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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去住宿舍,让表妹自己出去租房,表妹不乐意,舅妈说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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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宿舍申请通过的邮件时,我正在画一张废稿。

准确地说,是第十七张废稿。

显示屏的光映在我脸上,我能感觉到自己眼下的乌青和皮肤的粗糙。

邮件标题是加粗的“宿舍申请审批通过”,发件人是学校后勤处。

我点开,一字一句地看,生怕自己看错了。

“林同学,您好,您申请的单人宿舍已审批通过,位于12栋607室,请于下周三前携带相关证件办理入住手续。”

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像被投入深海的石头,带着巨大的回响,沉沉地坠了下去。

终于。

终于。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仿佛积攒了整整一年,又沉又浊。

客厅里传来综艺节目的夸张笑声,间或夹杂着我表妹夏晓晓嗑瓜子的声音。

咔嚓,咔嚓。

每一声,都像踩在我绷紧的神经上。

我关掉显示屏,站起身,感觉膝盖有些发软。

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我爸妈在我考上大学那年买的,离学校近,方便我走读。

毕业设计进入攻坚期,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和独立的空间,学校的单人宿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选择的背后,是一个必须被解决的问题。

我走到客厅。

夏晓晓盘腿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包薯片,眼睛盯着电视里又唱又跳的男团,脚边是一小堆瓜子壳。

她来我这里,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

当初说的是,刚毕业,找工作,临时借住一两个月。

现在她的工作换了三份,没有一份超过半年,但她的人,稳稳当当地在我这里扎下了根。

“晓晓。”我开口,声音有点干。

她没回头,只是“唔”了一声,眼睛还黏在屏幕上。

“我跟你说个事。”

“说呗。”她又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嚼得嘎吱作响。

电视的声音太大了,那种混合着电音和粉丝尖叫的声音,震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按了静音。

世界瞬间清净了。

夏晓晓这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嘴巴油光光的,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干嘛啊姐,正到精彩部分呢。”

“我下周要搬去学校宿舍住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夏晓iao愣了一下,脸上的不悦变成了错愕。

“住宿舍?你不是有地方住吗?学校宿舍那四人寝,又小又破,你去受那罪干嘛?”

“不是四人寝,”我解释道,“我申请的是毕业生单人宿舍,为了方便做毕业设计。”

“哦……”她拖长了声音,眼珠转了转,“那也挺好,你住宿舍,我住这儿,咱俩都有地方,互不打扰。”

她说完,就准备去拿遥控器,仿佛这件事已经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我按住她的手。

“晓晓,这房子,我爸妈准备卖了。”

这是一个谎言。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说,这件事就永远解决不了。

夏晓iao的手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卖了?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房子,地段又好。”

“我毕业就离开这个城市了,我爸妈留着这房子也没用,准备卖了给我凑个首付。”我面不改色地继续编织谎言,心脏却在微微抽搐。

我不喜欢撒谎,但生活有时候会逼得你不得不选择一条看起来不那么磊落、却最有效的路。

夏晓晓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薯片撒了一地。

“卖了?那我住哪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侵犯和背叛的尖锐。

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晓晓,你已经工作一年多了,应该可以自己租个房子了。”

“自己租房?”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知道现在租房多贵吗?我那点工资,交了房租水电,我吃什么?喝什么?”

“刚开始可以租个小点的,或者找人合租。”我耐着性子。

“合租?跟陌生人住一起?多不安全啊!丢了东西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她一连串地反问,情绪激动起来。

我沉默了。

这些问题,每一个独自在大城市打拼的女孩都可能遇到,大家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为什么到她这里,就成了天塌下来的大事?

“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她的眼圈红了,开始打感情牌,“当初可是你让我来住的,你说大家都是亲戚,互相有个照应。现在你一句话就把我赶出去,你让我怎么办?”

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当初是我妈提议,我也没有反对。

舅舅家条件不好,夏晓晓刚毕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可我没想到,这一把,就帮成了一个甩不掉的责任。

“我不是赶你走,晓晓。我已经大四了,毕业设计对我非常重要,我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这一年来,我……”

我想说,这一年来,你每天晚上看电视到十二点,我第二天早上八点有课。

我想说,你带朋友回来吃火锅,弄得满屋子味道,三天都散不掉。

我想说,你从来不打扫卫生,用我的洗面奶、面膜,甚至在我桌上翻找东西。

我想说,我无数次在深夜被你的笑声吵醒,无数次在画图时被你打断思路,那种抓心挠肝的烦躁,你体会过吗?

但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这些话,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说出来,就太难看了。

“总之,房子要卖是肯定的。”我把话题拉回到那个谎言上,“我下周三搬走,你……你尽快找找房子吧。我可以先借你一点钱当押金。”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夏晓iao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亲昵,只剩下陌生、失望,和一丝……怨恨。

“姐,你变了。”

她说完这句,就猛地起身,回了她自己那间——由我的书房改造的——卧室,“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客厅里一片狼藉。

薯片碎屑,瓜子壳,还有她刚才那句话。

“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

被磨掉所有耐心和情分之后,我终于变成了一个“自私”的人。

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舅妈。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我知道,审判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

“喂,舅妈。”

“微微啊,”舅妈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热情,“在忙吗?”

“没,不忙。”我走到阳台,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的压抑。

“那就好。那个……晓晓给我打电话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来了。

“她说,你要把她赶出去?还要卖房子?”舅妈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舅妈,我……”

“微微啊,你听舅妈说。”她打断我,“我知道,晓晓住在你那儿,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做事大大咧咧的,不懂得心疼人。”

她先是摆出了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

这是她一贯的套路。

“但是呢,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容易啊。工资不高,人心又险恶。住在你这儿,我们做父母的才放心。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舅妈,不是我不让她住。”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是我要毕业了,需要绝对的安静搞创作,所以我申请了学校的宿舍。房子这边,我爸妈有别的安排。”

我含糊地把“卖房子”说成了“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比我女儿没地方住还重要?”舅妈的声音立刻变了调,刚才的“通情达理”消失得无影无踪,“微微,你不能这么自私啊!你舅舅当年为了给你爸凑钱做生意,把家里的耕牛都卖了!你现在日子过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又是这套说辞。

那笔钱,我爸妈第二年就还清了,还多给了不少利息。

但这件事,在舅妈嘴里,成了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

“舅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我爸妈早就……”

“早就什么?还了是不是?”她冷笑一声,“钱是还了,情分呢?情分能用钱算吗?微微,做人要讲良心。晓晓是你亲表妹,她现在有困难,你这个当姐姐的,就忍心把她推到大街上?”

我的手握紧了栏杆,冰冷的触感传来,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没有要把她推到大街上,我可以借钱给她租房子。”

“租房子?说得轻巧!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多危险你知道吗?你是不是盼着她出点什么事啊?”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我气得有点发抖。

“舅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女儿都要被你赶出去了,你还让我讲道理?”舅妈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甚至带上了哭腔,“我们家晓晓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她?她跟我说,你现在看她的眼神都跟看仇人一样。微微,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以前你多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冷血无情。

自私。

变了。

这些词像一把把小刀,一下下扎在我心上。

我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过去一年的种种。

我为了赶设计稿熬到凌晨三点,夏晓晓在客厅看剧外放,笑得前仰后合。

我省吃俭用买的进口颜料,被她拿去画着玩,还振振有词:“不就是点颜料吗,那么小气干嘛?”

我过生日,男朋友送了我一条项链,我珍而重之地放在首饰盒里。第二天,就发现夏晓晓戴着它跟朋友自拍,发了朋友圈。

我质问她,她反而委屈:“戴一下又不会坏,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一件件,一桩桩。

我的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点点变冷的。

“舅妈。”我重新开口,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只剩下一种疲惫的平静,“我就是变了。如果懂事乖巧的代价,就是无限度地牺牲自己的生活和底线,那我宁愿变得冷血无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舅妈才用一种近乎诅咒的语气说:“好,好,林微,你翅膀硬了。你别后悔!”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晚风吹来,有点凉。

后悔吗?

有一点点。

后悔当初为什么心软,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划清界限。

但对于现在的决定,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那一晚,我和夏晓晓谁也没再跟谁说话。

她没有出来吃饭,我猜她大概是点了外卖,或者在跟舅妈继续哭诉我的“罪行”。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吃着泡面。

热气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突然想起,夏晓晓刚来的时候,我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我说,刚毕业很辛苦,一定要好好吃饭。

她说,姐,你真好。

那时候的“好”,是真的。

那时候的姐妹情,也是真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味?

大概是,当一方的付出被当成理所当然,当一方的索取变得肆无忌惮时。

所有的情分,都在这一次次的“理所当然”和“肆无忌惮”中,被消耗殆尽。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夏晓晓进入了冷战模式。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早出晚归,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在找房子,还是在用这种方式跟我无声地抗议。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她用过的碗筷,就泡在水池里,过了一天一夜,上面浮起一层油腻的白沫。

她换下来的衣服,堆在卫生间的脏衣篮里,都快溢出来了。

以前,这些都是我顺手就做了的。

我觉得,大家住在一起,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现在,我不想再“顺手”了。

我只洗我自己的碗,洗我自己的衣服。

水池里的碗筷,就让它们继续泡着。

脏衣篮里的衣服,就让它们继续堆着。

这个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

周一,我接到我妈的电话。

“微微,你舅妈给我打电话了。”我妈的语气很疲惫。

“她跟你说什么了?”我问,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还能说什么,说你没良心,白眼狼,要把晓晓赶出去。”我妈叹了口气,“我跟她解释了,说你毕业设计忙,需要安静。她说那也不能把亲妹妹往火坑里推。”

“我没推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安抚我,“妈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做得对,人是得有自己的底线。只是……唉,毕竟是亲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把关系弄得太僵。”

“妈,我已经没办法了。”我说,“再这样下去,我毕业设计都做不完。”

“我懂。”我妈说,“你爸也支持你。他说,我们家的女儿,不能这么被人欺负。你别管了,你舅妈那边,我再去说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父母的理解,是我最大的底气。

晚上,我正在整理要带去宿舍的东西,夏晓晓回来了。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圈发黑,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走到我面前。

“我今天去看房子了。”她说。

“嗯,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冷笑一声,“稍微好点的,都贵得要死。便宜的,不是顶楼就是地下室,环境跟猪窝一样。要么就是离公司十万八千里,每天通勤得三个小时。”

她顿了顿,盯着我:“姐,这就是你希望我过的生活?”

“晓晓,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我不一样!”她突然激动起来,“我有亲戚在这儿!我有个有房子的表姐!我凭什么要去过那种日子?”

这句理直气壮的质问,让我彻底无言以对。

是啊,她觉得她“不一样”。

在她的逻辑里,我的房子,就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她的避风港。

我的付出,就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她享受安逸的资本。

“你没有不一样,夏晓晓。”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你的父母,我没有义务为你的人生负责。我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

“说得真好听!”她拔高了声音,“说到底,你就是嫌我烦了,嫌我碍事了!你交了男朋友,想过二人世界了,所以就找各种借口把我赶走,对不对?”

我愣住了。

我男朋友在另一个城市,我们是异地恋,这件事她知道。

她竟然能把事情扭曲到这个地步。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上个月你男朋友来,你就嫌我在家不方便。你们俩在房间里亲热,我在外面连电视都不敢开大声!我才是那个碍事的,对不对?”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那次,是我男朋友好不容易请了年假来看我。

我们确实……亲近了一些。

但我们一直很注意,关着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

我没想到,这在她看来,也成了我的“罪证”。

原来,在她心里,我对她的“好”,已经严苛到连我的私人感情生活都要为她让路的地步。

“夏晓晓,你太过分了。”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过分?还是你过分?”她不依不饶,“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要了!林微,我真是看错你了!”

“啪!”

我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在压抑的空气里炸开。

夏晓晓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也愣住了,看着自己发麻的手掌。

我从来不打人。

这是第一次。

“你打我?”夏晓晓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你竟然打我?”

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朝我扑了过来,抓我的头发,挠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去推她,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书、画稿、颜料……散落一地。

那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画出来的草图,此刻,被我们踩在脚下,揉成一团。

“够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

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她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样子,再摸摸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抓痕。

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在这一巴掌,这场扭打中,彻底灰飞烟灭。

我没有再理会她的哭声,默默地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那些被毁掉的画稿。

每一张,都像是我被撕碎的心。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抚平,放在桌上。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舅妈是不是要来?”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电话那头,我妈愣了一下:“……是,她明天下午的火车,说要来跟你当面谈谈。”

“好,让她来吧。”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夏晓晓,说:“明天,你妈会来。到时候,我们把所有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夏晓晓的哭声一顿,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我没再看她,转身走进卧室,锁上了门。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为明天的战争,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二天下午,门铃响了。

我通过猫眼,看到舅妈和舅舅都站在门外。

舅妈的脸上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沉,舅舅则是一脸的愁苦和为难。

我打开门。

“微微。”舅舅尴尬地笑了笑。

舅妈则直接越过我,冲进了屋里。

“晓晓!晓晓!你怎么样了?”

夏晓iao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到舅妈,眼泪就又下来了。

她扑进舅妈怀里,指着自己脸上已经不太明显的红印,哭诉道:“妈,她打我!你看我的脸!”

舅妈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转过身,指着我的鼻子,厉声喝道:“林微!你长本事了啊!敢打我女儿了!谁给你的胆子?”

“舅妈,你能不能先问问,我为什么打她?”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不管你为什么!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舅妈护犊子的姿态,像一只要拼命的母鸡,“她是你妹妹!你做姐姐的,就该让着她!你还动手打她,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那你女儿骂我为了男人不要亲妹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直接反问。

舅妈噎了一下,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她……她那不是被你逼急了,胡说的吗!你一个当姐姐的,跟她计较什么!”

“我凭什么不能计较?”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就因为我是姐姐,我就活该被她无休止地索取,活该被她毁掉我的心血,活该被她造谣污蔑吗?”

我指着桌上那些被踩得全是脚印的画稿。

“舅妈,你看看这些!这是我熬了多少个晚上画出来的毕业设计草图!就因为我让她自己出去租房子,她就跟我动手,把这些全都毁了!”

“我没有!”夏晓晓在旁边尖叫,“是你先打我的!我才还手的!”

“如果不是你那些话太过分,我会打你吗?”

“那就是你的错了!你还狡辩!”

我们俩又吵了起来。

“都别吵了!”

一声怒喝,来自一直沉默的舅舅。

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脸憋得通红。

“像什么样子!一家人,吵得跟仇人一样,让外人看了笑话!”

舅妈和夏晓晓都安静了下来。

舅舅走到我面前,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微微,舅舅知道,这一年多,委屈你了。晓晓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他转头瞪了夏晓晓一眼。

“但是呢,你看,她毕竟是你妹妹。现在工作不稳定,一个人在外面,我们实在不放心。你就再让她住一段时间,等她工作稳定了,找到合适的房子,马上就搬走,行不行?就当,帮舅舅一个忙。”

舅舅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求过谁。

他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舅舅,对不起。”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了。我下周三,必须搬进宿舍。这个房子,也必须清空。”

“你——”舅妈又要发作,被舅舅一个眼神制止了。

“为什么这么急?”舅舅不解地问,“就不能再缓缓?”

“不能。”我态度坚决,“我的毕业设计,已经被耽误了太多时间。再这样下去,我可能毕不了业。”

“不就是画几张画吗?有那么严重?”舅舅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不就是画几张画吗?

在他们眼里,我的专业,我的未来,我的梦想,就是“画几张画”而已。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这张桌子,这些画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也永远不会在乎。

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女儿,能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

我的心,彻底冷了。

“爸,你跟她废什么话!”夏晓晓在一旁煽风点火,“她就是铁了心要赶我走!我看她就是嫌我们家穷,攀上高枝了,不想跟我们这些穷亲戚来往了!”

“夏晓晓!”我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闭嘴!”她仗着有父母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我说错了吗?你妈刚才在电话里跟我妈说的,说你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毕业就结婚,所以才急着卖房子!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我震惊地看向舅妈。

舅妈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原来,我妈的“解释”,被她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在她们心里,我所有的坚持和底线,都只是因为“攀上高枝”。

太可笑了。

太可悲了。

我突然不想再争辩了。

跟一群活在自己逻辑里,永远不愿意去理解别人的人争辩,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好。”

我点点头,笑了。

那笑容里,满是疲惫和嘲讽。

“你说得都对。我就是嫌贫爱富,我就是攀上高枝,我就是冷血无情。”

我看着他们三个,像在看一场荒诞的戏剧。

“所以,请你们离开我的家。”

“你说什么?”舅妈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说,请你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我指着门口,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房子,下周三之前,必须清空。夏晓晓的东西,如果她不自己搬走,我会当成垃圾,全部扔掉。”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舅妈大概是被我这种决绝的态度镇住了,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舅舅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说:“算了,算了,我们走。”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痛心。

“微微,你真的……太让我们失望了。”

舅妈被舅舅拖着往外走,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家真是养出个仇人来!你会遭报应的!”

夏晓晓跟在他们身后,回头怨毒地看了我一眼。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我才慢慢地走到沙发边,瘫坐下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我不是在为他们哭。

我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死去的、曾经真诚的姐妹情谊。

为我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善意。

也为那个,终于学会了“冷血无情”的自己。

我哭了一场,哭到筋疲力尽。

然后,我擦干眼泪,开始收拾东西。

我把属于夏晓晓的一切,都堆到了客厅的角落。

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的零食,她的追星海报。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东西,我才惊觉,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她已经侵占了我多少空间。

我把自己的书、画具、衣服,分门别类地装进箱子里。

每收拾一样,都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深夜。

第二天,我叫了搬家公司。

工人师傅来的时候,夏晓晓不在。

我指挥着他们,把我的东西一箱一箱地搬上车。

最后,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即将变得空荡荡的家。

墙上,还留着夏晓晓贴海报时留下的胶带印。

地板上,还有我们扭打时留下的划痕。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天争吵的火药味。

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我给夏晓晓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我搬走了。你的东西在客厅,下周三之前,请全部搬走。否则,后果自负。钥匙放在鞋柜上。”

发完,我拉黑了她,也拉黑了舅妈。

我不想再接到任何来自他们的电话和信息。

坐上搬家公司的车,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这个我住了四年的地方,就这样,被我抛在了身后。

没有不舍。

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到了学校,我找到了12栋607室。

打开门,一股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独立卫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最重要的是,这里,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的新室友,也是隔壁608的张萌,听到动静过来帮忙。

她是个很爽朗的北方女孩,我们之前在申请宿舍的群里聊过。

“哇,你可算来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她一边帮我搬箱子,一边热情地说。

“以后请多关照。”我笑着说。

“客气啥!”她摆摆手,“对了,你毕业设计做得怎么样了?我听我们导师说,今年要求特别严。”

“别提了,之前一直没状态,好多稿子都废了。”

“没事,现在搬过来了,环境好了,灵感肯定就来了!”她拍拍我的肩膀,“加油!需要帮忙就吱声!”

看着她真诚的笑脸,我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散去了。

是啊。

新的环境,新的开始。

我把东西一一归位,把画板支在窗前。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在白色的画纸上,暖洋洋的。

我坐下来,拿起画笔。

这一次,我的手没有抖。

我的心,无比的平静。

一周后,我接到了房产中介的电话。

“林小姐,您那套房子,已经清空了吗?下周有客户想看房。”

当初为了让夏晓晓搬走,我随口说的卖房子的谎言,在我妈的推动下,竟然成了真。

我妈说:“卖了好。你舅妈那种人,只要房子还在,她就永远觉得那是她女儿该住的。卖了,断了她的念想,也省得以后再有这些糟心事。”

我爸也说:“卖了的钱,给你当嫁妆,或者你自己想创业,都行。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我拿着电话,走到宿舍的阳台。

楼下,是绿草如茵的操场,有学生在打球,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清空了。”我对中介说,“随时可以看房。”

挂了电话,我看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是……微微吗?”

是舅舅。

“舅舅。”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微微啊,”舅舅的声音听起来很苍老,“你别怪你舅妈,她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也别怪晓晓,她还小,不懂事。”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房子……真的要卖了吗?”他问。

“嗯。”

电话那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晓晓……她搬出去了。跟同事合租了一个小单间,离公司挺远的,每天挤地铁,挺辛苦的。”

“哦。”

“她这两天,老跟我念叨,说还是住你那儿好。宽敞,又清净。”

我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舅舅,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我还要画图。”

“哎,微微!”他急忙叫住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没教育好晓晓。舅舅给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啊……”他喃喃地说,“你舅妈天天在家唉声叹气,说好好的亲戚,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她说,她后悔那天话说重了。”

“后悔吗?”我轻笑了一声,“她后悔的,大概不是话说重了,而是没能继续让我妥协吧。”

舅舅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微微,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舅妈呢?”

“舅舅,我是怎么想的,不重要了。”我说,“重要的是,以后,大家就各过各的吧。这样,对谁都好。”

“可我们是亲戚啊!”

“亲戚,也需要界限。”我看着远处的天空,平静地说,“没有界限的亲情,是一场灾难。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说完,我挂了电话。

这一次,我没有拉黑他。

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打来了。

我的毕业设计,进行得很顺利。

没有了干扰,我的灵感和效率都回来了。

我每天泡在画室和图书馆,累了就回宿舍睡个天昏地暗。

张萌偶尔会敲我的门,给我带一份热乎乎的饭菜,或者拉我出去散散步。

她说:“林微,你不能总把自己关起来,人会发霉的。”

我笑着说好。

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安宁。

最终,我的毕业设计拿了优秀,还被推荐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青年设计师比赛。

答辩结束那天,我请张萌和几个同学去吃了顿大餐。

大家都在聊着未来的打算,有的考研,有的出国,有的已经签了不错的工作。

我喝了点酒,脸颊微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夏晓iao,验证信息写着:姐,是我。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按下了“忽略”。

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还在抱怨,还是已经学会了独立。

我也不想知道了。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让它过去吧。

强行续上的缘分,只会带来更多的拉扯和伤害。

毕业典礼那天,我爸妈都来了。

我穿着学士服,抱着他们,笑得特别开心。

我爸看着我,眼圈有点红。

“我女儿,长大了,也懂事了。”

我妈拍了拍我的背:“以后,就为自己活,别再委屈自己了。”

我用力地点点头。

典礼结束后,我们一家人准备离开学校。

在校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夏晓晓。

她瘦了,也黑了,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职业装,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一些。

她也看到了我,眼神复杂。

她身边,没有舅舅舅妈。

她是一个人来的。

我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我爸妈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我走了过来。

“姐。”她在我面前站定,声音很低。

“嗯。”我应了一声。

“恭喜你,毕业了。”

“谢谢。”

气氛有些尴尬。

“我……”她攥着衣角,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看到你获奖的消息了,你真厉害。”

“还好。”

“我现在……工作挺好的。我们主管很器重我,下个月可能就升职了。”她急切地向我展示着她的成长。

“挺好的。”

“合租的室友,人也不错。我们轮流做饭,打扫卫生。”

“那就好。”

我的回答,永远是那么平淡,客气,又疏离。

她终于说不下去了,眼圈又红了。

“姐,”她带着哭腔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生气了。”

我是真的不生气了。

那些愤怒,怨恨,在无数个安静画图的夜晚,在看到自己作品完成的那一刻,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她满怀期待地问。

我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轻轻地说:“晓晓,回不去了。”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粘不起来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祝你以后一切都好。真的。”

说完,我挽住我爸妈的胳膊。

“爸,妈,我们走吧。”

我们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再回头。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

走出很远,我妈才叹了口气:“微微,你是不是……太狠心了点?”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夏晓晓还站在原地,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

“妈,这不是狠心。”

“这是成长。”

成长,就是要学会告别。

告别那个不懂拒绝的自己。

告别那些消耗你的人和事。

然后,轻装上阵,走向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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