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12月17日晚,甘肃永登县连城林场旁的大通河大桥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附近的人们赶紧跑到现场,只见副班长刘学保左手血肉模糊,却还指着桥东头头部重伤的战友李世白大喊,说对方是要炸桥的反革命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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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放在当年,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刘学保是挺身而出的英雄。
可谁能想到,这场看似英勇的护桥事件,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课本里的“英雄”
案发三天后,《甘肃日报》头版就刊发了关于刘学保舍身护桥的报道。
没过多久,《人民日报》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转发了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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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全国都知道了这个25岁的“英雄战士”。
他被授予一等功臣奖章,事迹还被编进了1968年版的小学语文第五册,课文名字就叫《英勇无畏的刘学保》。
当年的课本影响力可不小,老师在课堂上声情并茂地朗读,说他用肉体挡住了伸向大桥的魔爪,用鲜血保卫了社会主义建设成果。
孩子们跟着齐声喊着要向他学习,刘学保就这样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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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这样的英雄应该是品德高尚的人,可后来发现,他的“英雄事迹”全是假的。
与刘学保的风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世白一家的厄难。
李世白曾是宪兵副连长,1949年起义后留在林场当工人。
他平日寡言少语,却写得一手好字,经常帮工友们读信写信。
爆炸发生后,“蓄意破坏”的标签牢牢贴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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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尸体被连夜埋在荒山,家属根本不许领回。
他的妻子王桂芳被剃了阴阳头,拉到公社游街。
长子被开除公职,次女被迫辍学,全家都被迁到了甘肃定西的干旱山区。
王桂芳每次路过连城大桥,都会被民兵押着朝桥头“认罪”。
她哭喊着说丈夫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炸桥,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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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就这样被莫须有的罪名拖入深渊,想想都让人觉得心疼。
疑点藏在档案里
刘学保的英雄光环看似无懈可击,可裂痕早就悄悄出现了。
林场老职工张进元在档案室里检索到一份当年县公安局的存疑纪要。
这份纪要里写得很清楚,桥体只是轻微受损,炸药量还不足两管雷管,根本不像蓄意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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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李世白当晚穿的是家常棉袄,口袋里没有火柴和引线,完全没有作案工具。
更关键的是,刘学保右手完好无损,左手断腕处是切割状,和所谓的搏斗撕扯根本对不上。
张进元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悄悄复印了纪要托人带到兰州上访。
可他没等来真相大白,反倒被安上了否定英雄的罪名,劳教了两年。
明明是出于正义的质疑,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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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被抹去。
几位老工人没有放弃,后来再次联名致信永登县委,要求复查这件事。
信件被批转到兰州市公安局,却因为涉及样板英雄被搁置了下来。
本来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石沉大海,没想到时代的变化,让真相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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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特殊的社会氛围让很多人习惯了盲从,很少有人敢对权威认定的英雄提出质疑。
可很显然,这种盲目追捧并非明智之举,只会让谎言越编越大。
18年沉冤得雪
全国开展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斗争后,兰州市公安局成立了积案组。
这起被搁置多年的案件,终于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技术员用当时刚引进的DNA检验法比对现场血迹,结果发现李世白头部伤口是钝器多次击打造成的,而且现场的火药残留和刘学保衣物上的高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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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证人林场炊事员马步升也站了出来,他说案发前夜,亲眼看到刘学保在厨房偷取两管炸药和一根火绳。
证据链条越来越完整,刘学保的谎言再也瞒不住了。
专案组在陕西三原县刘学保老家将他缉拿归案,审讯持续了72小时,他终于崩溃了。
他供述自己想当英雄,想提干,想离开山沟。
听说林场要提一个副排长,有突出贡献可以破格提拔,就动了歪心思。
他先用斧头背砸昏李世白,再点燃炸药自残,制造出搏斗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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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个人名利,就能对战友下此毒手,这样的人简直丧心病狂。
1985年7月10日,兰州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刘学保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判决生效后,教育部急电各省停用含刘学保课文的全部教材。
印刷厂连夜拆版,已发至学校的课本用毛笔整页涂黑。
连环画《英雄刘学保》被集中焚烧,连城大桥旁的事迹展览馆也关了门。
后来永登县委在林场召开万人大会,公开为李世白平反,恢复名誉,追认他为因公死亡,发放了抚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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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芳把平反通知书贴在丈夫简陋的坟头,烧了一夜纸,哭哑了嗓子。
刘学保在狱中表现良好,三次减刑,实际服刑17年后出狱。
后来他在陕西渭南一个砖窑打零工时被记者认出,面对镜头他说自己欠李世白家一条命,欠全国人民一个道歉。
可当记者提出带他去给王桂芳当面赔罪时,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摇了头。
这样的忏悔太廉价了,李世白一家的人生被彻底毁掉,子女的生活轨迹全被改变,这些伤害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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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学保案并非孤例,那个年代类似的悲剧还有不少。
狂热的氛围让人们渴望英雄,也乐于把敌人脸谱化,这才给了无耻之徒可乘之机。
如此看来,对英雄的崇拜不能盲目,对所谓的完美叙事要保持警惕。
程序正义永远不能为政治需要让路,对个体生命的尊重,也应高于任何宏大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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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大桥依旧横跨大通河,桥头新立的石碑刻着纪念一切在混乱年代被湮没的理性与生命。
这句话说得真好,历史不该被遗忘,那些被谎言伤害的人,更该被铭记。
毫无疑问,只有铭记教训,才能避免重蹈覆辙,让每个生命都能在阳光下获得应有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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