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8月5日清晨,柳州站还没散尽夜色,汽笛声却把沉睡的街巷震得嗡嗡直响。陶铸从硬卧车厢里探身而出,看见站台上三挺轻机枪早早架在大卡车顶,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守着。关相生悄声提醒:“这是市委和驻军的加强排。”陶铸撇嘴一笑:“阵仗不小,倒像迎接战役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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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山越岭的土路把车颠得东倒西歪,路边时不时横着烧成骨架的旧卡车。下午三点多,车队终于滚进南宁郊外。陶铸拍拍衣襟上的尘土,冲秘书打趣:“今天可是机关枪押送的新官,还算体面吧?”关相生点点头,心里却嘀咕:这位首长的脾气,听说火得很,这一路可得多长几个心眼。
第一晚,麻烦就来了。陶铸开完紧急会议,夜里近十二点才回住处,刚推门就见关相生睡得正香。陶铸把灯一开,声音不高却透着不悦:“文件电报看完再睡,这条规矩记牢。”关相生从床上蹦起,连连道歉,心想:原先机关里的十点熄灯制度,在这儿可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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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赴十万大山视察的计划又让秘书出了一身冷汗。陶铸头天就吩咐八点准时出发,结果汽车迟到整整一小时。烈日下,陶铸站在门口把鬓角汗水抹到耳后,盯着远处扬尘,怒声质问军区管理处:“这么散漫的指挥机关,也想打赢剿匪仗?”那天在场的人全被训得低头不语,关相生也跟着心惊。
剿匪工作繁杂,陶铸生活却简到近乎苛刻。伙房里只有两三个青菜、一个瓦罐辣椒;客人来了,也不过加个蛋花汤。关相生原是正团级干部,机关餐标四菜一汤,如今跟首长吃粗食,半月不到就瘦了一圈。他偷偷打听,才知陶铸在延安时就养成了“不把公家一分钱吃进肚里”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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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路过湖南祁阳,陶铸决定抽两天看望老母亲。临行前只让秘书买点水果,不许惊动地方政府。谁知校长哥哥还是通了风报了喜讯,乡亲们敲锣打鼓迎到山口。陶铸黑着脸喝道:“别搞这一套!我回不回村,可不是一张旗就能决定的。”关相生费尽口舌把人群劝散,才算平息。
探亲途中,两顿家常饭让关相生犯了规。按部队规定,随员不能白吃,他在抽屉里留下旧币一百万元(折合新币五十元)。回南宁后,他照章报销,却不料被陶铸逮个正着。深夜,陶铸拎着刚领出的那一百万元推开门,连珠炮似的批评:“私事花公款,砸的是谁的牌子?明早把条子拿回来。”秘书满脸通红,立刻退回款项。票据被陶铸当场撕得粉碎。
工作上,陶铸最看重真话。公安机关卷宗堆成山,他让关相生先筛一遍。秘书发现量刑时有前后不一,试探着提意见:“是否应当统一口径?”陶铸抬头肯定:“就要有人提醒,糊涂不得。”平乐地委书记自夸两小时批阅一百二十份死刑卷宗,关相生暗地里说了一句“平均一分钟,哪来判断”,陶铸沉默不语,旋即在省委常委会上坦陈:“可杀可不杀约占三分之一。”上报中央后,毛泽东批示“处理得当,但须慎之又慎”,广西镇反口径随即收紧。
南宁驻地也闹过“特务夜袭”。后半夜几声枪响打在外墙,把院子惊得鸡飞狗跳。警卫员报告说敌情严重。关相生带人摸排,最后揭出是假伤自演:一个战士因厌战情绪,竟捅自己腿部再开枪制造案发现场。真相大白,那名战士受了处分,也让全体警卫吸取教训。
更凶险的场面发生在北京航线上。陶铸与吴法宪、赵尔陆等人乘军机赴京,石家庄上空突遇暴雨,西郊机场关停。油量有限,机长建议沿渤海口兜个圈再飞南苑,若不成,就地迫降河北平原。云层低得几乎贴着公路电线杆,机舱里静得能听见呼吸。落地南苑一刻,副驾驶擦着额头说:“油只够五分钟。”众人才舒口气。
动荡的岁月里,陶铸对关相生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剿匪靠枪,更靠规矩;枪响三声,规矩掉一分。”往后两年,秘书换了岗位,陶铸调广东,再赴北京,节俭和严格却一以贯之。广州旧宅翻修花了一万五千元,他返穗知情后全额退还,连同一次自我批评一起送到军区党委。多年以后,那笔钱被退回给夫人曾志,曾志婉拒:“已交公,无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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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枪护送只是一次惊险插曲,真正能护人的,是规矩也是操守。陶铸常说:“领兵剿匪,先治自己。”在南宁的那些日日夜夜,关相生把这句话记进了笔记,也记进了此后几十年的仕途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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