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集:我瞒着爸妈给合伙人打电话,这是我认识她多年以来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得知老爸的病情后很是震惊,答应马上筹钱不能耽误给老爸看病。
合伙人第三天来了,提前与我通了个电话,我告诉她不要提老爸的病情,只说现在来还钱就行,她答应了。
那天下午我特意在家等着她,并没有告诉老爸她要来的消息,当她进入房间时,我爸两眼放光:你怎么来了?知道我有病了?她说我来给你还钱的,我凑了三万块钱先送过来,拖了这么久才来实在不好意思,主要是俺那口子让南方人坑了,要不然我早就来了。
我爸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就说你不会骗我的,你来的太及时了,全家人都说我看走眼了。
我老爸就是这么一个实在人,实在的有点愚钝,说话根本就不知道里外和远近。老爸这次是真高兴了,他又热情地询问鸡场的情况,给合伙人介绍自己前一阵心情郁闷吃饭不舒服,你来了我的病就好一半了,我是希望鸡场能红红火火继续下去的。看到此情此景我也挺高兴,对合伙人自然也友好客气了许多。
合伙人在那张单子上又写了日期,某月某日归还3万元,尚欠6.5万的字条。
当时我们医院说可以手术,我不放心又带着我爸到省城其他三大医院会诊,两家医院说肿瘤太大,已经错过了手术机会,盲目手术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另外两家医院说可以做全胃切除空肠代胃,如果没有转移的话吃流质或许能延缓寿命。
我把老爸生病的事情电话告诉老家的大哥和大姐,大哥那个时候还没退休,请假和我老家的大姐在不同地方都来了。
那个时候放化疗还不属于常规治疗,发现肿瘤都是手术切除。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与哥哥姐姐协商谁也不知选择哪种方式更好,最后还是把这个生命难题交给了老爸,让他自己选择。
吃过晚饭我爸招呼我们几个都过来,他守着我妈和我们兄妹四人说:全胃切除后不能正常吃喝,与其躺在床上度过余生,不如现在就好好生活。
我们静静地听着,他又说:我一辈子无职无权也没有钱,在最好的年纪遭遇运动成了右派,连累了全家,但我遇到了两位好女人,一位是你们的娘一位是你们的妈,她俩在任何时候都没嫌弃我,更没有离开这个家,把你们四个拉扯成人不容易,你们都要记住她俩的好。
我们频频点头。他接着说:你们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有孩子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你们爷爷奶奶也入土为安了,此时是我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候,我一点心事也没有了,我以后活得每一天都是赚的。
我们被老爸的豁达感动了,他说的如此轻松和简单,老爸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他继续说:当年我没倒在枪林弹雨中,没死在国民党的监狱里,没屈死在历次运动中,比起那些先烈、比起那些在运动中被整死,甚至自杀的人我已经很幸运了,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现在感觉还行,不做手术了,如今的生活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我很知足了,能活多久就听天由命吧!
我们每个人都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爸平静地说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直用平静的语气,面带微笑的神态说着,我们兄妹四人一直频频的点头,默默的流泪,止不住的流泪。
既然不做手术,我们就选择保守治疗了,全家人开始了与时间赛跑。当时有人给我们推荐了中医和脚底按摩手法,不知是老爸心情变好还是按摩中药等起了作用,老爸自己感觉吃饭打嗝减轻了,饭后烧心等症状也减轻了,我们都认为还是老爸选择的保守治疗方案好。
四月初公司组织退离休干部去仲宫乡村梨花杏花一日游,我爸兴高采烈地参加了,回来感觉挺好,全家人都以为奇迹能在老爸身上发生,悬着的一颗心暂时放下了。
我还忘了一个细节,九一年的夏天,我带着葛老头和四岁的儿子去大哥家小住了几天。他们去年刚从农村老家搬到了这座海滨城市的大学校园,当时新建的校园的一半是没有围墙的,因为直接就建在海边。我们在家穿好泳衣,披着一个浴巾就可以直接去海边游泳,那次旅行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与侄女侄子都见了面,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小姑父和弟弟。
我们又回到了老家,当时我娘住在大姐家,一进门我那很少说话的葛老头跟着我也高声的喊了一声:娘!娘很欣慰,我很开心。
父亲这边病情暂时稳定了,老家的大姐打来电话:我娘近期身体不好,连续好几天吃不下饭,也说不出哪里难受。我真担心我娘和我爸同时发生不测,趁着我爸病情稳定,我独自回了趟老家。
娘躺在床上看到我回来了,脸上露出了惊喜:你怎么回来啦?你爸不是得重病了吗?我告诉娘我爸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娘坐起来说:你能回来看我,你爸没大碍,我的病就好了一半了。晚上我娘果真就能喝粥了。
第二天我给大姐提出想去爷爷奶奶那处老房子看看,我娘说我带着去看看吧?我说你行吗?她说你用自行车推着我去吧。
在前几集我说过,大姐嫁到离家走路五分钟就到的另一个村子,两个村子没有围墙更没有马路相隔,房子都互相串着,不知为什么却叫不同的村名,姓两个姓氏。所以我就推着小脚的我娘回到了老房子,那个我有记忆的童年待过的地方。
成年后再去童年待过的地方,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突然就觉得当时的房间又矮又小,摆设还是当年的样子,正间是两口带风箱的大锅灶,老家具上布满了尘土。最后我来到了西间房,这是我娘曾经住的地方,在布满蜘蛛的墙上有一个破了玻璃的旧镜框,我愕然看到在零零散散的照片中竟然有一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是一张竖版全身黑白照片。那张照片是我第一次看到,小时候没留下记忆,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就听娘对我说:我比你爸大五岁,他身体一直很好,怎么突然得了这种坏病,不应该让他得呀,还不如让我得。娘好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听到这话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两天后我回到了济南,我娘给我说的话,我既没有告诉我爸,他如今的身体,我怕他听了后会承受不住;我也没告诉我妈,作为女人,她这一辈子也挺不易。我只能告诉我的丈夫葛老头,他听了以后静静的说:老一代的事情,我们没必要追究探讨,作为晚辈,我们尽量在有能力的时候多去关心照顾他们就是了。
五月中下旬我爸一夜之间病倒了,肆虐的癌细胞吞噬着他的身体,几天就让他虚弱下来。我赶紧把我爸安排到我们医院的肿瘤病房,同时又给老家的哥哥姐姐打电话,告知老爸住院了。
合伙人自从正月送来三万元后一直也没来过,这次我征求老爸的意见要不要给合伙人打电话要钱?我爸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然要要。她能来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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