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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死后被康熙开棺,骨灰装在火炮里发射,皇孙的头颅被挂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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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二年的冬天,北京的雪下得尤其阴冷。

雪片砸在“额驸府”的琉璃瓦上,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是堆积,堆积,仿佛要把整座府邸压垮。

吴应熊站在廊下,身上那件绣着四爪金蟒的袍子重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已经是亲王世子、少傅、额驸,是皇帝的亲姑父。

但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只有一个,人质。

一截烧成灰黑的丝帛,正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那是他父亲,“平西王”吴三桂从昆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信上的字几乎全烧光了,只在灰烬的边缘,顽固地留下了一个字,一个被火舌舔舐过、扭曲了的字:

这个字像一根烙铁,烫得吴应熊手心刺痛。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内室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个珠翠环绕的身影冲了出来。

是建宁公主,他成婚二十年的妻子,当今皇帝的亲姑姑。

她的妆容花了,凤眼中满是血丝和惊恐。“你想干什么?吴应熊,你难道想跟着你那老爹一起陪葬吗?”



吴应熊猛地合拢手掌,将那片灰烬捏得粉碎。

“你小声点!”他低吼,“你想让外面的人都听见吗?”

“听见又怎样!”建宁公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你以为他们听不见?这府里哪个不是皇兄……不是皇上的眼睛?

你前脚烧信,后脚奏报就摆在乾清宫了!”

“那又如何?”吴应熊被她的歇斯底里激怒了,他猛地甩开她的手,“我是他的姑父!我是大清的额驸!我在这里二十年,我……”

“你是什么?”建宁公主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寒风中像夜枭的哀鸣。

“你是我爱新觉罗家圈养在京城里的一条狗!你爹在云南多要一两银子,皇上就得紧一紧你脖子上的链子!你现在还想反?

吴应熊,你知不知道我那侄儿是什么人?他八岁登基,十六岁亲政,他连鳌拜都敢杀!

他会怕你爹?”

她扑上来,拳头雨点般砸在他的胸口:“你不能,你不能动!你要是敢动,我们全家……我们全家就全完了!”

吴应熊被她砸得步步后退,最后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

他眼中的愤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困住的、绝望的疲惫。

他何尝不知道?

但他更知道父亲的脾气。

那个“反”字,不是商量,

昆明的火,已经点起来了。

“完了……都完了……”建宁公主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吴应熊看着她,又抬头看了看紫禁城方向那片灰蒙蒙的天。

雪更大了,冰冷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公主说得对,康熙的刀,比父亲的剑快,也更冷。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反,但也不能死。

“别哭了。”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建宁公主抬起泪眼。

“我们不能都折在这里。”吴应熊扶起她,一字一句道,“我是额驸,我是他姑父。

只要我不动,他顶多是圈禁我,他要脸面,他要天下人看他的仁慈。”

他自以为看透了这场政治博弈的核心:他是康熙用来牵制吴三桂的筹码,只要筹码还在,他就安全。

他错了,他把帝王的逻辑,想成了常人的逻辑。

“那……那怎么办?”建宁公主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吴应熊看着她,“你立刻进宫,去见太后,去见皇上。

哭,闹,求情。

告诉他们,我是清白的,我永远是大清的忠臣,我对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那你呢?”

吴应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丝自作聪明的精光。

“我得留个后。”

是夜,一个最忠心的老仆,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换上了最破旧的皮袄,混在出城的商队里。

男孩又冷又怕,紧紧抓着老仆的手。

“记住,”老仆低声对男孩说,“你不再是吴世璠,你叫李二狗,我们要回山西老家。”

男孩,正是吴应熊的长子,吴三桂的皇孙,吴世璠。

吴应熊站在府内的最高处,目送着那辆不起眼的骡车消失在雪幕中。

他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下赢了这盘棋。

他保住了吴家的“根”。

他转身下楼,准备迎接建宁公主带回来的“好消息”。

他不知道,就在他送走儿子的那一刻,他已经亲手掐灭了自己最后一条生路。

额驸府的朱红大门外,风雪中,一队身穿黑甲的禁军,正如同幽灵般悄然集结。

为首的将领抬起手,冰冷的铁甲在黑夜中划过一道寒光。

一个时辰后,圣旨下达:

“平西王世子吴应熊,教子无方,纵容其父作乱,即刻,着宗人府——下狱。”

康熙十三年,春。

与北京的阴霾截然相反,南方的天空早已是草长莺飞。

昆明,五华山,平西王府。

这里本是前明黔国公的府邸,如今早已被吴三桂经营得如同皇宫。

酒宴设在正殿,金碧辉煌,鼓乐喧天。

吴三桂坐在主座的虎皮大椅上,满面红光。

他已经六十有二,但起兵以来的赫赫战功,让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王爷!”“大帅!”

帐下诸将,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此刻都高举着酒碗,面色潮红。

“弟兄们!”吴三桂一掌拍在桌案上,声如洪钟。

丝竹声戛然而止。

“想我吴三桂,自山海关一役,为大清打下了半壁江山!”他站起身,酒水因他的动作而洒出碗沿,“他满人坐了天下,封我一个‘平西王’,好听!

却把我儿应熊,扣在北京当人质,一扣就是二十年!”

他猛地一顿,堂下鸦雀无声。

“如今,他那乳臭未干的侄孙康熙,竟敢得寸进尺,要‘削藩’!”吴三桂冷笑一声,“他削的不是藩,是老夫的命根子!”

“王爷反了,我等誓死追随!”

“朱三太子(吴三桂的旗号)天命所归!”



吴三桂大笑着摆摆手,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报!”一名亲兵从殿外滚滚冲入,盔甲上还带着泥水和血污。

“何事惊慌?”吴三桂的谋主方光琛皱眉呵斥。

“大捷!大捷!”那亲兵跪在地上,兴奋地高举一卷竹筒,“湖南全境已定!岳州守将已降!”

大殿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拿下湖南,意味着长江天险已在眼前,大军饮马长江,便可直指中原!

吴三桂得意地捋着花白的胡须。

他看向北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康熙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他会怕的。”吴三桂端起酒碗,对身边的亲信低语,语气中满是轻蔑,“小皇帝的龙椅还没坐热,他哪来的胆子跟我斗?”

“王爷说的是,”方光琛谄媚地附和,“如今王爷手握半壁江山,世子爷在京中,就是皇上的催命符,他康熙再狠,也不敢动自己的亲姑父啊。”

“哈哈哈!”吴三桂放声大笑,“说得对!应熊就是我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刀!他敢动我儿一根汗毛,我便叫他江山不稳!”

他太自信了。

他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康熙的“仁慈”和“脸面”。

他以为这是一场政治博弈,他可以用儿子的命,换取天下的归属。

就在此时,又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这一次,没有喜悦,只有死寂。

信使全身发抖,面如土色,他不敢抬头,只是伏在地上,高举着一封火漆密函。

吴三桂的笑声停了。他盯着那信使,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信使抖得更厉害了,他颤抖着拆开信,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康熙十三年……四月……十三日……”

“康熙?”吴三桂勃然大怒,“老夫早已不用康熙年号!说正事!”

“……康熙下旨……”信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以‘谋逆’罪,将世子吴应熊、世孙吴世琳……俱于京师正法。”

“绞……绞死了。”

吴三桂只觉得整个大殿都在旋转。

他手中的那只厚重的犀角杯,滑落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吴三桂僵在原地。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潮红,到煞白,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他想起了吴应熊。

那个他寄予厚望、却又不得不送去京城做人质的长子。

他温文尔雅,重情重义,是吴三桂心中最软的一块肉。

他还想起了吴世琳。

那个他从未见过几面的孙儿,那个在京城出生、在京城长大的孩子。

康熙,那个他眼中的“小皇帝”,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王爷……”方光琛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吴三桂猛地张开嘴,一口鲜血,夹杂着未咽下的酒水,狂喷而出,溅红了他身前的桌案。

他没有倒下,只是浑身发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苍狼。

“康熙……小儿……”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声音不再是平西王的威严,而是来自地狱的诅"……你……你杀我儿孙……你竟敢杀我儿孙!”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将面前的桌案劈成两半!

他仰天长啸,声嘶力竭,泪水混着血水从他苍老的脸颊滚落。

“传我将令!”他通红的双眼扫过堂下所有噤若寒蝉的将领。

“从今日起,我吴三桂……不,我大周太祖!”

“不再为‘复明’!”

“只为复仇!”

他一脚踢翻残席,嘶吼道:“凡满人,凡投满者,皆屠之!我要那小皇帝的血!我要他爱新觉罗家,为我儿孙……陪葬!!”

这一刻,什么“兴明讨虏”,什么“天下苍生”,都已化为泡影。

平西王的雄图霸业,在这一刻彻底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失去子孙、只为“以血还血”而战的复仇狂魔。

而他亲手送出京城的、那唯一的“根”——吴世璠,也在这场疯狂的复仇中,被彻底绑上了吴家这艘注定沉没的战船。

吴三桂的复仇之火,烧了整整四年。

这四年,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疯兽,将半个中国拖入了血海。

但他也老了。

吴三桂的“大周”军,早已没有了四年前“势如破竹”的锐气。

他们被清军死死地挡在了长江以南,再也无法北进一步。

军帐内,药味浓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吴三桂瘫坐在软榻上,不再是那个能劈碎桌案的平西王。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蜡黄的脸上布满了老人斑,只有那双眼睛,还偶尔闪过一丝不甘的凶光。



他病了,病得很重。

自打吴应熊的死讯传来,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每晚都会梦到那个血肉模糊的儿子,在梦里质问他:“父亲,为何要反?为何不救我?”

他先是“中风噎嗝”,吃饭吞咽都变得困难,接着又是“下痢”,一天几十次地往茅房跑。

昔日能开山裂石的身体,如今被病痛掏空了。

“王爷……该喝药了。”亲兵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跪在榻前。

吴三桂看也未看,只沙哑地问:“郭壮图他们……怎么说?”

“郭将军他们……他们都同意了。”

亲兵迟疑着,“都说王爷当……当顺天应人……”

“哼。”吴三桂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顺天应人?他们只是怕我死了,这支队伍就散了。”

他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望向帐外。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复仇,已经不可能了。

他杀不了康熙,也打不进北京。

他甚至连湖南都快守不住了。

他这一生,降明、降清、又反清,到头来,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死了,吴家就真的绝后了。

他还有吴世璠。

他唯一的“根”,那个被他从北京侥幸救出的皇孙,如今正在昆明,被郭壮图等人“保护”着。

“我儿应熊,是康熙杀的。

但他的血脉,不能就这么没了!”吴三桂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

他必须称帝。

他不是为自己称帝,他是要为那个远在昆明的、他唯一的继承人,挣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孙”之位!

他要告诉天下人,他吴三桂不是反贼,他是“大周”的太祖高皇帝!

康熙十七年三月,衡山之巅。

吴三桂用尽了全军最后的财力,建造了一座奢华的祭天坛。

登基那日,他强撑着病体,由两名亲兵搀扶着,穿上了那件早已备好的、绣着九条金龙的明黄龙袍。

龙袍太重了,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他一步一步,挪向祭坛的最高处。

山下,是他那些早已军心涣散的“大周”将士。

他们麻木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吴三桂颤抖着举起双手,正要祭天。

突然间,平地刮起了妖风!

狂风大作,将祭坛上的旗幡吹得倒卷,供桌上的祭品被扫落一地。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瞬间将吴三桂淋成了落汤鸡。

侍从们大惊失色,冲上去要为他遮挡。

吴三桂一把推开众人。

他站在狂风暴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发烫的额头。

他望着阴沉如墨的天空,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连天……连天都妒我!”

他笑得如此凄厉,以至于最后,笑声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他再次喷出了鲜血,那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明黄的龙袍。

他完成了他的登基大典,一场只有风雨雷电“庆贺”的典礼。

这场黄粱梦,只做了五个月。

是年八月,吴三桂的病情急剧恶化。

他躺在衡州的行宫里,已经形同枯槁。

他知道,大限已至。

“水……”他微弱地呻吟着。

“皇上……”亲信们跪满一地,哭成一片。

吴三桂的眼睛已经浑浊,他费力地在人群中寻找。

“世……世璠呢?”他问。

“皇太孙……在……在昆明……”

“接……接他来……”吴三桂用尽最后一口气,抓住了身边谋臣的手,“我大周的江山……全……全交给他了……”

“我的……孙儿……”

他的手,猛地垂了下去。

吴三桂死了。

他死在了他一手建立的“大周”皇宫里,死在了他那场复仇的黄粱梦中。

他到死都以为,自己为吴世璠铺好了一条“龙椅”之路。

他不知道,他留给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孙子的,不是一个帝国。

而是一座即将被清算的,巨大的坟墓。

吴三桂的死讯,像一场无声的瘟疫,从衡州传到了贵阳。

军心,在吴三桂咽气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贵阳的临时行宫内,气氛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恐慌。

吴三桂的棺材被秘密运回,但那股浓重的死亡气息,已经笼罩了所有人。

十六岁的吴世璠,正坐在这股气息的中央。

他还是个少年,身形单薄,眉宇间带着长年的惊惶和怯懦。

他不像吴三桂,没有那种枭雄的霸气;

他更不像他父亲吴应熊,没有那种贵公子的儒雅。

他只像一只受惊的、无处可藏的鹿。

“皇上宾天了。”

说话的是郭壮图,吴三桂的女婿,也是吴世璠的岳父,他面色阴沉,眼中没有半点悲戚,只有算计。

“从现在起,”郭壮图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就是大周的皇帝。”

一件仓促赶制出来的龙袍,被两个侍女抖开,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吴世璠的身上。

龙袍太大了,空荡荡地挂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那冰冷的丝线触碰到他的皮肤,吴世璠猛地一抖。

他想起了十岁那年,在北京,父亲也是这样,把一件破旧的皮袄披在他身上,说:“快走,去昆明找你爷爷。”

他从一个囚笼,逃到了另一个囚笼。

“我……我不想当皇帝。”吴世璠的声音细若蚊蝇,“爷爷他……他刚走……”

“闭嘴!”郭壮图厉声喝断了他,“现在不是你‘想不想’!你爷爷死了,大军无主,外面几十万弟兄,明天就可能作鸟兽散!

清军的刀,后天就能架在你我脖子上!”



他上前一步,双手按在吴世璠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当了皇帝,我郭壮图就是国丈。

我手里的兵,才会为你卖命!你,听懂了吗?”

吴世璠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得不敢动弹,只能木然地点头。

于是,一场中国历史上最仓促、最可悲的登基大典,就在贵阳的行宫里举行了。

没有万国来朝,没有礼乐齐鸣。

只有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将领,对着一个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少年,三跪九叩。

吴世璠的“朝廷”,从第一天起,就不是用来治理天下的。

是用来逃命的。

他坐在那张临时搬来的“龙椅”上,每天听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朝政。

那是前线不断传来的、雪崩般的噩耗。

“皇上,”一名将领跪地奏报,“辰州……丢了。”

“皇上,”另一名信使冲进大殿,“王辅臣在陕西……降了……”

吴世璠惊恐地抓紧了龙椅的扶手。

他听不懂那些地名,但他听得懂那个“降”字。

他每听到一次,就感觉脖子上的绳索又勒紧了一分。

他名义上是“真龙天子”,实际上,他连郭壮图都无法违抗。

他是一个被推上祭台的、最后的祭品。

更可怕的消息,在一个黄昏传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声音都变了调:

“清军!清军先锋大队……离贵阳不足百里!”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吴世璠“哇”地一声,差点哭出来。

郭壮图的脸色也瞬间惨白,但他比吴世璠要狠。

“哭什么!”他一脚踹翻了报信的斥候,拔出剑。

“皇上,”他没有征求意见,他是在下达命令,“我们必须马上走!”

“去哪?”吴世璠颤抖着问。

“回昆明!”郭壮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回你爷爷的老巢!五华山的城墙,比贵阳高!比贵阳厚!”

吴世璠,这位“大周”的第二任皇帝,在他登基不到两个月后,就成了丧家之犬。

他被郭壮图等人裹挟着,狼狈地逃出了贵阳,朝着吴三桂经营了二十年的最后堡垒昆明仓皇逃窜。

当他终于逃回那座熟悉的、金碧辉煌的平西王府时,他没有半点“回家”的安心。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正殿,那里,还摆着吴三桂当年称帝时使用的、那张真正的大“龙椅”。

吴世璠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冰冷的紫檀扶手。

然后,他缓缓地坐了上去。

龙椅太大了,他的双脚甚至够不着地。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他坐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龙椅。

那是一口为他准备好的、最华丽的棺材。

他终于明白,他从北京逃出来,不是为了继承一个帝国。

他只是来……替他那被康熙杀死的父亲、和他那称帝五个月就病死的爷爷……

偿还这笔积攒了二十年的血债。

昆明城,曾是吴三桂的“独立王国”。

而现在,它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康熙二十年(1681年)。

距离吴三桂之死,已过去三年。

清军的绿营兵和八旗铁骑,如黑色的潮水,漫过了云贵高原的每一寸土地。

赵良栋、彰泰等清军将领,终于将吴世璠这只最后的困兽,堵死在了他的老巢。

合围,完成了。

昆明城,五华山,平西王府。

不,现在是“大周皇宫”。

“皇宫”里,早已没有了歌舞升平,只剩下一种末日般的死寂。

吴世璠的“早朝”,已经变成了一场日常的、歇斯底里的争吵。

“粮食!粮食在哪里!”

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臣几乎要跳起来,指着国丈郭壮图的鼻子骂:“城中粮仓早已见底!再过十天,我们连马都没得杀了!”

“慌什么!”郭壮图拔出剑,“哐”地一声砍在金殿的柱子上,“城外马宝将军的大军近在咫尺!只要我们守住,援军一到,定叫清军有来无回!”

“马宝?”老臣冷笑起来,笑声凄厉,“国丈爷,你就别自欺欺人了!马宝的援军两个月前就被清军截断了!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我们?”

“你敢动摇军心!”郭壮图眼中杀机毕现。

“我不是动摇军心!我是说实话!”老臣索性豁出去了,他转向龙椅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皇帝。

“皇上!”他“噗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不能再打了啊!城中百姓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再打下去,不用清军攻城,我们自己就先饿死、内讧死了!”

吴世璠被他哭得六神无主,他只能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岳父。

“岳……岳父……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没粮了?”

郭壮图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是真是假。

他撒谎说马宝会来救援,只是为了稳住这些残兵败将。

他,吴世璠,还有吴氏族人,早已是瓮中之鳖。

“皇上,”郭壮图收起剑,他的声音也软了半分,却更显阴冷,“粮食是没了,但我们还有一条路。”

“什么路?”吴世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说出这个字的,是吴三桂的旧将,吴将线。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此刻终于开了口。

“吴将线!你敢说‘降’?!”郭壮图大怒。



“为什么不敢?”吴将线抬起头,他也是一身伤疤的老将,“我们是为谁打仗?为吴王!吴王已经死了!现在是为谁?为他?”

吴将线的手,毫不客气地指向了龙椅上的吴世璠。

“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放肆!”郭壮图吼道。

“我就是放肆!”吴将线猛地扯开自己的铠甲,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我这条命是吴王救的!我陪他反了!可现在,城外的赵良栋已经传话了,只要我们献出吴世璠,开城投降,便可饶恕我等不死!”

“献出皇上?”

“也不是……不可以啊……”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那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将领,此刻都用一种复杂的、闪烁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龙椅上的吴世璠。

那目光,不是在看一个皇帝。

是在看一个可以换取自己活命的……祭品。

“不……不……”吴世璠吓得从龙椅上滑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

这些他爷爷留下的“忠臣”,这些他岳父的“亲信”,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

他们只是在盘算,用他的命,能换来多大的荣华富贵。

“你们……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郭壮图比吴世璠更激动,他拔剑冲向吴将线。

因为他知道,如果吴世璠被献出去,他这个“国丈”,就是下一个要被清算的!

吴将线也拔出了刀。

“郭壮图!你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怕降了,你郭家第一个被灭门!”

“我先灭了你!”

两个“大周”的擎天重臣,就在“大周”皇帝的面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挥刀相向。

金銮殿上,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吴世璠瘫坐在龙椅的台阶下,吓得浑身发抖,屎尿齐流。

他看着眼前这场荒诞的闹剧,看着那些曾经向他跪拜的臣子,为了“投降”还是“死守”而自相残杀。

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他爷爷留给他的,根本不是什么江山。

而是一群已经疯了的、即将被烹煮的……

金銮殿上的械斗,最终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终止。

他以命相搏,一剑刺穿了吴将线的肩膀,但自己的小腹也被吴将线的手下砍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两派人马红着眼,却又同时停了手。

他们都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像一群斗败的公鸡,瘫倒在大殿上,喘着粗气。

血,流满了“大周”的朝堂。

昆明城,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在清军破城之前,他们自己就会先死于这场内耗。

康熙二十年,十月二十八日。

这是昆明被围的第七个月。

城墙,已经塌了。

不是被清军的红衣大炮轰塌的,是被吴将线和一帮主降派的将领,亲手打开的。

在那个血腥的“早朝”之后,吴将线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秘密联络了城外的清将赵良栋,约定了献城的时间。

他们唯一的筹码,就是吴世璠。

这一天的凌晨,天还未亮。

吴世璠是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的。

他不是睡在龙床上,他这几个月一直睡在龙椅后面的暗格里,那是他最后的“安全区”。

“皇上……皇上……”

来人是他的贴身太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清……清军进城了?”吴世璠抓着门框,指甲都断了。

“不……不是……”太监“噗通”跪下,哭着磕头,“是吴将线……是吴将线他们……他们带着兵,把……把宫门围了!”

吴世璠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瘫倒在地。

最可怕的不是清军的屠刀。

最可怕的,是“自己人”的背叛。

宫门被重重撞开。

吴将线走了进来,他左肩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渗着黑红的血。

他身后,是几十名手持利刃的叛将。

他们看着瘫在地上的吴世璠,眼神里没有半点“君臣之义”,只有冷漠。

“吴将线……你……你要弑君吗?”吴世璠颤抖着,挤出这句话。

“弑君?”吴将线冷笑一声,他甚至懒得行礼,“皇上?这世上哪有被围在城里等死的皇帝?”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吴世璠,”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城破了。赵良栋将军说了,只要献出你,和郭壮图的人头,便可保全城将士。”

“保全?”吴世璠惨笑起来,“是保全你们这些反贼的命吧!”

“随你怎么说。”吴将线不耐烦了,“两条路。

一,我们绑了你,去献功;二,你好歹是你爷爷的孙子,体面点,自己上路。

赵将军说了,留你个全尸。”



吴世璠愣住了。

他看着吴将线那张狰狞的脸,又看了看殿外透进来的、那缕微弱的晨光。

他忽然不抖了,也不怕了。

当死亡真正降临时,反倒有了一种解脱的平静。

他想起了十岁那年,父亲吴应熊送他出京时,摸着他的头说:“璠儿,活下去。要活下去,为吴家留个根。”

他想起了爷爷吴三桂,那个只在病榻上见过的老人,抓着他的手说:“你是……大周的……皇太孙……”

吴家,从他爷爷吴三桂反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断了根。

他和他那被康熙绞死的父亲,都只是这场豪赌中,注定被牺牲的筹码。

吴世璠轻声说。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们……都出去。”

吴将线一愣,他没想到这个懦弱的少年,在最后一刻竟有了几分镇定。

他挥了挥手,叛将们退出了大殿,但仍守在门口,像一群等待分食尸体的野狗。

吴世璠环顾着这座空旷、阴冷、沾满血污的大殿。

他走到角落的衣架旁,那里,挂着一件他从未真正穿过几次的、明黄色的龙袍。

是他爷爷吴三桂在衡州登基时穿过的那件。

他脱下自己身上早已脏污的常服,吃力地、一层层地,将这件不合身的、沉重无比的龙袍,穿在了自己瘦削的身上。

他最后一次,坐上了那张冰冷的龙椅。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坐得笔直。

他十六岁,吴三桂的孙子,“大周”的末代皇帝。

他不能像猪狗一样,被绑着出去,摇尾乞怜。

他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短刀。

那是他父亲吴应熊当年送他出京时,给他的唯一信物。

此时这个16岁的少年,表现出了他坚毅的一面,表现出他担当的一面。

可是他以为他的勇敢能够保护身后人,可是,他错了,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势力,又哪里来的谈判筹码?

他不知道他死后,那些他在乎的人,有多惨......

“父亲……”

他低声呢喃,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

他举起了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刀太钝了,又或许是他太瘦弱,刀卡在了肋骨间。

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死。

殿外的吴将线听到了动静,不耐烦地吼道:“好了没有!”

吴世璠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用尽全身力气,拔出那把带血的短刀。

这一次,他没有再刺。

他横过刀,用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喉管,双手握柄,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爷爷……父亲……我来……还债了……”

他猛地一抹。

血,如同喷泉,溅满了龙椅前的台阶。

他倒了下去,身体还在抽搐,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大殿的房梁。

后宫。

他的皇后,郭壮图的女儿,听到了前殿的骚动。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平静地走进内室,将三尺白绫,搭上了房梁。

殿门被吴将线一脚踹开。

他看到的,就是龙椅下,那个穿着龙袍、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妈的。”吴将线啐了一口,他要的是活的,或是完整的尸体。

他没有丝毫怜悯,走上前,一刀,砍下了吴世璠那颗尚在流血的、年轻的头颅。

“来人!”他高举起那颗头颅,对着殿外的叛军高喊,“吴世璠已死!开城门!迎清军!”

昆明城的城门,发出了“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巨响,缓缓洞开。

清晨的阳光,第一次毫无阻碍地照进了这座被围困了七个月的死城。

吴将线,手里拎着那颗尚在滴血、发丝凌乱的头颅,第一个走出城门。

他身后,是郭壮图等叛将的尸体,以及一群形容枯槁、丢盔弃甲的“大周”降兵。

城外,清军主帅赵良栋,身披重甲,骑在马上,冷漠地注视着这群“功臣”。

吴将线跪倒在马前,双手高高举起了那颗头颅。

“赵……赵将军!”他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高声喊道,“首恶吴世璠……已……已经伏诛!我等……我等开城……开城献降了!”

赵良栋的目光,在那颗年轻的头颅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因为死前的惊恐和痛苦,五官扭曲,双目圆瞪,仿佛还在质问着什么。

赵良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看吴将线的眼神,和看那颗头颅的眼神,没有区别。

都是战利品。

“来人,”他下令,“将此獠首级,用石灰蜂蜜好生保存。

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皇上……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八年了。”

一个半月后,北京。

十月的天气,已经转入深冬。

紫禁城内,暖意融融,与昆明的地狱截然相反。

康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忍气吞声的“小皇帝”。

他二十八岁,沉稳、威严,帝王之气已然天成。

他正在西暖阁批阅奏折。

“云南八百里加急!”

盛着吴世璠头颅的楠木盒,被呈现在康熙面前。

盒子打开,一股刺鼻的石灰味中,夹杂着死亡的腐臭。

康熙缓缓站起身,走下御阶。

他低头,凝视着盒中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这就是吴三桂的“根”。

这就是他八年来,耗费了无数钱粮兵马,才终于铲除的“逆苗”。

他想起了八年前,他下令绞死吴应熊时,姑姑建宁公主那张绝望的脸。

他想起了吴三桂在湖南称帝时,朝堂上的震动。

“传朕旨意。”

康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带一丝喜悦,只有冰冷的决断。

“其一:将逆贼吴世璠首级,悬于北京宣武门城楼,示众一月!昭告天下,凡作乱者,虽死必诛!”

旨意一下,京城震动。

百姓们蜂拥至宣武门,他们不是去看热闹,他们是去看一个“皇孙”的下场。

那颗头颅,被清兵用长矛高高挑起,挂在城楼的飞檐上。

它在北方的寒风中,像一个破旧的灯笼一样,孤独地摇晃着。

它空洞的眼眶,“凝望”着这座它十岁时逃离、如今又以这种方式“回来”的京城。

而就在全城百姓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颗头颅上时,康熙的第二道密旨,也悄无声息地,送进了皇城深处:

宗人府,大牢。

这里,幽禁着一群特殊的犯人。

他们是吴应熊和建宁公主所生的、除了吴世璠和吴世琳之外的——“其余幼子”。

当年,康熙处死了吴应熊和长孙吴世琳,但看在姑姑建宁公主的面子上,“赦免”了这几个年幼的孙子。

他们不是真的被赦免。

他们只是作为“人质”,被圈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多活了八年。

宗人府的官员,捧着圣旨,走进了阴冷的地牢。

那几个“幼子”,如今也都长成了十几、二十岁的青年。

他们听说了昆明城破的消息,正满心以为,战争结束了,他们这些“无辜”的皇亲,总该被释放了。

“几位……公子,”宗人府官员皮笑肉不笑地打开牢门,“皇上有旨,接你们……上路了。”

“上路?是……是接我们出狱吗?”年纪最小的那个,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官员冷笑一声:“是啊,送你们……去跟你们的父亲、兄弟……团聚。”

“斩草除根,圣上的旨意,一个不留。”

几名早已准备好的内监和狱卒,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

没有刀剑,对皇室宗亲用刑,要“体面”。

三尺白绫,勒住了他们的脖子。

“呃……呃……”

他们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战争胜利了,他们反而要死。

他们不知道,对于康熙而言:

吴三桂活着时,他们是“人质”。

吴三桂死了,吴世璠也死了,他们就是“逆贼余孽”。

“斩草”,务必要“除根”。

同一天,北京城。

城墙上,挂着吴三桂皇孙的头。

地牢里,勒死了吴应熊所有剩下的儿子。

至此,吴三桂在北京的直系血脉,被康熙用最彻底、最残酷的方式,彻底屠戮殆尽。

北京城,宣武门的城墙下,人声鼎沸。

百姓们指指点点,对着那颗悬挂的、风干的头颅,咒骂着“吴逆”的下场,赞颂着皇上的圣明。

而在皇城深处,一座宫殿,却比城外的乱葬岗还要死寂。

这是建宁公主的府邸。

作为先皇的女儿、当今皇上的亲姑姑,她被“恩准”活着。

但这“恩准”,是世上最恶毒的酷刑。

康熙二十年,冬。

距离她丈夫吴应熊、长孙吴世琳被绞死的1674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这八年,她像一个活死人,被囚禁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

她不敢哭,不敢笑,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她唯一的、病态的“希望”,是宗人府大牢里的那几个“幼子”。

是她和吴应熊剩下的、被康熙“赦免”了的孩子。

她每天吃斋念佛,不是为吴三桂祈祷,也不是为丈夫超度,她是为那几个还活着的儿子祈祷,求他们能多活一天。

一个老迈的宫女,端着一碗早已凉透的参汤,跪在建宁公主的脚下。

“公主……公主……”

老宫女的牙齿在打颤,她不敢抬头,“外面……外面都……都‘干净’了。”

建宁公主原本空洞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忽然微微转动了一下。

“干净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破木头在摩擦。

“城……城墙上……挂着……挂着昆明来的那个……”老宫女磕着头,泣不成声,“宗人府那边……也……也传来了话……说……说……”

“说什么?”

“说……皇上仁慈,送……送几位‘公子’……去和他们阿玛……‘团聚’了。”

建宁公主的脑子,就像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团聚”这两个字。

她的丈夫吴应熊,八年前就死了。

和死人团聚,那不就是……

“都……都死了?”她轻飘飘地问。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

她只是觉得,那碗参汤的味道,忽然变得好浓,浓得发苦,从她的鼻腔倒灌进她的喉咙。

老宫女不敢回答,只是把头死死地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都死了。”

她替宫女说了出来。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先是失去了丈夫和儿子。

现在,她挂在城墙上的儿子,和她死在地牢里的所有儿子……

她,爱新觉罗·建宁,大清的公主,吴三桂的儿媳。

她的丈夫,被她的侄儿下令勒死。

她的儿子,全都被她的侄儿下令处死。

她忽然想笑。

她真的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比鬼哭还要凄厉。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梳妆台前,拨开积满灰尘的铜镜。

镜子里,是一个形容枯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这张脸,既不属于爱新觉罗家,也不属于吴家。

这是一张被两边家族的血,彻底浸泡、腐蚀、摧毁的脸。

“皇兄……”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像是在叫她的父亲皇太极,“你当初……为何要把我嫁给他啊……”

“皇上……”她又像是在叫她的侄儿康熙,“你为何……要留我一个活口啊……”

她是这场血腥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

但康熙留着她,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要让她,这个“反贼家属”,亲眼看着吴家是如何被连根拔起;

要让她这个“大清公主”,作为皇权胜利的活体“战利品”,在这深宫里,孤独地、屈辱地,腐烂下去。

她活了下去。

史书记载,她又孤零零地活了二十多年。

没有丈夫,没有儿子,没有孙子。

她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隔着高高的宫墙,去“听”。

听宣武门城墙上,那颗她素未谋面的孙子的头颅,被寒风吹动时,发出的、那若有若无的……

康熙二十一年,春。

昆明城已经“太平”了。

吴世璠的头颅,在北京的城墙上早已被风干成了骷髅。

建宁公主幽居深宫,形同活死。

这场持续了八年的“三藩之乱”,似乎已经画上了句号。

但康熙不这么认为。

吴三桂的血脉是断了。

但他本人,还“安然无恙”地躺在昆明的坟墓里。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尤其是对于康熙这样一个背负了八年血债的帝王来说,这场清算,还差最后一步。

一道比“斩首”更冰冷、比“绞杀”更无情的圣旨,从紫禁城发出,送抵云南。

旨意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掘吴三桂之墓,剖棺戮尸,传首天下。”

昆明城外,一处风水绝佳的山坡。

这里曾是吴三桂为自己选定的“万年吉地”。

他死后,他的心腹按照帝王规制,将他秘密厚葬于此。

而现在,这里站满了手持利刃的清军。

没有哀乐,没有祭祀。

只有铁锹和锄头,一下下、狠狠砸进封土堆的声音。

清将赵良栋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士兵们像刨着仇人的祖坟一样,疯狂地挖掘着。

泥土翻飞,那口用重金打造的、厚重无比的楠木棺椁,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

即便是埋在地下四年,这口棺材依旧森严、华丽。

十几名士兵合力,用铁撬和斧头,猛地撬开了棺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肉和香料的恶臭,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棺材里,没有威严的“太祖高皇帝”。

只有一具早已腐烂、蜷缩在破败龙袍里的、发黑的枯骨。

吴三桂的尸体,早已被地下的虫蚁啃食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清将冷笑一声。

“这就是反贼的下场。”

他没有半分迟疑,挥下了手。

“来人,给朕的皇上——戮尸!”

“戮尸”,不是简单的破坏。

是古代律法中,对叛国者最极致的羞辱和惩罚。

两名身强力壮的刽子手,跳进了墓坑。

他们将铁钩,狠狠地刺入吴三桂那具腐烂的尸骨,将他从棺材里硬生生拖了出来,扔在泥地上。

那件破烂的龙袍,在拖拽中被撕扯得粉碎。

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大刀,没有砍头——因为那颗头颅早已和身体腐成一团。

他们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一刀、一刀、又一刀地,朝着那堆模糊的血肉骨殖,疯狂地劈砍下去!

骨头被砍断。

腐肉被劈开。

仿佛吴三桂还活着,他们要将他再杀死一次。

他们要将他从“人”,彻底剁成“零件”。

直到那具尸体,再也看不出任何人形,只剩下一堆零碎的、沾满泥土的骨肉混合物。

清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柴火早已备好。

吴三桂那堆零碎的“遗骨”,被扔进了火堆。

烈火熊熊,黑烟冲天。

吴三桂,这个搅动了中国半个世纪的枭雄,这个让康熙恨之入骨的叛臣,终于在死后四年,被付之一炬。

但他最后的归宿,还不是结束。

骨灰被收集起来。

清将看着那捧灰黑色的粉末,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也最为恶毒的办法。

“传令!”他高声喊道,“将此逆贼骨灰,分发各省!”

“不,”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直接混入火药,装填红衣大炮!”

几日后,昆明城头。

清军的红衣大炮一字排开,炮口对准了吴三桂曾经统治过的、这片云贵大地。

“开炮——!”

“轰——!”

“轰——!”

“轰——!”

巨响震天动地。

吴三桂的“遗骨”,混杂在火药的硝烟中,随着炮弹的呼啸,被射向了他永远无法征服的群山。

真正的挫骨、扬灰。

至此,吴三桂,以及他所有的子、孙血脉,连同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物理痕迹,被康熙的帝国,彻底、完全、永久地,抹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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