,桅杆被风刮断成三截,小船在江面上打起了转。
李天造吓得魂飞魄散,抱紧儿子放声大哭:「咱们父子怕是要葬身这里了!我死也就罢了,可你还小啊!」
李春荣抱着父亲哭喊:「我和爹爹死也要死在一起!」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船翻了,父子俩都掉进了江里。
李天造掉水的时候正好落在半截破船帆上,被浪一卷,夹在船帆里顺流而下,一口气冲出了四五十里。
李贵坐的大船在前面,船上的人看到江里飘着一块破船帆,船主用钩子把它勾住:「捞起来晒干了当柴烧。」
没想到船帆里竟然包着一个人。
李贵扒开那人脸上的头发一看——我的天,是主人!
大家赶紧七手八脚把李天造救上船,拍胸口按肚子折腾了好久,他才吐出许多水,渐渐睁开眼睛。
李天造第一句话就是:「春荣呢?春荣在哪?」
李贵大吃一惊:「莫非小公子也遭了难?」
李天造大哭:「他和我一起掉进江里,我被你们救了,可他呢?」
李贵赶紧雇了小船沿江寻找,一直找到项王庙,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无奈之下,他只能在项王庙许了个愿,回来禀报主人。
李天造听说儿子没找到,当场昏了过去。
再说李春荣,他落水后拼命挣扎,幸好抱住了一段断桅杆,被江水推向上游,一口气漂了二百多里,漂到武昌府白杨湾,被一伙渔民捞了起来。
渔民本想在他身上搜点财物,结果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非常失望。有人说:「这么个半大小子,养着也是累赘,不如再推回江里算了。」
又有人说:「这么做太损阴德,要不就这么放着,让他自生自灭吧。」
就在这时,岸边走来一个中年妇人。渔民认出她是季寡妇,大叫:「季奶奶来得正好!我们刚从江里救起一个后生,正没地方安置,要不就送给你吧?」
季寡妇走过来一看,见李春荣模样清秀,说:「行啊,我要了。只是天这么冷,别把他冻坏了,大伙帮忙把他扶到我家去。」
渔民们把人扶到季寡妇家,季寡妇让人把李春荣扶到床上,拿出衣服给他换上,又取出三百文钱给渔民们买酒菜。渔民们吃饱喝足,高高兴兴地走了。
李春荣身上渐渐有了力气,看到季寡妇在旁边照顾,强撑着跪下叩谢:「大娘救命之恩,将来一定好好报答。」
季寡妇把他搀起来,问:「小官人,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怎么会掉进江里?」
李春荣把遭遇说了一遍,说到父亲生死不明,哭得撕心裂肺。
季寡妇安慰道:「你不要伤心,先把身体养好了,再去找父亲。」
这季寡妇娘家姓张,十九岁守寡,至今已经九年,现在二十八岁。她家里房屋田地加起来也能值三四百两银子,只是没有生育,一直想过继一个儿子。见李春荣长得眉清目秀,就想收他做义子。
李春荣休息了两天,身体恢复过来。季寡妇趁机说:「你父母都遭变故,我死了丈夫没有儿子,想收你做义子,相依相伴。以后你要是找到了父亲,到时候还让你认祖归宗,你看怎么样?」
李春荣想了想:「我今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父亲一面,大娘肯收留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听大娘的。」
季寡妇见他答应了,满心欢喜,选了个良辰吉日认他做儿子,请了先生教他读书,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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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李天造,自从丢了儿子,整天在牙行店里哭,朋友们再三劝慰都没用。
过了不久,苏州桐油价格大涨。李贵劝李天造去苏州散散心,顺便把货卖了。没想到苏州也是有价无市,货没出手。
有一天,李天造在街上闲逛,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吵架。
少年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为什么偷我的银子?」
老人骂道:「你的银子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我是贼?」
少年说:「我和你住一个房间,晚上插着门,没别人进来,银子不见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老人说:「你有证据吗?怎么能平白无故冤枉人?」
李天造开口劝道:「这事一时说不清楚,依我看,不如你们两个都认倒霉,一人赔一半吧。」
少年不乐意:「就是他偷的,凭什么我要赔一半?」
老人说:「你平白无故冤枉人,到了衙门还不打断你的腿,还想让我赔银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围观的人都说李天造说得对,两人各赔一半很公道。少年见众人都这么说,不再开口。老人说:「我做生意赔了钱,别说二两半,就是二钱我也没有。」
李天造说:「听老先生口音,像是湖广人,和我是老乡。你要是拿不出来,我帮你赔。」
李天造让李贵拿出银子,称了二两五钱递给少年:「银子你收好,这事就算了。」
众人纷纷夸赞李天造仗义,免了一场是非。
老人赶忙上前作揖感谢:「在下无辜受屈,怎么能连累老先生?」
李天造说:「这种小事,何足挂齿。」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天,那个老人打听出李天造的姓名住址,赶来拜谢。
李天造把他请进客房坐下,询问他的姓名。
老人说:「在下姓傅,名星,字友魁,湖广武昌人氏。年轻时外出经商,也算有些本钱,只可惜时运不济赔了本。去年冬天,我借了一位举人几两银子,那举人仗势欺人,竟然把我女儿抢去做了人质。我实在没脸待在家乡,只好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受此无妄之冤。若不是老乡帮忙,我还要受他侮辱。」
李天造问:「老丈家里还有什么人?」
傅星答道:「还有一个儿子,几年前去世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李天造听说他儿子也没了,同病相怜,忍不住潸然泪下。
傅星赶忙问他为什么落泪,李天造把儿子失踪的事说了一遍。
傅星劝慰道:「我看老乡你为人和善,一定是有福之人,老天自然会保佑你,不会让你绝嗣,或许令郎被人救了也说不定。」
两人互相问了年龄,都是五十一岁。李天造说:「我和你都是年过半百的人,可说是同病相怜。我现在心灰意冷,不知道你今后打算做什么?」
傅星道:「老乡家财万贯,以后还能再娶妻生子。至于在下,孤身一人流落异乡,只要能勉强活下去就行,再无他想。」
李天造见傅星说话慷慨大方,把他留下吃饭,席间又说:「我们现在都是孤身一人,傅兄何不搬过来住,给我做个伴?」
傅星闻言大喜过望,立刻把行李取来和李天造一起住。
两人同吃同住,相处得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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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年多,苏州桐油价格大涨。李天造想把芜湖存放的另一半也运过来卖,可管家李贵病了,打算自己去一趟,又怕耽误这边。
傅星趁机说:「小弟承蒙大哥厚爱,我愿意替大哥走一趟,就是不知道大哥愿不愿相信我,敢不敢把这事托付给我。」
李天造闻言大喜:「傅兄要是愿意去当然最好,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傅星说:「既然大哥相信我,那就写一封信让我带去,这样那边的牙行才能相信我,我明天就启程。」
李天造听后立刻写了封信交给他。
店主陈明听说这事后,偏偏对他说:「我听说这位傅相公和你只是老乡,萍水相逢,不知根不知底,怎么能轻易把这么一大笔生意交给他?不如你写封信,我让行里的人替你去一趟。」
李天造说:「我和傅兄情同手足,让他去办应该没事。况且钱财儿女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真的看错了人,那就是我命里不该有这份财运。」
陈明看他主意已定,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傅星带着李天造写的信上路,临走时李天造给了他十两银子做盘缠。
傅星很快赶到芜湖,把信交给店主刘荫。
刘荫看了信后说:「最近这里的桐油价格也涨了,这一半油虽然卖不到一千两,九百两肯定能卖到。虽然价格低了点,但也省了路上雇船纳税的费用,我觉得不如在这里卖了,把银子带回去。」
傅星想了想:「你说得有理,要是真能卖到九百两,那就卖了吧。」
不到三天,桐油全卖光了,总共卖了九百两银子。
刘荫把银子交给傅星,傅星把银子一封一封包好,放到房里的搭裢内。
傅星穷了十多年,看到这么多银子怎能不动心?
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琢磨:「我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刚拿到手里就还给他,是不是太可惜了?况且女儿还在举人家里受苦,要是拿着这些银子回去,把女儿赎出来,再招个女婿,我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我给李天造带回去,不过就是说我是个好人,难道还能把银子分给我不成?」
他又想:「老李把我当朋友,我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接着他又想:「天下之财,养天下之人。以前在他手里是他的,现在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如果命中注定这银子是他的,他就不该托我来。既然他托我来了,那就是他命中注定要破财。况且他老李就算没有这些银子,也还是个财主,不至于像我一样没吃没喝。假如桐油不涨价,两边加起来只能卖一千两,他也不能说什么。」
他又想:「话是这么说,只是以后要是再见了面可怎么办?」
他翻过来又想:「世上人这么多,你东我西,哪还会有相见的那天?」
思来想去,傅星决定把这九百两银子占为己有。
第二天起来,他对店主刘荫说要回苏州,其实船走出没多远,他就上了别的船,回家乡武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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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荣在季寡妇家里,日子过得安稳,可一直惦记着父亲的下落,竟然抑郁成疾。幸亏季寡妇百般劝慰,买药悉心调理,他才慢慢好起来。
李春荣心想:「记得和父亲落水之前,父亲抱着我说,他死了就罢了,只求能留着我在就好,为的就是延续李家一脉香火。不如我硬下心肠安心读书,考个功名出来,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他打定主意后把心思都用在了读书上,读了两年,小有所成。
这年正好主考驾临武昌,他要到县里报名去考童生。
白杨湾距离武昌县城有三十里远,他雇船出门晚了,直到黄昏才到县里,找不到客店住宿,就睡在了船上。
此时是二月二十三,一觉醒来已经是四更天,一轮残月挂在天上。
忽然,李春荣听到岸上好像有人在哭。
他坐起来仔细听,听到哭声娇细清婉,竟然是个女子,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他赶忙披上衣服打开船门,看见一名女子,约有十五六岁,身穿青衣,哭着跑向江边。
李春荣看她这样子肯定是要跳江,刚想上前阻拦,女子已经跳进了江里。
他连连大叫:「不好了,有人跳江了!船家快来救人啊!」
他等不及,先跳进水里救人。幸好江边水浅,他拽着女子不放,可拉不动她。这时候船主也赶了过来,跳进水里一起把女子救上了船。
李春荣把自己的被子拿来给女子裹上,问:「姐姐到底为了什么,这么想不开?」
女子不说话,只是一直哭。
这时候岸上跑过来四个人,手里拿着灯笼火把。听见船上的哭声,跳上船钻进舱里,看见女子坐在里面,立刻大叫:「好了,人在这里!」
四个人见李春荣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把扯住他说:「我说这丫头怎么敢逃跑,原来是被你小子拐带的!」
李春荣闻言大怒:「你怎么随便诬赖好人?她寻死跳江,我们一片好心把她救上来,怎么能说是我拐带?」
四人中的一个说:「既然是跳江,那就应该在江里,怎么会在你船舱里?」
李春荣道:「我们把她救了上来,难道还让她在江里?」
四人道:「要真是好心救人,就该送回我们府里来,怎么还把她藏在你船上?分明就是拐带!」
四人让其中一个先回去报信。李春荣道:「我们刚把她救起来,还没有问清楚,让我们把她送到哪里?」
四人说是万举人府上的,不愿听他解释。那个报信的回来,拿来了两条麻绳,说:「老爷吩咐,把他们带回去,明天一早送去县衙治罪。」
四人立刻把李春荣和女子绑了起来。
李春荣急得大叫:「冤枉,冤枉啊!我好心救人,你们怎么能陷害我!」
四人连拖带拽把两人扯到岸上,船家见他们势力大,不敢说话。
女子见状又要跳水,四人立刻拉住她,很快将两人带到了万举人家。
等到天亮了,万举人让家丁拿着自己的名帖,将两人送到县衙。
女子见连累了李春荣,哭着说:「都是奴家连累了官人,官人不要着急,奴家就是拼得一死,也要跟老爷说个明白。」
李春荣叹了口气:「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命中该有这一劫难,跟姐姐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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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辰时,知县升堂。
万家的家丁拿着主人名帖,把两人带进县衙,跪下禀报:「我家主人万举人让我拜见老爷。这丫头是老爷房里的使唤丫头,昨晚四更天被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引诱拐带,幸好家里及时发觉,一直追到船上,将两人抓获,求青天大老爷治罪。」
知县仔细看了看两人,见李春荣少年俊秀,不像个坏人,倒像个书生。女子虽然身穿青衣,模样端正。
知县问李春荣:「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拐带万家的丫鬟?」
李春荣赶忙磕头:「小的是本县人,名叫李春荣,自幼读书,府里有老爷来考试,小的特来赴考。昨晚在船上歇息,到四更天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哭,起来一看,是一个女子要跳江。小的和船家一起跳进江里把她救了上来,想问清楚情况,以便明天把她送回家。不料这些恶仆凶神恶煞跑到船上,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是小人拐带他家丫鬟。小人冤枉,求大老爷做主。」
知县把女子叫到跟前问:「你是万举人家的丫鬟,叫什么名字?到底是被李春荣拐带出来,还是你有什么冤屈要去跳江?你一定要说实话,免得我动刑!」
女子答道:「奴家姓傅,名叫小莲,父亲名叫傅星,都是良民。我不是万家的丫鬟。只因父亲借了万举人十两银子,做生意亏了本还不上,他就让家丁把我父亲毒打一顿,又将我抢到家里做丫鬟。我在他家已经两年,平时对我百般凌辱,如今又要强占我。我是良家女子,怎么能受他侮辱,所以逃到江边投水自尽,以表清白。幸好这位官人把我救起,没想到他们追了过来,竟然说是这位官人拐带我,真是天大的冤枉,求老爷替民女做主。」
知县问:「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傅小莲哭诉:「父亲自从被他们打了以后,就逃了出去,杳无音信,如今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万家家丁闻言赶忙说:「这丫头胡说!老爷不要听她的,是她父亲把她卖给了我家老爷,然后出去做生意。怎么能说是被打了以后逃走的?我家老爷买了她,不让她做丫鬟,难道让她到家里来做小姐不成?她说是跳江,怎么会在那个后生船上?分明就是被那个后生拐带,还假称是来考试的童生,求老爷尽快将他们治罪。」
知县又问李春荣:「你说你是来考试的童生,那肯定会写文章。今天没工夫考较文章,我出个对子,只要你能对上,就说明你真是童生。如果对不上来,那拐带这事就是真的了。」
李春荣道:「请老爷出对。」
知县拿来一张纸写道:
「礼别嫌疑遇色而动君子乎?」
知县写完,让衙役连笔墨递给李春荣。他看过以后立刻写了一句呈上:
「道存拯济见溺不援豺狼也!」
知县看后立刻明白他确实是个读书人。
知县对万家家丁说:「我看跳江是真的,拐带是假的。跳江没有死,拐带又是假的,就都不深究了。这傅氏既然是你老爷买来的,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万家家丁说:「这丫头是在那个男人船上抓到的,大家亲眼所见,就是拐带。」
知县说:「要真是拐带,既然女子上了船,就应该马上离开,怎么可能在岸边等着你们来找?况且她身上的衣服还没干,肯定是跳江无疑。要是真追究起来,你家老爷脸上可不好看,还是领回去为妙。」
万家的家丁立刻明白了知县话里的意思,不敢再多说。
傅小莲听知县说要让家丁把她领回去,当堂哭喊:「我就是因为被他凌辱才跳江的,要是跟他回去,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我宁愿死在老爷面前,也决不再回万家去!」
知县说:「你父亲毕竟欠了他家银子,你不跟他去,还能去哪儿?」
傅小莲说:「我父亲只是欠了他十两银子,我凭什么就成了他家的奴仆?」
知县道:「他不该把你抢到家里,可你父亲欠的银子,也不能不还。」
知县想了想,对李春荣说:「你好心把她救起来,可她还是没能脱离火坑。不如你帮她把债还了,也算是你善始善终。」
李春荣说:「小人是一时恻隐之心,才把她救上来。要是替她还了债,把她领回去,那不就真成拐带了吗?小的是清白人家,绝不能做这种不明不白的事。」
知县听后说:「这话说得有理。」
知县转头对傅小莲说:「这就没办法了,你先回万家,你父亲回来再赎你出来。」
万家家丁怕再出什么岔子,赶紧来领人。
傅小莲见又要被带去万家,放声大哭:「我是良家女子,怎么能受他侮辱!今天左右都是死,绝不到万家受罪!」
傅小莲说完一头撞向墙壁,幸好被衙役们看到了,赶紧把她拦住。
知县连忙让人把她带回来:「你也太性急了,这样吧,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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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县衙外面的鼓被敲响了。
一个老人跑进来,边跑边喊:「老爷,冤枉啊,救命啊!」
门口的衙役拦着不让他进,他拼命大喊。
傅小莲听到声音,大吃一惊,立刻喊道:「大老爷,这喊冤的声音,好像是我的父亲!」
知县眼前一亮:「不会这么巧吧?」
知县立刻让衙役放老人进来。
傅小莲看后立刻高喊:「就是我的父亲!」
知县闻言大喜过望,把老人叫上来问:「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冤屈?」
老人禀报道:「小的名叫傅星,本县人。三年前欠了万举人十两银子,他让家丁把我一顿毒打,又把小人的女儿抢走。小人家里穷,无处申冤,只得逃到外乡。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凑了十两银子回来赎女儿。到万举人家一问才知道,我的女儿被他百般凌辱,昨夜逃出来跳了江,幸好被人救起。今天又诬陷她被人拐带,求老爷为我作主。」
傅星回头看向女儿,抱住女儿嚎啕大哭:「女儿,是爹爹不好,害苦你了!」
知县又问:「你说要还他十两银子,银子在哪里?」
傅星立刻取出银子呈上。
知县把万家家丁叫来说:「傅星欠你家老爷十两银子,现在已经还上,他的女儿就让他领回去。」
家丁说:「这丫头是我家老爷要的,求老爷让我们领回去。傅星想赎人,就该到我家里去赎。」
知县闻言大怒:「你们这帮狗奴才,真是不知好歹!老爷我已经在公堂上把是非曲直断明白了,哪有再到你家赎人的道理?况且这女子性如烈火,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家老爷也难逃干系,还不如让她父亲领回去。」
知县判李春荣好心救人,蒙受不白之冤,当堂无罪释放。傅星欠万举人十两银子,现在已经归还,应该让傅小莲跟父亲回家。
知县判完,众人连连叩头感谢,只有万家的家丁不甘心,可也只得带着银子回家。
傅星带着女儿走出县衙,拉着李春荣拜谢:「多蒙李官人好心搭救,我们父女俩感激不尽,连累了你,我们心里实在不安。本来应该请你到家里坐坐,只是我刚刚回来,家里的房子早就没了,请跟我到酒馆一叙,聊表感激。」
李春荣答道:「看到令爱投江,怎能不出手搭救?都是人之常情,何足言谢?况且老丈刚回来,你们父女重逢,肯定有很多事要办,别因为我耽误了。」
李春荣说完就要走。
傅星问:「李官人肯定还有要事,老汉我不敢强求。请问你住在哪里,日后我好登门致谢。」
李春荣爽快答道:「我住的地方叫白杨湾,渡江过去再走三十里就到。」
李春荣说完转身,傅星领着女儿到寄放行李的一个邻居家借住。
父女俩又悲又喜,有说不完的话。傅星把得了九百多两银子的事告诉女儿,只说是自己辛苦赚的。
傅小莲非常高兴。
傅星本想买一栋房子住,又想到自己老来无子,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先给女儿挑个好女婿,到时候再买房也不迟。
他托媒人找了十来天,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想起之前救了女儿的李春荣,长得眉清目秀又是个读书人,倒是一个好人选。
打定主意后,他先把想法告诉女儿。傅小莲听爹爹说想把她嫁给李春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见女儿同意,他立刻准备了许多礼物,雇了一只小船来到白杨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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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荣因为那天救人被冤枉,被知县看中,知县向上面举荐了他,送他去道考,刚刚考完回来。
看到傅星来,满心欢喜,慌忙迎进家里。
李春荣收下礼物,把事情告诉季寡妇,准备饭菜招待。
吃完饭,傅星说要拜见季寡妇。季寡妇是乡村百姓,没那么多忌讳,出来见傅星。
傅星说道:「我今天来,一是为了感谢公子救了我女儿,二是有一件事,请夫人成全。」
季寡妇问:「是什么事?」
傅星道:「我有一儿一女,儿子不幸夭折,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当初我家太穷,让女儿陷身万举人家,前几天跳江自尽,幸好有令郎搭救,大恩无以为报。现在我想给女儿找个女婿,令郎少年英才,宅心仁厚,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我想将女儿匹配令郎,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季寡妇听后说:「救人是应该的,哪敢让令爱下嫁?」
傅星道:「我是诚心诚意来的,老夫人不必推辞。要不先问问令郎的意思?」
季寡妇把李春荣叫进去,把事情说了。李春荣见傅小莲长得肤白貌美,嘴上说不敢奢望,其实早就动了心。现在听说他想结亲,正合心意,赶紧说:「这事全凭母亲做主。」
季寡妇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出来对傅星说:「令爱温良贤淑,我们哪会不愿意?只是我丈夫早逝,家业凋零,只怕拿不出多少财礼,怎敢高攀?」
傅星道:「老夫人这是说哪里话,聘金不用多,我也没多少嫁妆。我在江湖上漂泊多年,只挣下了几百两银子,全都交给令郎。我年纪大了,想在府上吃碗现成饭,颐养天年。」
季寡妇听后异常欣喜:「既然亲家这么说,小儿以后就是你的儿子,将来让他为你养老送终。」
两人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跑进来贺喜,说是李春荣中了秀才,考进了武昌县学。
全家人激动万分,一边准备酒饭和喜钱打发报喜的官差,一边留傅星住下,商量定亲的事。
第二天傅星离开,季寡妇立刻请邻居做媒,到傅家求亲。
傅星挑了个好日子让他来下聘,又选了良辰吉日给两人完婚。
没想到县里入学也是这天,季寡妇就让李春荣带着迎亲的鼓乐轿马,和新进学的人一起,到文庙拜谒圣人,又到县里感谢知县。
李春荣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傅家,傅星中午就让女儿上轿,坐着轿子亲自来送,一路上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吹吹打打来到季寡妇家。
一对新人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大登科和小登科在同一天,所有人都万分欢喜。
季寡妇在家里收拾出一间房给傅星居住,李春荣和傅小莲因为有之前的事,夫妻极其恩爱和谐。
一个月后,傅星把亲家母和女儿女婿叫到一起,把从李天造那里拐来的九百两银子交给李春荣,说:「我这些年的积蓄全在这里,贤婿收下,无论是卖房卖地,还是做买卖,全都由你做主。我年纪大了,只求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就好。」
李春荣说:「奉养岳父乃是小婿分内之事,怎么敢要岳父这么多银子?还是把银子留在身边吧。」
傅星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再出去做生意,留在身边也没用,还是贤婿收下吧。」
李春荣还要推辞,傅小莲说:「这是父亲的一片心意,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
李春荣感谢岳父厚赠,让傅小莲把银子收进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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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年多,李春荣忽然想起父亲溺亡已经整整四年,尸骨一直没有找到,李贵带着桐油又不知道在哪里,家里还有许多产业。
之前因为义母一个人住,不忍心扔下她出门,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去看。现在有媳妇侍奉母亲,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李春荣觉得要是跟义母和妻子说出去找父亲的骸骨,她们很可能因为过去太长时间,不肯让他去。听说知县要进京,不如就以送他进京为由先出门,然后再写信回来告诉她们。
盘算好后,他把事情告诉母亲和妻子,让一个家仆在身边服侍,带着行李盘缠,辞别母亲、妻子和岳父,送走知县后就雇了一条小船,顺流而下寻找父亲。
这天,江上风平浪静,李春荣乘船而下,又来到乌江项王庙前。
李春荣记得这个地方,想到父亲就是在这里落水,于是上岸买了纸钱,来到项王庙。
他点上香烛,烧了纸钱,在项王塑像前祈祷:「听说神明都是惩恶扬善,项王以正直威灵坐镇江上,应当保佑良善,怎么能因为一时没有供奉就要人性命?父亲李天造真心为善,难道项王不知道吗?为什么四年前经过神庙时,只是因为没有进庙叩拜,就兴风作浪,导致船只翻覆父亲落水,至今下落不明尸骨无存。项王在上,李春荣在此恳求项王大发神威,指示父亲下落,让我把父亲的遗骸带回家安葬,到时候一定为项王重修庙宇。」
祈求完后他又哭了好一阵才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来说李天造,自从托傅星去芜湖带回桐油,过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消息。
牙行店主陈明说:「傅相公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李天造也觉得不对劲。这时候李贵的病已经好了,于是让他赶到芜湖去问。
李贵回来把事情告诉李天造,陈明立刻说:「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姓傅的不能相信,可你就是不肯听我的。」
李天造长叹一声:「或许是我命里欠他的。」
他一心想着儿子,还是没有心思做买卖,很快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李贵见主人这样,非常担心,劝道:「老爷既然没心思做生意,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回家去。家里还有许多产业,老爷回家再娶一房,或者过继一个儿子,总比在这里强。」
李天造听了他的话,随即收拾行李,连货也没买,把银子藏好,乘坐一条船沿江而上,很快也来到项王庙前。
李天造想起和儿子在这里失散,心里悲伤不已。觉得是当初答应去祭拜项王,却没有做到,才会招来这场大祸,于是雇了条小船,买了香烛到项王庙哭诉。
他在项王塑像前说道:「弟子李天造,一辈子积德行善,只生了一个儿子。前几年经过时没有来叩拜,罪过不算太大,大王为何要大显威灵,让小儿死于非命,让我孑然一身?大王为何对我这么刻薄?当天是匆匆离开都是我李天造的罪过,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大王宽恕了我,去惩罚我的儿子?大王要是觉得我前世作恶太多,今生应当绝嗣,何不再显威灵,让我也掉进江里,和我儿同葬鱼腹,也比让我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得好!」
李天造放声大哭。
庙里还是那个老道士,过来劝解道:「老居士不要伤心,大王非常灵验,只要你许个大愿,包你父子还有重逢之日。」
李天造说:「这有何难,只是让我父子重逢,只怕今生是不可能了。」
老道士说:「神明的心思哪是我们凡夫俗子能揣度的?你许个大愿,写在缘簿上,看以后会怎样。」
李天造立刻让老道士拿缘簿来,在上面写道:「父子重逢肯定是没希望了,假如大王有灵,请指引我孩儿李春荣的骸骨在哪里,只要能让他魂归故里,弟子情愿拿出三百两银子给大王修缮庙宇。」
李天造写完又拜了四拜才起来,老道士看后满心欢喜,留李天造喝茶。
原来,李春荣走后李天造才来。现在天色已晚,李天造只喝了一杯茶就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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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是七月下旬,五更时月明如镜,船家趁着夜色行船。
李天造往南走,李春荣往北走。
走了不到一里地,忽然刮起一阵旋风,紧接着乌云密布。李天造听见船主在外面喊,赶忙来到船头。
李春荣也被船主的叫喊声惊醒,也爬到船头来看。
只见天空乌云密布,江面上一片漆黑,辨不出东西南北。船主驾着船乱划,或许真是项王有灵,两条小船竟然撞在了一起。
船主大叫不好,一个大浪打来,李天造和李春荣在船上站不稳,一起掉进了江里。
说来也怪,两人掉进水里后,立刻风平浪静,云散月明。
李天造和李春荣虽然落水,还好都在浅滩之上,滩上又有芦苇。两人迅速抓紧芦苇,互相搀扶着爬上岸。
李天造连连喘气,李春荣一个劲地哭。这时候虽然有月光,可是看得不太清楚,两人身上又全是泥沙,根本没有认出来。
等到天色渐渐亮了,两人互相一看,都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立刻认出了对方。
李天造拉着李春荣大叫:「你看上去怎么像我的儿子李春荣?」
李春荣大喜过望,哭喊道:「我就是李春荣,你真是爹爹?」
父子俩相认,激动万分,各自说起自己的遭遇,有说不完的话。
过了好久,李贵雇了二三条小船沿着江面找了过来。李春荣看到是李贵,赶忙跑到岸边大叫:「李贵,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李贵听到芦苇丛中有人在喊,赶紧让船靠岸。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问:「你是公子?」
李春荣大喊:「是我是我,爹爹也在这里!」
李贵听后又惊又喜。
李天造这时也来到岸边,问:「大船没有遇到风浪吧?你身边还有盘缠吗?」
李贵答道:「大船没遇到风浪,现在就停在项王庙前。」
父子俩大喜过望,登上小船来到项王庙前。不但李天造坐的大船没事,连李春荣雇的小船也没事。
庙里的老道士见到父子俩重逢,也非常高兴。
李天造拿出五两银子交给老道士,让他帮忙购买猪羊和香烛。到了中午,父子俩一起来到项王庙,取出三百两银子放在神案上,跪在神像前说道:「之前是弟子愚蠢,经过庙门时匆匆离去,没有来拜谒大王。大王神力,让我们父子重逢,弟子昨天许愿三百两银子重修庙宇,不敢负心,现在如数献上,请大王明鉴!」
老道士把银子收好,说马上就动工修缮。李天造说等修缮好了,他们父子还会再来奉献。
父子俩回到船上,一路顺风顺水,只一天就回到武昌白杨湾。
李春荣把喜讯告诉义母和妻子,季寡妇和傅小莲听后大喜,立刻出来相见。
李天造见到季寡妇后再三拜谢,感谢她收留抚养儿子。李春荣又带着妻子傅小莲来拜见父亲。
李天造见儿子不但中了秀才,又娶了媳妇,高兴得合不拢嘴。
李春荣让李贵把父亲的行李都搬上岸,随即让人去买酒买菜,又把事情告诉岳父傅星,请他出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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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听说女婿父子重逢,没有问亲家公的姓名,就高高兴兴出来相见。
到了客厅,两个亲家见了面,立刻认出了对方。
傅星见女婿的父亲竟然是李天造,忍不住叫出声来:「原来是你!」
傅星羞得满面通红,转头就走。
李天造反倒并不在意,觉得既然已经是一家人,就不该再计较。可傅星躲在房里哪肯出来。
李春荣与傅小莲见此情形,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问李天造。
在这么多人面前,李天造不好明说,把儿子叫到屋里,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李春荣又把事情告诉了义母和妻子。
李春荣和妻子一起来劝傅星:「岳父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这都是我和小莲有缘分,所以上天才会这么安排。况且这些银子岳父已经交给了我,也算是还给父亲了。我们现在已经是亲戚,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傅星道:「话是这么说,可我哪有脸去见亲家公!」
傅小莲说:「爹爹明天去给公公赔个罪,这就算过去了。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哪能躲得过?总是要见面的。」
就在此时,李天造已经走了进来,对傅星说:「亲家公何必这么固执?我和你以前是好朋友,现在是亲戚,何必为那些钱财伤了和气?」
傅星说:「这不是钱财的事,我辜负了亲家公的信任,心里实在不安。」
李天造笑了笑:「春荣已经跟我说了,你虽然辜负了我,可又把钱给了他,就算是已经补偿过了。出去吧,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让小辈们看笑话。」
李天造把傅星拉到客厅,傅星当着家里人的面说:「我之前从没拿过别人一文钱,当时女儿被万举人抓走,我只想赶紧回来救女儿。本来想把银子还回去,正好遇到令郎救了小女,想让女儿有个终身依靠,所以黑了心把银子给了令郎。当时我一时糊涂,就像鬼使神差一样!」
李天造说:「亲家公不必这么说。人生离合悲欢都有定数,就拿我来说,四年前在项王庙和儿子失散,谁能想到现在又在项王庙重逢?小儿当时救令爱纯属一时恻隐,谁能想到他们会结为夫妇?我和亲家公不过是路上偶遇,没想到竟然结成了亲戚。仔细想来,天无私、神有灵,半点不由人。」
傅星听得连连点头。
乡亲们听说了李春荣家里的奇遇,纷纷登门祝贺。
李春荣已经备下酒席,请乡亲们喝酒,大家全都连连称奇。
傅星对众人说:「我还有一段奇缘要为亲家公撮合,要是这件事成了,那可就更奇了。」
众人赶紧问道:「是什么事?」
傅星说道:「我女婿夫妻相遇本就是一奇,亲家公父子重逢,又是一喜。只是亲家公独居这么多年,亲家母又十年守寡,这次无意中成了一家人,不如撮合他们成亲,这样两人都不孤单,你们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傅老爹这个想法好,又近人情,又合天理,真是妙不可言!」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一直喝到半夜才散。
第二天,亲友邻居们没有忘了傅星昨晚的提议,都帮着撮合。
李天造是鳏夫,既感念季寡妇收留儿子,又孤单寂寞,听众人这么一说,其实心里也动了心。
季寡妇守寡这么多年,又正值壮年,见儿子儿媳和邻居们都当了真,觉得如果真成了亲,村里人也不会再说闲话,便也不再推辞。
众人见两人都有这个意思,就让李春荣替父亲行礼,又叫媳妇替婆婆出嫁,大家欢欢喜喜摆下酒筵,让李天造和季寡妇成亲。
几个月后,李天造回到辰州府,把家里原有的产业全都变卖了,搬到白杨湾定居,又感念项王有灵,年年祭献。
后来傅星安安稳稳过完了下半生,李家在白杨湾发展成了一个大家族,子孙繁盛,延绵不绝。
涟漪式收尾: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人性是复杂的。傅星既是受害者,又是施害者,但最终还是个有良心的普通人。他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在走投无路时做了错误的选择。
天道有轮回。你以为傅星骗了钱就能逍遥法外?结果钱最后还是回到了李天造手里,只是绕了个大圈子。
善有善报不是立刻兑现。李天造积德行善大半辈子,却失去了儿子,这公平吗?不公平。但最后呢?他不仅找回了儿子,还多了个媳妇,连老婆都给他安排上了。
最离谱的是:卷钱跑路的老汉,最后竟然成了受害者的亲家公。这巧合巧得,连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但你仔细想想,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巧合?
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因果报应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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