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卡里进了五十万,第五天我又把自家后院刨出了一座汉代古墓。钱还没热乎,人就被一堆文物和通知围住了,家门口被封了,老苹果树被立了牌子,整件事一下变得很大很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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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土又填回去的那会儿,心里慌得很。挖出青砖、看到那半截绿绿的玉镯时,我头脑一片空白,马上联想到那笔钱。想着要是有人查出玉镯来自墓葬,我这笔钱不就成赃款了?当时我先是把洞堵上,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撑着回家跟媳妇商量。她一听脸都白了,直接催我去自首。半夜我心里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开车去了县文物局,把事儿全说了。
第二天一早,人就多了起来。省里的考古队、市里公安和文物局的工作人员都来了,大家把我家后院围得严严实实,外面还拉起警戒线。那棵老苹果树——我爷爷亲手栽的,树龄近六十年——被圈起来保护着,树上还挂着没摘完的果子,红得像是嘲笑似的,谁看到都觉得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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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掘很仔细,都是专家动作。先把周围保护好,再一点点清理土层。主墓室顶棚塌得厉害,明显早年被盗过,现场找到的多是残碎的陶俑、断裂的铜镜之类,整体没什么完整的大件。但在主室旁边的一个小陪葬坑里,居然有几件保存相对好:我的那只玉镯、一对金钗和一串玛瑙珠。专家看过之后说玉镯是贴身佩戴的类型,市场估价能到七八十万。那五十万被收回,文物局给我开了收据。考古队长拍了拍我肩膀,嘴里说我能及时上交可以按规定奖励。最后的奖励款是十万,比我当初拿到的钱少得多,但比把事儿闹大被罚或被追责强多了,人总算没惹出大麻烦。
回到前头,我是怎么弄出这么一摊子的:我叫李大牛,四十多岁,住关中一带。家里靠几亩果园和打零工糊口。那年农历八月二十,天气开始凉,正是摘苹果的季节。我扛着梯子上去摘,脚下一滑,梯子一歪,我“啪”一声摔进草丛里,屁股疼得直冒汗。爬起来一看,右手边露出半截绿乎乎的东西,外面都是泥,像个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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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先用水冲了冲,摸上去冰冰凉的,通体翠绿,内壁有细细的云纹。我就纳闷儿了,家里哪来这玩意儿?爷爷一辈子种地,家里没见过这档次的东西。我就去找村里懂行的王爷爷,王爷爷带着老花镜看了会儿,声音都抖了,说这东西年代挺久的,要么是汉代,要么也可能晚点儿的朝代。我没敢把实话说得太明白,就含糊说是在山上捡来的。
第二天我坐火车去了西安,跑到碑林区一家老字号的古玩店。店主戴着金丝眼镜,先用手摸,又拿紫外线灯照,最后拿放大镜看了半天。人家咬咬牙开口要五十万,现金或转账都行。我一下子腿就软了,手都在发抖,但当场就答应了。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走出店门那会儿腿底下一直发抽。回家把钱给媳妇一说,她抱着我哭,咱俩一时间都乐开了花。我当时想着把孩子教育费、把房子整整、给爹娘留医药费,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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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钱还没热乎,我心里就开始慌。第五天我又到树下转悠,觉得哪儿不对劲,树根旁有一块塌陷,露出个黑洞。我随手抓起铁锹就刨了两下,锹碰上硬东西,刨开是青砖,一排排整齐得像人家堆的。往下看像是个墓。那一刻我脑袋嗡的一下,赶紧把土又填回去,想着先把事儿藏着。但媳妇一看我掉色,非要我把事报上去。最后我把实话全说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官方来的那阵子办事挺紧凑。公安来维持秩序,文物局负责技术保护,考古队逐层发掘。发掘过程很规范,他们一铲一刷,照片、测绘、编号一个不漏。出土的器物都按流程做记录、拍照、编号、入箱。主墓室明显被盗,东西少而破,但小陪葬坑里那几件首饰比较完整,说明墓主身份还算有些地位。大家忙活了好几天,村里人都围在外面看热闹,手机一拨一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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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手续,文物局给我了一张收回出土物品的手续单,说明这些东西属国家所有,个人未经申报擅自出让是违法。好在我是主动报告,态度也很配合,所以按规定给予奖励款。整个流程看着复杂,其实每一步都有凭证,收据、现场记录、证物链条都清清楚楚。那五十万当场被收回,给我留了一张收据和十万的奖励,心里虽不是完全服气,但也松了口气。
村里知道后议论纷纷。有人夸我走运,摔一跤翻出五十万;有人说我见利忘义,先卖了玉镯再报告,存着侥幸心理。媳妇倒是更自得,逢人就说:“咱家老李,摔一跤摔出五十万,又摔出个汉墓,咱家这辈子值了。”我听着就笑笑,心里有点滋味。有人来家里看看那棵苹果树,拍照上传,树下还立了块牌子写着“汉墓遗址”,树被划了保护范围,谁也不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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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子并没有啥大变。还是那几亩果园,还是老样子做零活。只是每次爬到最高那根枝丫上,我都会低头看那块青石板和围栏,心里七上八下。村里人见了会打趣,叫我“有背景”的男人,我也只能笑着招呼。晚上下地干活回来,有时候媳妇会把那次卖钱的事拿出来说两句,孩子在旁边听着,也好奇。每个人的生活都继续走,嘴里说着热闹话,心里各有揣测。
挖出墓那天的细节我还记得:考古队带来的小刷子,工作人员把土层一层一层刮下来,手套上的泥土颜色慢慢变化。记录员不停敲键盘,拍照的人脚步轻得像怕打扰什么。警戒线外有人在指点,有人默默抽烟。那条老苹果树下原本晃着的秋风,现在听起来有点沉甸甸。每次想起那一幕,我就会缩着脖子笑,像个犯了糊涂但侥幸逃过一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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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夜里醒来,会想起王爷爷戴着老花镜瞧玉镯的样子,想起古玩店老板掏出那一大叠钞票的沉甸甸。也会想到考古队长把手放我肩上的那一拍,眼神里既有同情也有教训的意味。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倒像是生活给了我一记猛耳光,又顺手塞了点儿钱进兜里,让我赶紧收拾好做人该有的样子。
我隔三差五还能被人提起,村岗路上有人路过会打个招呼:“李大牛,你那树真有故事。”有孩子会拉着我去说想不想再去找宝贝,我就笑着敲他们的脑袋说别闹了。晚上有空的时候,我会抬头看看树梢,轻声跟树说两句废话:老祖宗,您歇着吧,我不再乱动地底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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