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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老上海的吃一定不能不说南市上海县的城隍庙。这里香火旺得能把人衣服熏出味来。善男信女、村妇行商,一年到头磕头如捣蒜。
庙外一汪放生池,九曲回廊架在水上,桃柳夹岸,没公园的年代,这是老上海人的交际场。常常会人挤人,脚碰脚,庙堂四周自然长出个小市场。除了什么神香纸马、针头线脑之外,最热闹的还是吃——每逢庙会,乌泱乌泱,水泄不通,叫卖声能飘到半空。
地小,摆不下高雅席面,更谈不上珍馐美馔,可代代相传的乡土味,自有一套“接地气”的本事。
大号汤团菜团子,馅心分三六九等:鲜猪肉、甜豆沙最寻常,奇的是青菜末加小虾米拌粉丝。肉馅不剁泥,留点颗粒,加豆腐,点姜末、葱花,再淋小磨香油,香得直白接;菜馅里虾米泡透、粉丝剪段、青菜抽筋炒熟,入口松鲜。皮子是糯米兑籼米水磨,煮也好、蒸也罢,绝不粘牙,偶尔下油锅炸,金黄鼓肚,又是一番风情。
赤豆糕,赤豆拌糯米粉,本是甜口,城隍庙偏偏做咸口:小虾皮、香菇丁和进粉里,咸鲜里透出豆香。蒸的软、煎的脆,老少通吃。香客图方便,拿竹签串起,拎回乡下送亲戚,红亮亮一串,喜气。
隆顺馆——百年素面小店,自家擀的“小浇面”宽薄匀称,比裙带面还利落。上品浇头:冬菇、金针、木耳;寻常浇头:黄豆芽煮油豆腐条。汤清味鲜,面滑带韧,花少钱、吃舒服,人人翘大拇指。
现成菜饭摊更接地气。露天大伞撑满街,长案板加条凳,大锅热米饭冒白汽,案头一碟碟家常小菜:五香发芽豆、皮蛋拌豆腐,没味精、没勾芡,本色本味。拉洋车的、跑码头的,蹲着踞着,三扒两拨,碗底见天。看着脏乱,可那口热饭香,真勾人——原色原香,才是舌尖老实巴交的安慰。
至于那些挂“京苏大菜”的馆子,多是羊头狗肉,不值一提。城隍庙的吃食,糙是糙,却糙得理直气壮:花最少的钱,填最实的胃,留最暖的烟火气。老百姓离不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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