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宫的乾清宫,依然保持着数百年前的庄严肃穆。若是墙壁有记忆,它定会记得公元1669年那个夏日的紧张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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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轻的康熙皇帝在这里召见权臣鳌拜,当鳌拜的手习惯性地伸向座椅的扶手,却摸到了一片滚烫——侍卫们早已用开水将铁扶手烫得炙热。
紧接着,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布库少年们一拥而上……这个流传甚广的细节,或许有后人演绎的成分,但它生动地勾勒出那场改变清初政治格局的巨变。
康熙五十二年,距离擒拿鳌拜已过去四十三载。在处理一份功臣叙爵的奏章时,康熙御笔朱批,为这位昔日的权臣定下了新的基调,甚至亲自为鳌拜平反,追赐爵位,称其为“忠臣”。
这一前一后,一擒一褒,巨大的反差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历史真相?鳌拜,这个在官方史书和民间传说中几乎被定性为“奸雄”的人物,其面目真的如此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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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鳌拜,不能仅从1669年那个节点切入,我们必须回到更早的岁月,看看这位“满洲第一巴图鲁”是如何炼成的。
鳌拜的出身,是典型的将门之后。他的前半生,是在马背和战场上度过的。在清政权问鼎中原的关键时期,鳌拜是冲锋在前的利刃。
其中最著名的一战,便是皮岛之战。皮岛(今朝鲜椵岛)是明军在辽东沿海的重要战略支点,易守难攻。
当攻势再度受挫于皮岛坚城时,鳌拜拔刀出列,对同袍高呼:“此城今日必下!”他率先跃入冰冷的海水,率领前锋涉水强攻。在激烈的争夺中,他亲手夺占了一处关键壁垒,为后续大军打开了决定性的缺口。此战之胜,极大地提振了清军的士气。
此战让他在人才济济的八旗军中赢得了“巴图鲁”的至高荣誉,可见,他在皇太极心中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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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骤逝,盛京的权力宝座骤然悬空。在没有明确遗诏的情况下,战功赫赫的睿亲王多尔衮与皇长子豪格形成对峙,一场关乎国本的继承危机迫在眉睫。
在这个决定帝国命运的关口,鳌拜的身份首先是两黄旗的军事核心。他与其他几位主要将领,如索尼、图赖,聚集在大清门。他们手按佩刀,达成共识:必须拥立一位先帝的皇子继位。
当多尔衮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试探风向时,鳌拜与他的两黄旗同僚们将政治姿态付诸实际行动,甚至不惜与手握重兵的多尔衮针锋相对,摆出不惜兵戎相见的强硬姿态。
最终,年幼的福临被拥立,为顺治帝,鳌拜等人以武力为后盾的坚决立场,无疑是迫使多尔衮放弃争位野心的关键砝码,避免了清廷内部可能爆发的一场分裂和内斗。
皇太极时期积累的战功,加上在皇位传承危机中坚定拥立皇子的表现,使得顺治皇帝的信任。顺治亲政后,鳌拜被擢升为议政大臣,得以参与帝国核心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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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61年,顺治帝驾崩,八岁的康熙帝即位。顺治遗诏指定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与鳌拜为四位辅政大臣。
首辅索尼时常告病缺席,议事桌前常见空席。遏必隆的位置紧挨着鳌拜。每当争议兴起,他总是先观察鳌拜的神色再附和。
而真正与鳌拜针锋相对的是苏克萨哈。因为这是黄旗与白旗的旧怨。
这样一种人员构成,使得排名末位的鳌拜,实际上获得了远超其名义排位的影响力。四位大臣在皇极殿向小皇帝叩拜时,各自心中对权力的理解,已然不同。
当8岁的玄烨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四位表情各异的大臣时,他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辅政”二字的全部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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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鳌拜而言,从战场杀伐到朝堂议政,从忠诚的执行者到权力的主导者,角色的转换是巨大的。在缺乏有效制衡的环境中,权力如同发酵的醇酒,开始悄然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辅政之初,四大臣尚能共坐一室,按例票拟,维持着表面的协同。然而,当具体政务,特别是一些涉及各旗利益的陈年旧案摆上案头时,分歧便难以掩盖。例如,在审理一桩正白旗与镶黄旗争夺田产的讼案时,鳌拜与苏克萨哈的意见便截然对立,双方的争执从案情本身蔓延至对对方所属旗分的指责,协作的根基自此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这背后,既有旗籍的恩怨,也有现实权力争夺的因素。苏克萨哈并非无能之辈,他也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和势力圈子,两人的冲突是辅政集团内部权力斗争。
鳌拜的“专权”行为,在后世史书的描述中,最典型的莫过于“圈地事件”。
他力主重新圈换土地,尽管此举遭到苏克萨哈等多方反对,但他仍利用权势强行推动。这一方面可以看作是他维护自身集团(镶黄旗)利益的举动,另一方面,在清初那个特定的历史阶段,如何处理入关后的土地分配问题,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和棘手的政治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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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的做法固然粗暴,但若简单地归因于个人野心,则可能掩盖了其背后深刻的满汉矛盾与八旗内部的利益纠葛。
他结党营私,排挤异己,甚至发展到“御前攘臂”,当着康熙的面高声呵斥大臣,对年幼的皇帝缺乏应有的敬畏。
这些行为,无疑越过了人臣的底线。站在康熙的视角,一个本应是“顾命大臣”的人,却日益成为他亲政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甚至威胁到了皇权的安危。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促使这位早熟的少年皇帝下定决心,要用非常手段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于是,就有了那场精心策划的智擒鳌拜。整个过程,他没有动用正式的军队,而是利用一群少年侍卫以游戏摔跤为名,近身突袭,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了这个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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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拿鳌拜之后,康熙并未处以极刑,而是念及其往日功勋,将其囚禁,康熙八年冬,囚禁中的鳌拜因“痼疾”死于禁所,时年五十六岁。
《清史稿》记载其死因仅“病卒”二字。就在同月,年轻的皇帝首次独自批阅了全部奏章,不再需要任何辅政大臣的副署。各地题本直接呈递御前,朱批墨迹皆出一人之手。
晚年的康熙皇帝,常常独自坐在暖阁里,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案头,或许会放着一份关于功臣后代请求恩荫的题本,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人和事。
某一日,他与一位心腹老臣叙话,康熙提起了皮岛之战,提到了当年那些在太宗、世祖皇帝面前誓死效忠的将领们。提到鳌拜,“在太宗爷驾崩那会儿,他也站对了位置。功是功,过是过。他是个能打仗的巴图鲁。”
不久之后,一道出自皇帝授意的诏书从内阁发出。诏书里逐一列举了鳌拜早年的军功,尤其是其在皇太极去世后坚决拥立顺治皇帝的“忠贞”,对于辅政期间的事,只以“获罪”二字轻轻带过。诏书的末尾,宣布恢复鳌拜一等男的爵位,由其子孙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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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这道诏书后,康熙皇帝像完成了一桩积压已久的心事。侍立的太监看见,皇上对着那份已用玺的诏书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拿走。他随手拿起下一份奏章,那是关于西北准噶尔部的最新军情。老人的目光从过去的历史中收回,重新聚焦于眼前的万里江山。关于鳌拜的功过是非,在记录里,就这样被定格在了这道最后的诏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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