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里那盏通宵不灭的鲸油灯,把嬴政的影子拉得老长。灯下的竹简越堆越高,全是“要钱、要人、要命”的急报——驰道才铺到湘山,南越又闹瘴疑;灵渠刚凿通,戍卒倒下一半。史官后来把这叫“雄才大略”,可当时的老百姓只听见里巷传的一句顺口溜: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拄。
有人把秦亡赖给赵高,赖给胡亥,其实账在嬴政自己身上就早算不清了。商鞅给他留下的那架耕战发动机,打仗时像涡轮,一旦没地可抢,立刻变绞肉机。统一后第一次赐爵,全国狂欢;第二次再赐,大家面面相觑——地都分完了,爵顶到顶,再立功也没处塞。于是咸阳令只好把“捕蝗十只升一级”写进律条,荒诞得像段子,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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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道更狠。五十步宽,路基夯得铁钉难进,可每丈都埋着三斤汗、半两血。考古队取样做过植硅体分析,那些夯土层里夹着稻壳、麦秸,甚至婴儿头发——不是传说,是民工把家里能塞的料全拖来凑数。最惨的是山东段,当年十月完工,十二月就冻裂,缝子里渗出的水一夜成冰,像巨兽张嘴,把邻近三县的徭役连人带车吞进去。老秦人黑着脸说:这哪是路,是咸阳放出来吸阳寿的长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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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征的五十万兵更直接成了“失联人口”。任嚣写信回咸阳,说岭南多桂树,花可酿酒,请再拨三年粮,等喝上桂花酒就班师——信使半路就被赵佗扣下,怕真话刺激了皇帝。真话是:兵卒们早把“秦”字头盔熔了铸成犁铧,娶了越女,生一堆孩子,教孩子唱“箪醪劳师”的越谣,不唱秦风。咸阳再催,他们就推说“瘴疠未息”,其实瘴疠最厉害那年过去已经整整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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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不是没感觉。临死前一年,他在碣石宫通宵看海,突然吩咐徐福:你带童男女走吧,越远越好,别再回来。那一刻他大概已经明白,自己这辆战车不是缺油,是压根没装刹车片。后来陈胜吴广揭竿,天下响应,不过是把早就松动的轮子一脚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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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排什么“千古一帝”榜单时,大家心里都犯嘀咕:论开创,他确实头一份;论收场,他留给儿孙的只剩一间随时塌方的烂尾楼。就像老百姓家里那句俗话——“起高楼的是他,掉砖瓦的也是他”,功过两条路,在他脚下硬是并成了一条绝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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