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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抓捕鳌拜后想要处死,鳌拜撕开衣服说话,康熙含泪赦免其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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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七年,早春。

乾清宫的晨朝,寒气逼人。

十五岁的康熙皇帝玄烨,正坐在那张巨大而空旷的龙椅上。

他太瘦弱了。

宽大的龙袍穿在他身上,像是孩童偷穿了父亲的衣服。

他的脸庞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一半隐在御座的阴影里,一半被朝堂的微光照亮。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仿佛一个精致的、没有生命的人偶。

他的御座之下,百官垂首。

但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敬畏、是恐惧、还是谄媚,都若有若无地飘向了百官之首,那个如同一座铁塔般的身影。

一等公,少师,辅政大臣,鳌拜。

“巴图鲁”的称号,是皇太极亲赐的。

而此刻,这位“勇士”正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鳌拜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八旗子弟,流血流汗打下的江山,如今却要与那些尼堪(满语:汉人)共享?荒唐!”

他正在为“换地”一事,痛斥户部尚书。

那名汉人尚书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伏在地,连“微臣不敢”都说得结结结巴。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鳌拜重重一哼,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我看你们这些汉官,是忘了我大清的祖宗家法!

这天下,是我满人的天下!”

他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龙椅上的康熙。

他不是在启奏,是在下达命令。

他仿佛才是这座宫殿、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康熙的指尖微微发白,紧紧地攥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鎏金龙首,一言不发。

他早已习惯了。

从他八岁登基起,这头猛虎的阴影,就一直笼罩在他的御座之上。

他忍了七年。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了。

“鳌……鳌大人。”

辅政大臣苏克萨哈,从另一侧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苏克萨哈同为辅臣,但气势上却被鳌拜压得死死的。

他出身正白旗,是多尔衮的旧部,天生就与鳌拜的正镶黄旗不对付。

“圈地换地,乃先帝时就定下的国策,旨在满汉一家。

若强行……”

“满汉一家?”鳌拜猛地转过头,那双虎目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气。

苏克萨哈被这股杀气一冲,后半句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鳌拜笑了,笑得残忍而轻蔑。

“苏克萨哈,你别忘了,你主子多尔衮是怎么死的!你一个背主求荣的贰臣,也配跟我谈‘国策’?”

“你……”苏克萨哈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你!”

鳌拜猛地踏前一步!

他脚下的金砖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步,极具侵略性。

他几乎已经站到了御座的台阶之下,离龙椅上的康熙不过几步之遥。

他高大的身躯,将那微弱的晨光彻底挡住,康熙整个人,都陷入了他投下的巨大阴影里。

鳌拜用手指着苏克萨哈的鼻子,一字一句,却又是说给满朝文武,甚至是说给龙椅上的康熙听的:

“我鳌拜,历事三朝!为大清流的血,比你喝的水都多!”

“我说的,就是祖宗家法!”

“谁敢再议,他!”鳌拜指向殿外的天空,“就是下场!”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苏克萨哈脸色惨白,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鳌拜满意地收回目光,粗重地喘了口气。

他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对着龙椅上的康熙,敷衍地一拱手:

“皇上,老臣以为,此事当如此定夺。

若无他事,老臣告退了。”

说完,他不等康熙回答,竟自顾自地一甩袖子,转身,第一个大步走出了乾清宫。

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康熙的心脏上。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殿外,康熙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龙首。

他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

他的小脸,一片煞白。

乾清宫早朝的那场羞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苏克萨哈的心里。

他知道,鳌拜已经不满足于“权倾朝野”了。

鳌拜要的是“独揽”。

四大辅臣,索尼年老多病,早已不问政事;遏必隆生性懦弱,是鳌拜的应声虫。

只剩下他苏克萨哈,是鳌拜通往“独裁”之路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

与其被这头猛虎撕碎,不如自己体面退场。

三日后,苏克萨哈绕过了鳌拜,单独向康熙递上了一道奏折。

他不谈国事,只求恩典,恳请皇上准许他辞去一切辅政大臣的职务,前往遵化,为先帝守护陵寝。

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举动。

一来,他主动交出了权力;

二来,他将难题抛给了鳌拜,索尼病了,遏必隆怂了,他苏克萨哈也走了,这“辅政”的担子,你鳌拜是想一个人挑,还是交还给已经亲政的皇上?

苏克萨哈低估了鳌拜的无耻,更高估了康熙此刻的力量。

鳌拜府邸,灯火通明。



密室中,鳌拜的十余名核心党羽,正襟危坐。

苏克萨哈的那道奏折,被鳌拜狠狠地摔在桌案中央。

“好一个苏克萨哈!”鳌拜的独眼中闪着寒光,“他这是要跑?他这是在逼宫!”

“鳌大人息怒,”一名心腹阴恻恻地开口,“他不是要跑,他是想在皇上心里,给您上眼药!他这是在提醒皇上,您该还政了!”

“还政?”鳌拜冷笑,他抚摸着腰间的刀柄,“皇上才十五岁,毛都没长齐,他还得起这个政吗?

大清的江山,是老夫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他一个黄口小儿坐在龙椅上就能守住的!”

“鳌大人,”另一人献计,“苏克萨哈此举,名为请辞,实为怨望!他这是‘不欲归政’,心怀奸诈,欺藐主上啊!”

“说得好!”鳌拜一掌拍在桌上。

他要的,就是这个“罪名”。

他不仅不准苏克萨哈走,他还要苏克萨哈……死。

“给我写!”鳌拜吼道,“把他苏克萨哈的所有‘罪行’都给我写上去!什么‘背主求荣’、什么‘心怀怨望’、什么‘欺藐幼主’……给我凑!

凑足二十四条大罪!老夫明日,就要在朝堂上,置他于死地!”

次日,御书房。

没有百官,只有康熙和四大辅臣。

气氛,比冰窖还冷。

“皇上,”鳌拜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呈上了那封罗织了二十四大罪的奏折,“苏克萨哈,身为辅臣,不思报国,反怀怨望,图谋不轨。

臣等,请皇上……将其凌迟处死!”

“凌迟?!”

康熙“霍”地从书案后站起,他那张煞白的脸因愤怒而涨红。

“鳌拜!你放肆!”

这是他第一次,敢如此大声地对鳌拜呵斥。

“苏克萨哈不过是请求去守皇阿玛的陵寝,何罪之有?他……苏克萨哈无罪!”

他直视着康熙,那只独眼中满是嘲弄。

“皇上,您说他无罪?”

他缓缓抽出半截佩刀。

按照祖制,辅政大臣上殿,可佩刀。

这本是荣耀,此刻却成了威胁。

“皇上,”他走上前,遏必隆吓得往后一缩,病重的索尼剧烈地咳嗽起来。

鳌拜重重地将腰刀往地上一顿!

厚重的刀鞘砸在金砖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

“苏克萨哈身为正白旗,却妄图与我两黄旗争利,此其罪一也!”

“他身为辅臣,却在皇上亲政之际,心怀怨望,蛊惑圣听,此其罪二也!”

“够了!”康熙打断了他,少年天子的声音在颤抖,“朕不准!”

“皇上不准?”

鳌拜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猛地拔出了整把腰刀,寒光一闪。

索尼“啊”了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鳌拜没有看康熙,而是用刀尖,指向了角落里抖成一团的遏必隆。

“遏必隆!你说,他该不该杀!”

遏必隆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下:“该……该杀……苏罪大恶极……当……当杀”

鳌拜收回刀,又看向索尼。

索尼闭上了眼,长叹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说:“老臣……附议。”

康熙绝望地看着。

四大辅臣,一个要杀,两个附议。

他这个皇帝,成了孤家寡人。

鳌拜收刀回鞘,一步步逼近御案,将那封奏折,重新推到了康熙面前。

“皇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如同猛虎的咆哮,“请用印吧。”

他盯着康熙,一字一句:

“此人不除,朝纲不稳!”



康熙看着他,鳌拜也在看着他。

一老一少,一虎一龙。

在长达一刻钟的死寂对峙后,幼龙,退缩了。

康熙浑身脱力般坐回了龙椅。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方沉重无比的、代表至高皇权的玉玺。

他闭上眼,重重地,盖了下去。

朱砂落下的那一刻,康熙知道,他杀死的不仅是苏克萨哈,还有他作为皇帝的……最后一点尊严。

当晚,苏克萨哈全家,包括其子孙、堂兄弟,共计一百余人,全数被捕。

苏克萨哈本人,被处以最残酷的绞刑。

鳌拜,终于铲除了他辅政之路上的最后一个对手。

而康熙,也终于在血泊中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头猛虎,不除不行。

苏克萨哈的血,染红了紫禁城的黄昏。

康熙在那天病倒了。

他一连三天没有上朝,对外宣称是“偶感风寒”。

他把自己关在乾清宫里,谁也不见。

当他第四天走出宫门时,他脸上的悲愤和稚气,仿佛被那场血腥的杀戮洗刷干净了。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再去找鳌拜的麻烦,甚至在朝堂上,对鳌拜的奏请一律“准奏”。

他似乎……认命了,开始“沉溺于玩乐”。

他下了一道旨意,一道在满朝文武看来荒唐透顶的旨意——他要“习武强身”,下令从满洲上三旗的子弟中,挑选几十名年龄在十三到十六岁、身强力壮的少年,入宫。

不是当侍卫,也不是当太监。

是陪他“游戏”。

游戏的名字,叫“布库”。

“布库”,是满洲话里“摔跤”的意思。

这是满人入关前,在白山黑水间最原始、最野蛮的游戏。

于是,紫禁城的后院,成了这群半大孩子的摔跤场。

康熙脱下了龙袍,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粗布短打。

他不再是“皇上”,他是这群少年的“头儿”。

他每天和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在泥地里打滚。

“抓他!锁喉!”

“下盘不稳!绊倒他!”

康熙的声音嘶哑,脸上沾满了泥水,他摔倒了,爬起来,再扑上去。

他像一头饥饿的幼狼,疯狂地学习着如何撕咬。

这群少年,都是旗人子弟,他们不懂朝政,不懂权谋。

他们只知道,是皇上把他们选进宫来,给他们最好的吃穿,带他们“玩”最高贵的游戏。

他们只效忠一个人——玄烨。

这个“皇家乐队”的荒唐举动,自然传到了鳌拜的耳朵里。

鳌拜正在府里擦拭他那把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宝刀,听到心腹的密报,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由他去。”

“可是鳌大人,”心腹有些担忧,“这群孩子……毕竟只听皇上的……”

“一群奶娃子,能翻起什么浪?”鳌拜不耐烦地打断他,“皇上这是被老夫吓破了胆,不敢碰朝政,只能去玩泥巴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鳌拜甚至真的去看过一次。

他站在训练场的高阶上,双手负后,如同一尊铁塔。

场下,康熙和那群少年正滚作一团,一个个满身大汗,泥浆糊脸,玩得不亦乐乎。

康熙甚至还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沾着泥点的笑脸。

鳌拜轻蔑地摇了摇头。

他看到了一个“沉溺游戏、无心政治”的傀儡。



他看到了一个被他彻底压垮、只能靠“玩乐”来逃避现实的“毛头小儿”。

他觉得,想和自己斗,夺回权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放心地走了。

彻底放下了对这个少年天子的最后一丝戒备。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泥地里,康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康熙爬起身,抹去脸上的泥水,露出的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又有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

他看向那群摔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不是在玩。”

康熙八年,五月。

北京的天气已经转热,紫禁城内的暑气,让人心浮气躁。

鳌拜的心情,尤其烦躁。

这一年来,那个沉溺于“摔跤游戏”的小皇帝,似乎真的玩上了瘾。

他甚至开始提拔那群“摔跤少年”的头目,让他们担任一些不痛不痒的宫内侍卫职务。

这让鳌拜嗅到了一丝不安。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他依旧手握京师九门和西山锐健营的兵权,他依旧是议政大臣之首。

他跺一跺脚,大清的朝堂就要抖三抖。

一群毛孩子,能奈我何?

五月十六日。

这一天,鳌拜终生难忘。

他像往常一样,刚从兵部衙门议事回来,还没换下官服,宫里的传旨太监就到了。

“鳌大人,皇上口谕。”太监尖着嗓子,恭敬地躬着身,“皇上说,有要事与您商议,请您即刻入宫。”

鳌拜忍不住轻笑。

近年来,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康熙那个毛头小儿,虽然对自己不满,但一到重大事件,还不是要乖乖询问他的意见?

他鳌拜,才是大清的顶梁柱。

“知道了。”鳌拜不耐烦地挥挥手,“备轿。”

他甚至没带几名随从。

他像往常一样,不慌不忙地进了宫门。

皇宫对他而言,和自家的后花园没什么区别。

一路畅通无阻。

他穿过太和门,绕过保和殿,直奔康熙日常起居的武英殿。

殿外的侍卫,似乎换了一批生面孔。

一个个站得笔直,年轻,但眼神坚定。

鳌拜皱了皱眉,没多想,只当是皇上又在玩他那套“摔跤侍卫”的把戏。

他大步流星,踏入了内殿。

“臣,鳌拜,参见皇……”

他的话,僵在了喉咙里。

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康熙高高地坐在御座之上,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而大殿两旁,站着的根本不是往日侍奉的太监。

是那群“摔跤少年”!

足足有二三十人,个个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眼神凶狠,像一群即将扑食的狼崽子。

这不是召见。

御座之上,康熙的声音传来,不再是少年的清脆,而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低沉的怒吼。

“你好大的胆子!”

鳌拜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下跪,而是拔刀。

但他的手刚摸到腰间,才惊觉,按照规矩,入内殿面圣,必须解下佩刀!

“皇上……你……”

他刚要开口。

康熙猛地将手中的茶碗,狠狠砸在金砖之上!

瓷器碎裂的脆响,是动手的信号!

“一群人便扑涌而上!”

这群少年,根本不讲什么朝堂礼仪,也不讲什么武将单挑。

他们是康熙花了两年时间,专门训练出来对付这头猛虎的“布库”。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缚虎!

鳌拜毕竟是“满洲第一勇士”,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巴图鲁。

他怒吼一声,声震屋瓦!

他虽已年迈,但筋骨犹在。

他一拳挥出,正中一名少年的胸口。

那名少年当场胸骨碎裂,惨叫着飞了出去。

鳌拜顺势一记铁山靠,又撞翻两人。

他试图冲向殿门,只要冲出去,振臂一呼,他安插在宫门的卫队就会冲进来救驾!

但康熙,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抱腿!”康熙在御座上纹丝不动,冷静地下达着每一个指令。

四五名少年,如同疯狗,猛地扑向鳌拜的下盘,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

鳌拜重心一失,如同一座铁塔,轰然倒地!

“双拳难敌四手!”

更多的少年叠罗汉一般,压了上来。

有人死命地掰他的手指,有人用膝盖顶住他的后心,有人甚至张嘴去咬他的手腕!

鳌拜被压在最底下,他那张紫红色的脸因为窒息而扭曲。

他试图挣扎,但身上的“锁链”越来越多。

这些“锁链”,全都是由血肉之躯组成的、年轻而充满力量的“布库”!



康熙缓缓走下御座,走到这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曾经不可一世的权臣面前。

“你,可知罪?”

鳌拜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那只独眼,死死地瞪着康熙,充满了血丝和不甘。

“捆起来!”

康熙一脚踢开鳌拜试图挣扎的手。

早已准备好的铁链,被迅速地缠绕在鳌拜的身上,一圈,又一圈,捆得结结实实。

“鳌拜。”康熙居高临下,声音冰冷,“送入宗人府大牢!严加看管!”

这头纵横朝堂数十年的猛虎,最终,不是倒在战场上,也不是倒在阴谋里。

他倒在了自己最轻视的、一群“半大孩子”的手中。

宗人府,天牢。

这里是关押爱新觉罗皇族及满洲功勋罪臣的地方。

鳌拜被关在最深处,那间专门为“逆臣”准备的牢房。

光线,从头顶一个巴掌大的小窗里透进来,浑浊、微弱。

鳌拜披头散发,身上的铁链重达百斤,将他牢牢锁在墙角的石墩上。

他不再是“巴图鲁"、“鳌大人”或“一等公”。

他只是一个阶下囚。

就在他被锁进地牢的同时,乾清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场政治风暴,正以康熙为中心,猛烈地展开。

康熙坐在龙椅上,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威严。

“着九卿、议政大臣、翰林院,即刻会审鳌拜一案!将其罪行,一一罗列,不得有误!”

那些曾经在鳌拜面前噤若寒蝉的大臣们,此刻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他们才是受了最大委屈的人。

康熙的“智擒”,像一个信号,让所有潜藏的怨恨、恐惧和投机,都在这一夜爆发了。

这不再是审判。

这是一场清算。

大臣们连夜翻遍了康熙亲政以来的所有卷宗。

那些被鳌拜压下的弹劾。

那些被鳌拜否决的议案。

那些被鳌拜当朝辱骂过的细节。

“结党营私!”

“擅杀辅臣!”

“圈占土地!”

“欺藐圣上!”

“擅乘御马!”

“图谋不轨!”

罪状,一条一条地被“回忆”起来。

仅仅一夜之间,一份触目惊心的、罗列了整整“三十宗大罪”的奏折,就摆在了康熙的御案上。

每一条,都足以灭族。

鳌拜被从地牢中拖出,押往乾清宫。

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但那股猛虎的凶悍之气,依旧未散。

他只是沉默,那只独眼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侍卫。

大殿之上,康熙高坐。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看鳌拜,所有人都低着头,敬畏地看着龙椅上的少年天子。

权力的天平,已经彻底逆转。

“跪下!”侍卫一脚踹在鳌拜的腿弯。

鳌拜一个踉跄,但他死死撑住,没有跪。

“哼。”他冷笑一声,竟自己缓缓地、带着无尽嘲讽地跪了下去。

“罪臣鳌拜,参见皇上。

不知皇上……又在玩什么游戏?”

康熙从龙椅上站起,他手中,正是那卷写满了三十宗罪的明黄奏疏。

“鳌拜!朕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展开奏疏,开始一条一条地宣读。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

“康熙元年,你与苏克萨哈不合,擅杀户部官员!”

“康熙三年,你强行圈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康熙五年,你结党营私,安插亲信,图谋把持朝政!”

“康熙六年,你妒贤嫉能,罗织罪名,诬杀同为辅臣的苏克萨哈满门!”

“康熙七年,朕屡次阻拦,你竟敢在朝堂之上,拔刀相向,胁迫君父!”

每念一条,康熙的声音就提高一分。

他从御座上走下,一步步,走到鳌拜面前。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小皇帝,他此刻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是审判者。

鳌拜的脸色,从嘲讽,渐渐变为震惊,最后是一片死灰。

他知道,康熙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鳌拜!”康熙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怒吼,他将那卷奏疏,狠狠地砸在了鳌拜的脸上!

“结党、欺君、擅杀、跋扈!此三十大罪,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康熙的双眼因愤怒而通红,他指着鳌拜的鼻子:

“按我大清律例,你这三十大罪,条条当诛!”

“朕今日,就判你……”

康熙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个最残酷的刑罚:

“论罪当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

这四个字,如同丧钟,在大殿中不断回响。

百官齐刷刷跪下,山呼:“皇上圣明!”

鳌拜,这头被拔了牙的猛虎,终于浑身一震。

他缓缓地低下了一直高昂的头。

他知道,康熙赢了。

输得……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

刑部大牢,死囚区。

这是地表之下最深的一层,空气中永远飘浮着一股霉味、血腥味和死亡混合的气息。

鳌拜披头散发,被单独囚禁着。

那身在殿上被砸在脸上的奏疏,还扔在他脚边的稻草堆上,像一封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凌迟处死……”

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了两天两夜。

他没有恐惧。

恐惧是属于弱者的。

他只是……不甘心。

他,鳌拜,瓜尔佳氏,满洲镶黄旗第一勇士,“巴图鲁”。

他从十二岁起就跟着太宗征战,从尸山血海里为爱新觉罗家杀出了这片江山。

他曾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和平年代,死在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那个“黄口小儿”的手里。

而且,是凌迟。

这是对叛国者的极刑,是把他当成和苏克萨哈一样的“贰臣”来处置。

这是诛身,更是诛心。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哀嚎,只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死寂。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那庞大的党羽,在他被锁进武英殿的那一刻,就已经土崩瓦解。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康熙的“仁慈”。

但从“凌迟”这两个字来看,康熙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仁慈。

牢房的铁门被沉重地拉开。刺眼的光照了进来,让鳌拜眯起了那只独眼。

一名刑部官员,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两名手持铁链、满脸横肉的刽子手。

“鳌拜,”刑部官员的声音尖利而冰冷,“吉时……不,时辰已到。

皇上有旨,验明正身,即刻押赴西市,凌迟处死。”

刽子手上前,准备解开他身上的地锁。

铁链碰撞,“哗啦”作响。

一直如同石雕般沉默的鳌拜,忽然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污垢和胡茬的脸,依旧是狰狞的。

他浑浊的虎目中,闪过了一丝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刽子手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老夫……”鳌拜缓缓开口,“不求饶命。”

他盯着那名刑部官员,一字一句。

“但,老臣历事三朝,辅佐两代先帝。

如今,要死在一个‘凌迟’的罪名下……”

他惨笑一声。

“老夫……不服!”

刑部官员皱眉:“死到临头,你还敢不服圣意?”

“圣意?”鳌拜眼中凶光一闪,“老夫要见的,不是你!是皇上!”

他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上的铁链震得“哐哐”作响。

“你,去告诉皇上。

就说他鳌拜,在临死前,求再见他最后一面!”

“他若是不来,”鳌拜的独眼中,透出一股赌徒般的疯狂,“老夫就是死,也要化作厉鬼,在这紫禁城里,问他一句,他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到底是怎么来的!”

刑部官员被他这股临死前的煞气,震得倒退了半步。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死囚。这是鳌拜。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隐瞒,只能连滚带爬地跑出大牢,直奔皇宫。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

他正在处理的,就是鳌拜倒台后,那些空出来的、最肥沃的权力空缺。

他听完刑部官员的禀报,愣住了。

康熙的眉头紧锁,他犹豫了。

他不知道这头死老虎,还要耍什么花招。

是想在临死前,挟持他?还是想当面咒骂他?

“皇上,”身边的老太监低声道,“穷寇莫追,何况是这等悍匪。

依奴才看,不必理会,直接行刑便是。”

康熙沉默了。



他踱到窗边,看着宫外晴朗的天空。

他想起了苏克萨哈被杀时,自己的无力。

他想起了武英殿里,鳌拜那双不甘的眼睛。

他要让鳌拜死得心服口服。

康熙转过身,声音冰冷。

“去天牢?不。”

他改了主意。

“把他给朕……押到乾清宫侧殿。”

“朕,就在这龙椅旁边,亲眼看他伏法!”

乾清宫侧殿。

这里没有正殿的威严,更像是一个私密的审判室。

没有百官,只有康熙。

他没有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只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情冰冷。

他身后,站着四名最强壮的“布库”少年。他们是最后的防线,以防这头猛虎临死反扑。

“哗啦……哗啦……”

沉重的铁链拖行声,由远及近。

鳌拜被押了进来。

他那魁梧的身躯,此刻被铁链捆得像个粽子。

“噗通”一声,侍卫将他粗暴地按跪在地。

康熙的声音,在这空旷的侧殿中响起,带着回音。

“你死到临头,求见朕,还有何话讲?”

康熙的眼神,是胜利者的眼神,冷漠、疏离。他已经准备好欣赏这头猛虎最后的哀嚎。

鳌拜抬起头。

他那张污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没有哭诉,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愤怒。

他只是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康熙

他那只独眼,像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他就这样,和康熙对视着。

大殿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康熙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你若无话可说……”

“嗬……嗬嗬……”

鳌拜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他似乎在积蓄全身最后的力量。

“皇上……”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您……还认得……‘巴图鲁’吗?”

不等康熙回答。

鳌拜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只听“刺啦”一声巨响!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鳌拜用他那双被铁链束缚的手,死死抓住了自己胸前那件肮脏不堪的囚衣!

他双臂猛地一震!

那件厚实的囚服,竟被他硬生生的、从领口一直撕到了肚脐!

囚衣,向两边裂开。

他那如铁塔般的、伤痕累累的胸膛和后背,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康熙面前!

康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他屏住了呼吸!

那……那根本不是人的皮肤!

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康熙的瞳孔急剧收缩。

一道从左肩斜劈到右肋的刀疤,深可见骨,那是明军骑兵的杰作。

胸口处几个铜钱大小、漆黑的圆洞,那是火器留下的、永恒的烙印。

大片大片、如同融化后又凝固的蜡油般的烫伤,那是当年攻城时,被金汁和火油留下的痕迹。

密密麻麻、如同蜈蚣般爬满后背的箭伤!

康熙浑身一震。



这一刻,他眼前站着的,仿佛不再是那个欺凌他的权臣。

而是那个跟着他祖父皇太极、跟着他父亲顺治帝,在死人堆里爬了三十年,为他爱新觉罗家打下这片江山的……

“满洲第一勇士”。

他祖父口中那个“真正的巴图鲁”。

鳌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用尽力气,抬起被铁链锁住的手,指向了自己胸口上一道最深的伤疤。

那道伤,离他的心脏,不过一寸。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一种来自远古战场的、沉痛的质问。

鳌拜指着胸口那道离心脏最近的、深可见骨的刀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不是一个死囚的声音,那是一个老兵在控诉!

“您看清楚!这道伤!”

“崇德六年,松山大战!奴才为前锋,冲明军的十三万大军!这一刀,是明将曹变蛟亲手砍的!

他想一刀劈开奴才的心脏,奴才没让他得逞!奴才反手,摘了他的脑袋!”

“奴才……为的是谁?!”

康熙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想后退,但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鳌拜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像一头濒死的雄狮,在回顾一生的战斗。

“这块!”他指向腹部那块被火器烧焦的、永不愈合的烂肉。

“崇德七年,锦州城!明军的红衣大炮轰塌了城墙,是奴才!

是奴才第一个带兵,顶着炮火冲进了缺口!这一炮,把奴才的肠子都打了出来!奴才把肠子塞回去,继续砍!”

“奴才……又是为的谁?!”

康熙的脸色,已经从冰冷变成了煞白。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鳌拜猛地转身!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那张爬满了“蜈蚣”的后背,完完整整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康熙的眼前!

“皇上!!”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咆哮,“您再看!看这里!”

他用戴着镣铐的手,指向了后心处。

在那里,有一块最恐怖的、最狰狞的箭疤!

那是一个深深凹陷下去的、仿佛贯穿了整个胸膛的伤口!

“崇德八年!”鳌拜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无尽的委屈和骄傲。

“先帝在入关前,被敌军围困!”

“一支冷箭!”

“一支淬了毒的冷箭!从暗处射向先帝的后心!”

“是奴才!”

“是奴才!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先帝的身前!”

他猛地回头,那只独眼死死地、穿透了时空,瞪着康熙。

“皇上!!”

这支箭!本该射穿的……是您亲祖父的心脏啊!!”

康熙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彻底炸碎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欺凌他的权臣。

他看到的,是他的祖父皇太极,在战场上,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死死护住……

他看到的,是那支毒箭,射穿了鳌拜的后背,也射穿了生与死的界限。

康熙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那双一直强装着冷酷的眼睛,瞬间被一股无法抑制的、滚烫的热流所模糊。

“泪水……逐渐湿润了眼眶。”

他祖父的命,是眼前这个男人……用命换来的!

父亲的江山,是这个男人……用血铺平的!

他自己能坐在这张龙椅上,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在八岁那年,和索尼他们一起,在灵堂上,力排众议,把他扶上了皇位!

他有三十宗罪。

但他……更有三十年,舍生忘死的功!

“皇上……”

鳌拜,这个满洲第一勇士,在撕开了所有的伤疤,喊出了所有的功绩之后,终于,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那如铁塔般的身躯,缓缓地、重重地,叩首了下去。

沉重的铁链,砸在金砖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奴才的功……皇上忘了。”

“奴才的罪……奴才全认。”

他抬起头,那只独眼中,也已是老泪纵横。

“奴才……只是……绝非反贼啊!!”

他重重地,磕下了最后一个头。

康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他年轻的脸颊,滑落下来。

滑进了他的龙袍。

大殿里,只剩下鳌拜粗重的喘息,和康熙压抑的、轻微的抽泣声。

过了良久,良久。



久到仿佛一个世纪。

康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天子,终于睁开了眼。

他眼中的泪水还未干,但那份冰冷,已经被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情感所取代。

他看着地上那个半死的老人,那个救了他祖父的“恩人”,那个差点推翻他的“权臣”。

“思索一番后,遂下令……”

“免……其死罪。”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四个字。

“革职,终身……监禁。”

当康熙用尽力气说出这几个字时,他几乎虚脱。

他摆了摆手,示意“布库”少年们将那头终于不再挣扎的老虎拖下去。

鳌拜没有再反抗,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当他被拖出侧殿时,他那只独眼,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轻视、如今却彻底输给了他的少年天子。

那眼神,不再是轻蔑,也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来自上一个时代的……交托。

侧殿,重归死寂。

康熙瘫坐在太师椅上,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他赢了, 但赢得如此惊险,如此震撼。

“皇上。” 贴身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捧着一碗热茶。

“鳌拜……处置了。

可他那些党羽……”

老太监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康熙心中那点因“仁慈”而升起的、混乱的情绪。

他猛地抬起头,泪痕还在,但他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他赦免了鳌拜这个“人”。

因为他是“巴图鲁”,是“救驾功臣”,是他祖父的“恩人”。

这是“情”。

但必须彻底摧毁“鳌拜”这个“集团”。

这是“政”。

“情”他已经还了。

现在,该算“政”了。

“传朕旨意。” 康熙接过茶碗,用茶盖撇去浮沫,他的手,稳如磐石。

“一、鳌拜党羽,大学士班布尔善,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即刻革职拿问,交刑部论罪!”

“二、其弟穆里玛及其心腹阿思哈、噶褚哈等人,仗势欺人,贪赃枉法,一并下狱,严查!

“三、凡经鳌拜之手,违规提拔、安插在六部、九门、西山锐健营的所有官员,三日之内,给朕……全部清查造册!”

康熙下达了一连串冰冷而精准的命令。

他赦免了鳌拜的“命”,却用这道赦免令,换来了清算鳌拜“集团”的道德制高点。

他不再是那个被欺凌的“毛头小儿”,他是一个在鲜血和眼泪中迅速成熟的、真正的帝王。

他既有菩萨的“仁慈”,更有帝王的“手腕”。

宗人府,天牢。

还是那间最深的牢房。

鳌拜被重新锁了回去。

他依旧披头散发,但他身上的重枷,似乎轻了一些。

“凌迟”的判决,撤销了。

他保住了他作为“巴图..."的全尸,保住了他最后的“体面”。

仅仅几个月后。

康熙八年的深秋。

康熙正在西暖阁,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已经彻底掌握了朝政,那些曾经属于鳌拜的权力,如今牢牢地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他正在看的是黄河水患的奏报,这是比鳌拜更难对付的“敌人”。

“启奏皇上。” 一名太监悄声走了进来,跪地叩首。

“宗人府……刚刚递来牌子。”

“说,罪臣……鳌拜,今晨在狱中,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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