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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一女子给女儿女婿当了8年免费保姆 谁料 离开时就给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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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八年了,我第一次,是这样决绝地要离开这个家。

女婿张伟,脸上挂着那种我看了八年的、虚伪又客气的笑,递过来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很轻,飘飘的。

“妈,路上吃。我们就不送您去车站了,公司那边催得紧。”

我低头,透过薄薄的塑料,能看到里面是几颗干瘪的红枣。

也许,还有几块孩子们吃剩的饼干。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地扔进了腊月的冰窟窿里。

八年。

两千九百二十个日日夜夜。

我的青春、我的健康、我的退休金,我全部的爱和心血,最后就只换来了这“一小袋”。

女儿李娟站在张伟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她攥着衣角,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我看着她,这个我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笑了,笑声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

“好,真好。”

我没有接那个袋子。

我转过身,拖着我那个已经磨破了轮子的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我付出了八年的“家”。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了张伟如释重负的叹息,和女儿压抑的哭声。

但那又如何呢?

我的心,已经死了。

八年前,不是这样的。

八年前,我接到了女儿李娟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怀孕了,孕吐反应特别大,什么都吃不下。

“妈,我难受,我吃不下饭,张伟他一个大男人,哪会照顾人啊。”

“他妈……他妈说自己身体不好,腰间盘突出,来不了。”

电话里,女儿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委屈。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坐在对面的老伴儿李建民,眼圈红了。

“娟子在那边受苦呢,我得去看看。”

老伴儿沉默着,一口一口地抽着他的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去了,就回不来了。”他闷声说。

“什么叫回不来了?自己闺女,我不去谁去?”我急了。

“你去了,伺候完月子,就得带孩子。带完老大,还有老二。你这辈子就拴在那儿了。”

老伴儿看得很透。

可我当时听不进去。

我满脑子都是女儿苍白的小脸和无助的哭声。

“那也是我外孙!我不带,谁带?请保姆?他们刚买房,哪有那个闲钱!”

“再说了,保姆哪有自家人尽心?”

那晚,我和老伴儿吵了半宿。

第二天,我还是收拾了行李。

老伴儿没再拦我,只是在我临走时,往我口袋里塞了厚厚一沓钱。

“穷家富路,自己身上带点钱,别总指望他们。”

他的手,在塞钱的时候,一直在抖。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知道了。我过年就回来。”

我以为,我真的过年就能回来。

我到了女儿家,那是一个在省会城市的新小区,三室两厅,装修得很漂亮。

张伟对我热情得不得了。

“妈,您可算来了!您一来,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他一口一个“妈”,叫得比亲儿子还甜。

李娟更是抱着我哭,说妈你来了就好了。

那段时间,我成了家里的“功臣”。

我想方设法地给李娟做她爱吃的,家里的地我擦得锃亮,张伟换下的衣服,我第一时间就拿去洗了。

他们夸我能干,夸我做的饭好吃。

我的心里,是满足的,是骄傲的。

我觉得,为女儿付出,一切都值得。

十月怀胎,外孙童童出生了。

是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李娟的月子,是我一手伺候的。

我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孩子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换一次尿布。

李娟剖腹产,伤口疼,夜里都是我抱着孩子,等孩子睡熟了,我再轻轻放到她身边。

张伟心疼他老婆,说:“妈,让娟子好好休息,您多辛苦。”

我笑着说:“不辛苦,应该的。”

出了月子,李娟要去上班了。

她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

“妈,我舍不得童童,要不,你帮我带到上幼儿园吧?”

我看着襁褓里那么小一团的外孙,心都化了。

“好。”

我答应了。

我给老伴儿打电话,说我暂时回不去了,孩子离不开人。

电话那头,老伴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从那以后,我成了这个家的“免费保姆”。

每天早上五点,我准时起床。

给全家人准备早餐,然后给童童喂奶、换尿布。

等他们小两口上班去了,我抱着孩子去买菜,回来做午饭,打扫卫生。

下午,哄孩子睡觉,洗一大堆孩子的衣服和尿布。

晚上,他们回来了,我又要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他们看电视,玩手机,我还在厨房里洗洗涮涮。

夜里,孩子一哭,我第一个从床上弹起来。

我怕吵到他们第二天上班。

我把童童抱到我的小房间里,轻轻地哄。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我自己的养老金,一个月两千多块。

每次去买菜,看到新鲜的水果,好吃的排骨,我都忍不住买回来。

我想让女儿和外孙吃得好一点。

他们从来没给过我买菜钱。

偶尔张伟会象征性地给我五百块钱,说:“妈,这个您拿着买菜。”

五百块,在这个大城市里,一个星期都不够。

我也不好意思再要。

我觉得,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伤感情。

我的钱,不就是留给孩子们的吗?

我开始用我的养老金,补贴这个家。

童童两岁那年,李娟又怀孕了。

我知道后,心里咯噔一下。

这意味着,我的“刑期”,又被延长了。

老伴儿在电话里发了火。

“王秀珍!你还真打算在那儿过一辈子啊?老大还没弄利索,又来老二!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我只能陪着笑脸。

“建民,你别生气。娟子她也不想的,意外……再说了,两个孩子有个伴儿,挺好的。”

“好?好就是你一个人累死累活?他们俩当甩手掌柜?”

“等孩子大点就好了。”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二外孙乐乐出生后,我的日子,更是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一刻都停不下来。

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一个要抱,一个要追。

我的腰,开始疼得直不起来。

我的膝盖,一到阴雨天就钻心地痛。

我瘦了二十多斤,头发也白了一大半。

但这些,我都没跟女儿说过。

我怕她担心,怕她为难。

而张伟对我的态度,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他不再叫我“妈”了,而是直呼“哎”。

“哎,今天晚上我想吃红烧鱼。”

“哎,孩子的袜子呢?怎么还没洗?”

他的语气,越来越像是在使唤一个下人。

有一次,他公司里来了几个同事,在家里吃饭。

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席间,一个同事夸我:“张伟,你这请的阿姨真不错,手艺真好。”

我当时正在厨房里端汤,听得清清楚楚。

张伟哈哈一笑,没有解释。

“那是,花钱了的,能不好吗?”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李娟坐在旁边,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没说。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我躺在小房间的硬板床上,听着外面主卧里传来他们夫妻俩的笑声,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算什么呢?

一个被儿子“默认”了身份的保姆?

老伴儿来看过我两次。

第一次,他看着我抱着一个,牵着一个,在屋里团团转,眼圈就红了。

他什么都没说,放下带来的土特产,第二天就要走。

我问他怎么不多待几天。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我在这儿,碍事。而且……我看着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第二次来,是去年冬天。

他看到我正在冰冷的水里洗孩子们的羽绒服,手上全是冻疮。

他一把抢过衣服,扔在盆里。

“王秀珍!你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愤怒和嘶哑。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们是把你当妈,还是把你当驴使唤?”

他的吼声,惊动了正在看电视的张伟和李娟。

张伟皱着眉头走过来。

“爸,您这是干什么?妈愿意在这儿,我们也没亏待她啊。”

“没亏待?”老伴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手上的冻疮,“你管这个叫没亏待?你让她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大冬天用凉水洗衣服,你安的什么心?”

“家里有洗衣机,是她自己不用,非要手洗,说洗得干净,这能怪我吗?”张伟一脸无辜。

我拉了拉老伴儿的衣袖,小声说:“建民,你别说了,是我自己要洗的。”

“你!”老伴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拳捶在墙上。

那一次,老伴儿是哭着走的。

他说:“秀珍,我等不了你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这个家,就散了。”

我送他到楼下,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孤独,我的心,碎成了千万片。

我开始动了回家的念头。

孩子们也大了。

童童上了小学,乐乐也上了幼儿园。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我时时刻刻地看着。

我试探性地跟李娟提了一次。

“娟子,你看,孩子们都大了。我也出来这么多年了,你爸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李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童童和乐乐谁接送?我们俩都要上班,根本没时间啊。”

“你是不是嫌我们烦了?还是张伟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把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看着她,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女儿,此刻却只想着她自己。

她没有问我累不累,没有问我想不想家,没有问我身体好不好。

她只关心,我走了,谁来给她当这个免费的保姆。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一件事。

上个月,我多年的老毛病犯了,胆囊炎,疼得我在床上打滚。

我给李娟打电话,让她带我去医院。

她在电话里说:“妈,我这边正开会呢,走不开。你让张伟带你去吧。”

我再给张伟打电话。

张伟说:“哎呀,我这手头一个大项目,客户等着呢。妈,要不您自己先打个120?或者吃点止疼药忍一忍?”

忍一忍。

他说得多么轻巧。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连手机都快拿不稳了。

最后,是我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挪下楼,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儿,就要穿孔了。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院。

三天,李娟和张伟,只在第一天晚上来看了我一眼。

带了点水果,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说孩子在家没人管。

住院费,是我自己交的。

老伴儿知道了,连夜坐火车赶了过来。

在病床前,他握着我打着点滴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那一刻,我彻底醒了。

我对他,对这个家,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的一腔真心,喂了狗。

出院后,我直接告诉他们,我要回家。

这一次,我的态度很坚决。

张伟和李娟对视了一眼,没有像上次那样激烈地反对。

张伟甚至还笑了笑。

“妈,您想回家,我们也不拦着。毕竟,您也辛苦这么多年了。正好,乐乐也上学了,我们俩也能应付得过来。”

他的话,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原来,他们早就想让我走了。

只是因为孩子还需要人带,才一直留着我。

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一脚踢开。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那个苍老、憔悴的女人,忽然觉得,这八年,就像一场荒唐的梦。

现在,梦醒了。

回到老家,已经是傍晚。

老伴儿在村口等我。

看到我,他快步走上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声音哽咽。

回到我们那个几十年没变的小院,看着熟悉的砖墙,闻着空气里泥土的芬芳,我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我扑在老伴儿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把这八年所有的委屈、心酸、不甘,全都哭了出去。

老伴儿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有我呢。”

那天晚上,他给我做了一碗我最爱吃的手擀面。

我吃着面,心里却堵得慌。

我把那个“小袋子”的故事,讲给了老伴儿听。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暴跳如雷。

但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听着,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一样,越来越深。

吃完饭,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存折,还有一个小本子。

“秀珍,你看看这个。”

我打开存折,上面的数字,让我愣住了。

二十万。

“这……哪来这么多钱?”

“我这几年攒的。”老伴儿说,“我知道你在那边不容易,也知道你心软,不好意思跟他们开口。我想着,等你回来,咱们自己手里得有钱,腰杆子才能硬。”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小本子。

我翻开。

第一页,记着一个日期,是我去女儿家的那天。

后面,是老伴儿歪歪扭扭的字迹。

“秀珍走后第一天,家里冷清,饭也吃不香。”

“秀珍走后第一百天,打电话,她说孩子会笑了,她在电话里也笑,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秀珍走后第一年,过年没回来。我一个人包的饺子,猪肉大葱馅,她爱吃的。没吃完,都冻上了。”

“秀珍走后第三年,她说又有了。我气得想骂人,可听她声音那么累,又骂不出口。”

“秀珍走后第五年,我去看她,她瘦得脱了相。我让她回来,她不肯。我没用,我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

“秀珍走后第八年,她住院了,他们都不管。我的心,凉透了。”

一页一页,记录着我离开的每一天,他的思念,他的担忧,他的愤怒,他的无力。

我捧着那个本子,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错得太离谱了。

我为了一个已经不爱我的女儿,冷落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家里,八年。

“建民,我对不起你。”我泣不成声。

老伴儿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

“不晚,现在回来,一切都还不晚。”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秀珍,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愣住了。

“算了?怎么算?”

“他们把你当保姆使唤了八年,连句好话都没有,临走还拿个破袋子羞辱你。这口气,我咽不下,你也不能咽!”

“可……那是我女儿啊。”我还是心软。

“女儿?她把你当妈了吗?”老伴儿的声音陡然提高,“她要是心里有你,就不会由着她男人那么作践你!她要是心里有你,你生病了她会不管?她要是心里有你,就不会让你空着手回来!”

“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张伟,是那个白眼狼!”我还在为女儿辩解。

“糊涂!”老伴儿一拍桌子,“他们是夫妻,是一体的!张伟的态度,就是她的默许!王秀珍,你清醒一点!你再这么心软,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老伴儿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从头浇到脚。

是啊。

我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

如果李娟真的在乎我,她怎么会容忍张伟那样对我?

从“阿姨”的称呼,到住院的不闻不问,再到最后那个羞辱人的小袋子,她哪一次,不是沉默的帮凶?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硬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

“要钱!”老伴儿斩钉截铁地说,“咱们不算亲情,咱们算账!”

“这八年,你没日没夜地给他们带孩子,做家务。按照市面上的保姆价格,一个月至少五千吧?”

“八年,就是九十六个月。九十六乘以五千,是多少?四十八万!”

“还有,你自己的养老金,这些年贴进去多少?我让你记账,你记了吗?”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只是怕自己老了糊涂,随手记记。

后来,心里委屈了,就记了下来,像是写日记一样。

我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了我的那个小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一笔开销。

“给童童买奶粉,320元。”

“买排骨,80元。”

“童童的玩具车,150元。”

“乐乐的衣服,200元。”

老伴儿拿过去,一笔一笔地加。

最后,他得出一个数字。

“三万六千八百块。”

他抬起头,眼睛里冒着火。

“王秀珍,你听好了。这八年的保姆费,咱们可以看在娟子的面上,打个折,要个二十万,不多吧?这叫劳动所得,天经地义!”

“另外,这三万六千八百块,是你的养老钱,是咱们俩的钱!他们必须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加起来,二十三万六千八百。一分都不能少!”

我被老伴儿的气势镇住了。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他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甚至有点懦弱的男人。

但这一次,为了我,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可是……他们会给吗?张伟那个人,那么抠门。”

“不给?”老伴儿冷笑一声,“不给就告他!现在有法律,叫‘带孙费’!子女让父母带孩子,父母可以索要劳动报酬!咱们有你记的账,有人证(邻居),有你这八年熬坏的身体!打官司,咱们不怕!”

“而且,”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咱们要的不是钱,是尊严!是让你,也让他们记住,你的付出,不是廉价的!不是理所当然的!”

尊严。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迷雾。

是啊。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我只是想要一个认可,一个尊重。

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妈妈的爱,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我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第二天,我没有直接打电话。

我知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他们也只会插科打诨,把事情糊弄过去。

我用老伴儿给我新买的智能手机,注册了一个微信。

我把李娟和张伟,都拉进了一个群里。

然后,我一言不发。

我先是把我那个记账的小本子,一页一页地拍了照片,发了上去。

清晰的日期,清晰的金额,清晰的用途。

几十张照片,像刷屏一样,占满了整个聊天界面。

然后,我把我这几年在医院看腰、看腿、看胆囊的病历和缴费单,也拍了照片,发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打字。

我的手在抖,但我的心,却异常平静。

我没有哭,没有骂,没有宣泄情绪。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娟,张伟。”

“以上,是我在你们家八年,用我个人养老金为你们家庭支出的部分费用,共计三万六千八百元。这笔钱,是我和你爸的养老钱,请你们归还。”

“另外,关于我这八年为你们照顾孩子、操持家务的劳动。我咨询过律师,也了解了市场的行情。一个全天候、无节假日的育儿嫂,月薪不会低于六千元。”

“八年,九十六个月,总计是五十七万六千元。”

“我念在娟子是我的女儿,童童和乐乐是我的外孙。我不跟你们要这么多。”

“这八年的辛苦费,你们给我二十万。不算工资,算是我为自己这八年失去的健康、时间和尊严,讨一个公道。”

“两笔费用,合计二十三万六千八百元。”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

“如果同意,把钱打到我这个卡号上。”

我把我的银行卡号发了上去。

“如果不同意,或者觉得我是在敲诈勒索。那么,我们法庭上见。”

“到时候,就不是二十万这个数了。我会请律师,按照法律程序,索要我应得的全部劳动报酬,并且会申请你们支付我的精神损失费。”

“我手里有账本,有病历,小区的邻居们也可以为我作证,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话,我就说到这里。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发完最后一段话,我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我退出了微信,关掉了手机。

我不想看他们的反应。

不想听他们的辩解和哭诉。

我已经给过他们太多次机会了。

老伴儿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

“做得对。”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我这八年一直弯着的腰,终于,挺直了。

接下来的三天,是漫长的煎熬。

我虽然关了手机,但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我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反应。

是会暴跳如雷,骂我财迷心窍?

还是会哭着求我,打感情牌?

老伴儿看出了我的焦虑。

他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陪着我。

带我去村头的小河边散步,给我讲村里这几年发生的趣事。

谁家的儿子娶了媳妇,谁家的闺女考上了大学。

阳光下,他的白发,比我还要多。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我欠他的,太多了。

第三天下午,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是,王阿姨吗?”

我听出来了,是李娟的公公,张伟的父亲。

“是我,亲家。”我的声音很平静。

“哎呀,亲家母,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张伟那个浑小子不懂事!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

他先是一通道歉和自责。

然后,话锋一转。

“亲家母啊,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娟子和张伟这几年也不容易,房贷压力大,养两个孩子开销也大……”

“您看,这个钱……能不能……少点?”

来了。

我知道,他们这是来讨价还价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冷冷地笑了。

“亲家,我发的那些东西,你们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

“那你们觉得,我哪个地方算错了?是我记的账不对,还是保姆的行情价我说高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亲家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一家人,谈钱,伤感情……”

“伤感情?”我打断他,“张伟拿个破袋子打发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伤感情?我疼得在床上打滚,他们让我自己打120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伤感情?我辛辛苦苦做了八年,他们把我当个免费保姆使唤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伤感情?”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了过去。

“现在,我跟你们谈钱了,你们倒想起来跟我谈感情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张伟父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那……那三万多的账,我们认。这个钱,我们肯定还给您。”

“至于那二十万……亲家母,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十万,您看行不行?他们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心里冷笑。

拿不出?

骗鬼呢。

张伟在一家大公司当部门主管,李娟也是个白领,两个人一个月收入加起来小三万。

八年,我给他们省了多少钱?

没有我,他们就得请保姆,一个月五六千。

八年下来,就是四五十万。

现在让他们拿出二十万,就说拿不出了?

“亲家,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

“二十三万六千八百,一分不能少。”

“这是我的底线。”

“如果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我看不到钱到账,那我们就准备法庭上见吧。”

“到时候,要算的账,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会把张伟如何对我进行精神虐待,如何不尊重长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跟法官说说清楚。”

“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说完,我没等他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在桌上,手心全是汗。

老伴儿给我倒了杯水。

“别怕,咱们占理。”

我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五十分。

离我给出的最后期限,还有十分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伴儿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如果他们真的不给,我们就要走上打官司那一步。

那将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拉锯战。

最重要的是,我和女儿之间,那最后一丝情分,也将彻底断绝。

我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叮咚”一声。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猛地拿起手机。

是一条银行的到账通知。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17:01收入人民币236,800.00元,活期余额……”

钱,到了。

一分不少。

我把手机递给老伴儿看。

他凑过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

看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而我,却没有任何喜悦。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掏走了一块什么东西。

钱,要回来了。

尊严,好像也找回来了。

可是,那个我爱了三十多年的女儿,也彻底失去了。

这,值得吗?

我不知道。

手机又响了一声。

这一次,是微信。

我点开。

是李娟发来的。

群里,只有她一个人发了言。

张伟,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李娟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

“妈,钱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早就该说了,却一直没有勇气。”

“这八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自私,太软弱,把你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享受着你的照顾,却默许了张伟对你的不尊重。”

“我甚至,在你生病的时候,都没有尽到一个女儿的责任。”

“我是个不孝女。”

“你发的那些账单和病历,我看了。每一笔,都像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有多委屈。”

“而我,却一无所知,甚至还觉得你是在给我们添麻烦。”

“妈,我不求你原谅我。”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这个钱,是我们该给你的。不是保姆费,也不是补偿款。这是我们欠你的。”

“欠了你八年的爱,八年的心血。”

“我知道,钱弥补不了什么。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以后,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按时吃饭,别再那么省了。”

“你和爸,好好的。”

看完这段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手机屏幕上。

模糊了她的文字。

老伴儿把手机拿过去,看了一遍。

他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

“还算……有点良心。”

是啊。

还算有点良心。

可是,被伤透的心,还能回到从前吗?

破碎的镜子,还能重圆吗?

我擦干眼泪,拿起手机。

我想回复点什么。

我想说,我不怪你。

我想说,妈妈永远爱你。

可是,我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觉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还是李娟。

这一次,是语音通话请求。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

接,还是不接?

接了,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不接,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母女之间,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屋外,夕阳西下,把整个小院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老伴儿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接吧。”他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女儿。”

“听听她想说什么。然后,再决定以后怎么走。”

他的话,给了我一丝勇气。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地,朝着那个绿色的接听键,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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