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
张建国把退休证往茶几上一撂，女儿小雪在厨房里剁饺子馅，案板上的肉丁蹦得老高，震得瓷砖缝里的灰直往下掉。
以后每天睡到太阳晒到屁股，他翘着二郎腿，茶壶嘴稳稳地往三个杯子里倒水，你妈跟我逛公园。
爸，菜刀当啷一声砸进锅里，小雪把围裙上的肉沫抹掉，脸憋得通红，您倒好，躺那儿舒坦，我这三岁娃，谁带？。
老两口的存款单在抽屉里压了十年，数字从三万涨到二十万，可一直没去取，张建国这会儿才明白，那张薄薄的退休证，早把女儿最后的念想戳了个洞，房贷像条越缠越紧的蛇，勒得小夫妻喘不上气，他这双长满老茧的手，本该是能砍断这团乱麻的刀。
社区活动室的广场舞音乐响得厉害，张建国蹲在器材室修日光灯，三十瓦的灯管闪了三天，他掏出工具包，手上的动作跟在工地上一样，咔嗒一声，灯亮了，跳扇子舞的大妈们围过来，王姨塞给他一个红包，老张，明儿教教我们怎么用手机视频通话吧。
外孙的幼儿园在城南，张建国就买了一辆二手电动车，那天接孩子碰上暴雨，塑料雨衣裹着爷孙俩，像包得紧紧的粽子，小雪追到传达室门口，看见儿子正把热乎的包子塞进姥爷嘴里，突然转身冲进雨里，爸的电动车后座能装儿童座椅吗？。
存折数字跳到十八万七的时候，张建国在家庭群里发了条语音，三秒空白里全是广场舞的音乐，他说你们商量着给保姆公司打钱，话没说完，收音机里突然蹦出一嗓子梆子腔，小雪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缴费单上，物业费，学区费，托管费，每笔都晕开了一片墨迹。
年三十的饺子在锅里翻着，张建国把最后一个元宝样的饺子搁进盘子，电视里钟声刚响，防盗门就被撞开了，小雪拎着两瓶啤酒晃进来，爸，中介说咱那老房子能租三千五，酒瓶碰在暖气片上咣当一声，窗台上的水仙花掉了几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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