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首页 > 网易号 > 正文 申请入驻

女子因拒付房租,与房东同居5年,房东生病,女子言语令其感动

0
分享至

胡广志躺在病床上,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了那笔五年都没结清的房租。

他灰败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说:“晓苇,你走吧,找个好人家。这房子……你住着,就当是我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了。”

那一刻,五年来的所有画面,那些在饭桌上无声的对峙,那些深夜里我为他留的一盏灯,那些他假装不经意放在门口的水果,全都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们靠着一笔心照不宣的“欠款”维系着一种奇怪的平衡,像走在一根摇摇晃晃的钢丝上。

我摇了摇头,握住他那只插着针管、冰凉干瘦的手,告诉他:“胡叔,那笔账,我记了整整五年,一笔都没落下。它不是债,是我的家底。”

故事,要从五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夏夜说起。

第1章 一碗阳春面

五年前,我叫陈晓苇,二十六岁,是那种在大城市里最常见的,拧干了身上所有力气也只能勉强糊口的年轻人。我租的房子,是市中心老城区里一栋筒子楼的单间,房东就是胡广志,一个五十多岁、终日板着脸、走路有点跛的独居男人。

他住我对门,房子是他自己的,剩下的几间都租了出去。他这人,抠门是出了名的。楼道里的灯泡坏了,他能拖一个星期才换个最便宜的瓦数最小的,昏黄的光照得人脸都发绿。谁家水电费晚交一天,他准时准点地敲门,那张脸拉得比楼道还长。

所以,当我爸在老家突发脑溢血,我掏空了所有积蓄还借了一圈外债寄回去后,我看着手机里仅剩的两位数余额,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要被胡广志扫地出门了。

那天是月底,交房租的日子。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雷声一个接一个地在头顶炸开,像是在为我的绝境擂鼓助威。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膝盖,听着对门胡广志屋里传出的电视新闻声,想象着他等会儿会怎么用他那口带着铁锈味的普通话数落我,然后把我的行李一件件扔到积水的走廊里。

我甚至想好了说辞,卑微的,可怜的,声泪俱下的。

可一直到晚上十点,新闻联播都重播完了,他的敲门声也没响起。

反倒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饥饿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胃里像有把小刀在来回刮。我实在忍不住,打开门,想去楼下便利店赊一包泡面。

门一开,就看到了对门的胡广志。他正端着一个大海碗,准备锁门,看样子是要出门。我们俩撞了个正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愣了一下。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以为他要提房租的事,瞬间绷紧了全身,准备迎接暴风雨。“胡叔,我……”

“没吃饭?”他却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目光落在我瘪瘪的肚子上。

我窘得脸颊发烫,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他没再说话,转身用钥匙锁上门,然后把手里那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往我面前一递,语气硬邦邦的:“给,刚做的。吃不完。”

我愣住了。那是一碗阳春面,清汤上飘着几星翠绿的葱花和几滴香油,两片青菜卧在旁边,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那碗面冒出的热气,像是从另一个温暖世界里飘来的云。

“胡叔,我……房租……”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接那碗面,还是该先解释我的困境。

“吃完了再说。”他把碗硬塞进我手里,自己则撑开一把老旧的黑布伞,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雨幕里。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社区的夜间巡逻员,一份补贴家用的兼职。

我端着那碗面,站在门口,雨声、雷声好像都远去了。碗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烫得我眼眶发酸。我回到屋里,把门关上,就着那点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一口一口地吃那碗面。面条爽滑,汤头鲜美,荷包蛋的蛋黄是溏心的,咬一口,香浓的汁液就流了出来。

那是我二十六年来,吃过的最香的一碗面。

吃完面,我把碗洗得干干净净,心里却更沉了。一碗面的恩情,和我拖欠的房租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做好了第二天被他加倍奚落的准备。

可第二天,他没提。

第三天,他也没提。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每天进进出出,碰到我,也只是点点头或者干脆无视,那张脸依旧是冰山样,但“房租”两个字,就像被那场大雨冲走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我心里揣着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一份更巨大的愧疚。我开始默默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楼道的灯泡坏了,我先他一步换上新的,瓦数最大的那种。公共厨房的下水道堵了,我用铁丝捅了半个下午,弄得满身污渍。我会在他出门巡夜前,算好时间,烧一壶热水放在他门口的旧木桌上。

他从不说谢,但第二天,那张旧木桌上会多出两个苹果,或者一串香蕉。

我们就这样,用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维持着一种超越房东与租客的默契。

直到一个月后,我爸的病情稳定了,我找了份新的工作,预支了工资,捏着那个信封,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去敲他的门。

“胡叔,这是这个月和上个月的房租,谢谢您……”我把信封递过去,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

他靠在门框上,没接,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那眼神很复杂,不像平时的冷漠,倒像是在审视一件什么稀罕物件。

“你爸……怎么样了?”他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如实回答:“好多了,就是还需要慢慢养着。”

“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吧?”他又问。

我点了点头。

他“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拿出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当着我的面,“刷刷”两下,划掉了我那个月的欠租记录。

“这个月,就当是我借你的。”他把本子合上,看着我说,“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还。”

我当时以为,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一种保全我面子的说法。我感激涕零地道谢,心里暗暗发誓,下个月一定双倍补上。

我没想到的是,这句“什么时候手有宽裕了再还”,竟然成了我们之间一个长达五年的约定。

第2章 沉默的账本

从那天起,胡广志的那个小本子,就成了悬在我心头的一把剑。

第一个月,我省吃俭用,月底拿着双份的钱去还他,他摆摆手,理由是:“你刚换工作,花销大,下个月再说。”

第二个月,我说我发了奖金,他皱着眉说:“不是身体也不好?留着买点营养品。”

第三个月,第四个月……

渐渐地,我不再主动提还钱的事了。不是我不想还,而是我摸清了他的脾气。他是个极其固执且不善言辞的人,他决定的事,你说再多也没用。每次我一拿出钱,他那张脸就拉得老长,屋子里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比催租时还吓人。

我只好把每个月该交的房租,用一个信封装好,写上日期,塞进我床底下的一个铁盒子里。那个铁盒子,成了我的秘密,也是我的底气。我想,等他哪天真需要钱了,或者我存够了一大笔,一次性给他,他总不好再拒绝了吧。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们依旧是房东和租客,依旧住对门。但我们的关系,在沉默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不再是那个只租了一间房的过客,这栋老旧的筒子楼,渐渐有了“家”的意味。起初,我只是帮他打扫公共区域,后来,我开始“侵入”他的私人领地。

有一次,我看到他晾在阳台的床单被风吹到了地上,沾满了灰。他有腿疾,弯腰很费劲。我便一声不吭地拿进卫生间,搓洗干净,重新晾好。他回来后什么也没说,但第二天我下班,发现我的那辆破自行车链条被上了油,车胎也打满了气。

再后来,我发现他吃饭很不规律,经常是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对付一顿。于是我做饭时,会有意无意地多做一些,然后敲开他的门,用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堵他:“胡叔,做多了,吃不完,倒了浪费。”

他每次都板着脸,嘟囔着“费那事干嘛”,却总会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的汤汁都用馒头蘸了。第二天,我的厨房里就会多出一袋米,或者一桶油,都是他赶早市买的最新鲜的。

我们就这样,你来我往,用最笨拙的方式,照顾着彼此。

同居,是在一年后的一个冬夜开始的。

那天,市里突发寒潮,气温骤降。我半夜被冻醒,发现暖气停了。老城区的供暖系统年久失修,时常罢工。我裹着两床被子还是冻得牙齿打颤。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是胡广志。他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手里拎着一个电暖气,脸冻得通红。

“暖气坏了,来我屋睡。”他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啊?不……不用了胡叔,我……”

“我那屋朝南,还有电暖气。你一个小姑娘,冻出病来麻烦。”他说着,已经把我屋里的被子抱了起来,往他对门走。

他的屋子比我的大,两室一厅。他指了指靠南的那间卧室:“你睡这屋,我以前……我儿子的。”他话里有一丝不易察arct的停顿。

我后来才知道,他儿子胡军在南方的大城市工作,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这间房,常年空着,但打扫得一尘不染。

那一晚,我睡在他儿子的房间,盖着带有阳光味道的被子,听着隔壁他轻微的鼾声,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搬回去。他没提,我也就默许了。我们成了事实上的“同居”室友。我住次卧,他住主卧。我负责一日三餐和家务,他负责采购和水电开销。

我们之间,依旧很少有温情的对话。大部分时候,是沉默。

他看他的抗战剧,我窝在沙发上看我的书。饭桌上,他会给我夹一筷子他认为有营养的菜,我会提醒他血压高要少吃盐。我们像一对搭伙过日子多年的老夫老妻,平淡,却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节奏和默契。

周围的邻居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个最爱嚼舌根的张阿姨,有一次拉住我,挤眉弄眼地问:“晓苇啊,你跟老胡,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他可没少在你身上花钱啊。”

我只是笑笑,说:“胡叔是我长辈,他照顾我。”

张阿姨撇撇嘴,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

这些流言蜚语,胡广志肯定也听到了。但他从没跟我解释过什么,只是有一次,张阿姨又在楼道里拉着我说三道四时,他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大扫帚,对着楼道“哐哐”一顿猛扫,灰尘扬了张阿姨一身。

“楼道是大家的,别在这儿乱吐唾沫星子,脏!”他声如洪钟,眼神像刀子。

张阿姨吓得一溜烟跑了。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当着我们的面说什么。

那笔“房租”,成了我们之间唯一也是最后的遮羞布。它像一个符号,定义着我们的关系:我不是无缘无故赖在这里,我是“欠”他的。这份亏欠,让我住得心安理得;这份亏欠,也让他照顾我照顾得理直气壮。

五年,我床底下的铁盒子里,存了六十个信封。每个信封里,是八百块钱。四万八千块。这笔钱,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坚实的依靠,也是我和胡广志之间最沉重的秘密。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他倒下的那天。

第3章 倒塌的靠山

胡广志是在一个很寻常的午后倒下的。

那天阳光很好,他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我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炖锅里的小火煨着他最爱喝的排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我喊他:“胡叔,准备吃饭了。”

没有回应。

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动静。我心里咯噔一下,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去。

他倒在阳台的地板上,手边是一个打碎了的花盆,泥土和绿植的碎叶洒了一地。他的眼睛紧闭着,脸色是骇人的青灰色。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扑过去,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很微弱。

“胡叔!胡叔!你醒醒!”我拍着他的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毫无反应。

我疯了一样冲回客厅,抓起电话,用尽全身力气喊出“120”三个数字。报地址的时候,我的牙齿都在打架。

等待救护车的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跪在他身边,握着他开始变凉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讨人嫌的老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我生活里的一座山,一座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靠山。

现在,这座山,好像要塌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医护人员用担架把他抬下去。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记得抓起他的医保卡和家里的钥匙,锁上门就跟着冲下了楼。邻居们都探出头来,议论纷纷,张阿姨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我无暇顾及,一门心思地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签字、缴费,我像个陀螺一样被支使得团团转。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突发性大面积脑梗,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张病危通知书和一沓厚厚的缴费单。

“你是他女儿?”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严肃。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能说:“我是……他家人。”

“手术费加上后期康复,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得做好准备。赶紧联系直系亲属过来签字吧。”

直系亲属。我这才想起,胡广志还有一个儿子,胡军。

我翻出胡广志那个老旧的按键手机,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儿子”。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是一个带着倦意的年轻男声,背景音很嘈杂。

“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胡军吗?我是你爸爸的……邻居,他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情况很危险,医生说要马上手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尾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急切的声音:“什么?我爸怎么了?哪个医院?我马上订机票!”

挂了电话,我拿着那张需要十万块押金的缴费单,站在缴费窗口前,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无助。我所有的积蓄,都在那个铁盒子里,四万八十块。远远不够。

我咬了咬牙,跑出医院,打车回到家。我冲进房间,从床底拖出那个沉甸甸的铁盒子,把里面六十个信封全部倒了出来,又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银行卡。所有的钱加起来,五万出头。

还差一半。

我坐在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信封,那是五年的光阴。我开始疯狂地给所有能想到的朋友、同事打电话借钱。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种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电话打了一圈,好话说尽,也只凑到了一万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医院那边又打了电话来催。我看着还差三万多的缺口,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一件事。胡广志的主卧里,有一个他从不让人碰的上了锁的床头柜。有一次我打扫卫生不小心撞了一下,听到里面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他说过,那是他和他老伴攒的“棺材本”。

我犹豫了。这是他的底线,是他的隐私。

可医院里躺着的是他的命。

最终,救命的念头压倒了一切。我找到他藏在旧相框后面的备用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门。那个老旧的床头柜锁很简单,我用钥匙串里的一把小钥匙捅了几下,锁“嗒”的一声开了。

里面,是一个同样陈旧的铁皮盒子。打开盒子,没有我预想中的存折或现金,只有一本房产证,一本户口本,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胡广志和他温婉美丽的妻子,两人笑得一脸幸福。

照片下面,压着一个信封。

我拿出信封,里面不是钱,而是一封已经写好、但没有寄出去的信。

收信人,是胡军。

我鬼使神差地,展开了那封信。

第4章 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纸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稿纸,胡广志的字算不上好看,一笔一划却很用力,像是要把字刻进纸里。

“军儿:

见信如唔。

你爸这辈子,没给你写过信,觉得那都是文绉绉的东西,有啥事打个电话就说了。可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也拉不下脸说,就写下来吧。等你哪天回来,或许能看到。

你总说,让我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去你那儿养老。你说你那儿条件好,能照顾我。爸知道你是孝顺的。可这老房子,是留下的念物,我住着,就觉得她还在。一砖一瓦,都有她的影子。我走了,这影子就散了。

这几年,家里多了个姑娘,叫陈晓苇。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租房子的丫头。她是个好姑娘,心善,手也巧。在世时爱喝的排骨汤,她炖得比我还地道。我那点老毛病,高血压、老寒腿,她比我自己还上心。天一冷,就提醒我加衣服,药瓶子空了,比我还先发现。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一个租房子的,怎么会跟我一个糟老头子这么亲近。这事,说来话长。

五年前,她家里出事,交不上房租。我本想把她赶走的,可那天晚上,看着她那又瘦又小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过世那会儿,我一个人守着这空房子的情形。那滋味,太难熬了。我就让她留下了。

我没要她的房租。不是我大方,是我有私心。我怕这钱一收,她哪天攒够了钱,翅膀硬了,就飞走了。这屋子,就又剩我一个人了。我跟她说,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还。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最好永远别宽裕。

军儿,你爸老了,也变得自私了。我用一笔不存在的“债”,把一个好姑娘“绑”在了身边五年。她把我当长辈,当恩人,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可她不知道,很多时候,是她在陪着我,是她让这个冰冷的房子,又有了点家的样子。

她是个外地姑娘,在这城市无亲无故,挺不容易的。以后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作为房东的儿子,别为难她。那笔房租,就不要了。如果可以,帮衬她一把。就当是……替我还了这五年的“人情债”。

总说我脾气臭,不会说话,一辈子得罪不少人。我想,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可能就是五年前那个雨夜,给她端去的那碗面。

行了,不啰嗦了。你在外头,自己照顾好自己。

爸 胡广志”

信的落款日期,是一个月前。

我捏着那几张薄薄的信纸,手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纸上,迅速晕开墨迹。原来,我所以为的亏欠和报恩,在他那里,却是另一番光景。我以为是我在用照顾抵偿房租,原来,一直是他用“免租”在购买我的陪伴。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用一种笨拙又别扭的方式,互相取暖。

那个我一直以为坚硬如铁、冷漠如冰的男人,内心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深沉的寂寞和柔软的善意。

我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抱着那封信,嚎啕大哭。五年来的所有委屈、不解、隐忍和感激,在这一刻全部决堤。

哭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铃声把我拉回现实。是医院打来的,催促我尽快办理手续。

我擦干眼泪,把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信封。我看着那张黑白结婚照,照片里的胡广志笑得那么年轻,那么意气风发。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胡叔,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我站起身,重新拿起电话。这一次,我没有再给朋友打电话,而是拨通了一个我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我大学时期的追求者,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的林浩。这些年,他偶尔还会联系我,但我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

电话接通了,我没等他开口,直接说:“林浩,是我,陈晓苇。我需要一笔钱,三万块,救命。算我借的,我给你打欠条,分期还。”

电话那头的林浩显然很惊讶,但只沉默了几秒,就干脆地回答:“好,账号给我,马上给你转。欠条就不用了。”

钱很快到账了。我凑齐了十万块,立刻赶回医院。

当我把缴费单递给护士时,我的手虽然还在抖,但心里却无比安定。

胡广志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守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胡军才拖着行李箱,满脸风霜地赶到。

他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有几分胡广志的影子,但气质却完全不同,带着大城市里特有的疏离和审视。

“你就是陈晓苇?”他看到我,开口问道,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

我点点头:“叔叔还在手术。”

他“嗯”了一声,坐在我旁边,掏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要在ICU观察两天。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胡军这才正眼看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次谢谢你了。这是手术费,你先拿着。不够的,我再想办法。我爸这边,我会请专业的护工,就不麻烦你了。”

他的语气很客套,但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是在下逐客令。

第5章 谁的家

胡军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

“不麻烦。”我没有接他的卡,声音有些干涩,“照顾胡叔,我已经习惯了。”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拒绝,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那种审视的目光又回来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警惕。

“陈小姐,我很感谢你对我父亲的帮助。但是,一码归一码。你是我家的租客,照顾我父亲不是你的义务。这几年的房租,我听我爸提过一嘴,你一直没交。这样吧,房租我们不要了,我再额外给你一笔钱,就当是感谢费。你把房子收拾一下,尽快搬走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每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租客。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冰冷和理所当然。

我五年来小心翼翼维系的、那个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桩简单的租赁关系。而我,只是一个拖欠房租、身份不明的“外人”。

我看着他,这个和胡广志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和可笑。他常年在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或许还不如我这个“外人”。他不知道他父亲爱吃什么,不知道他父亲的降压药放在哪个抽屉,更不知道,他父亲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是靠着看那些早已滚瓜烂熟的抗战剧来打发时间的。

“房租,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是,在胡叔康复之前,我不会搬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军的脸色沉了下来,“陈小姐,你是不是对我爸有什么别的企图?我告诉你,我们家的情况很普通,你别想从我爸这儿得到什么。”

他的话充满了侮辱性。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气直冲头顶。

“企图?我有什么企图?”我气得发笑,“我企图他一把年纪,一身病痛吗?胡军,你一年回来几次?你知道他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他去年冬天犯了两次哮喘,都是我半夜背他去社区医院的吗?你知道他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你都说在忙,让他别打扰你工作吗?”

我积压了五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胡军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或许是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温顺的租客,会如此激烈地反抗。

“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语气里满是恼羞成怒。

“外人?”我冷笑一声,“胡叔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时候,你在哪里?他需要人签字、需要人缴费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他脱离危险了,你回来跟我谈‘家事’和‘外人’了?”

我们的争吵声引来了护士。护士过来劝解,让我们保持安静。

胡军的脸上挂不住,他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到走廊尽头去打电话。我能听到他压低声音,却依旧掩饰不住怒气地说着“护工”、“中介”、“尽快”之类的词。

我浑身冰冷地坐在长椅上。

我突然明白,我和胡广志之间那种脆弱的、依靠默契维系的平衡,被他的儿子,这个理所当然的“家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在法律上,在世俗的眼光里,胡军是对的。我没有任何立场留下来。我甚至连“朋友”这个身份都算不上。

两天后,胡广志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醒了,但脑梗的后遗症很明显。他半边身子动弹不得,说话也含糊不清,像嘴里含了颗枣。

胡军请的专业护工也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练女人。胡军当着我的面,跟护工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然后把一张银行卡交给她,让她负责胡广志在医院的一切开销。

从头到尾,他都没再正眼看过我。

我成了那个病房里最尴尬的存在。

我熬了汤送过去,护工会客气地接过去,说:“陈小姐,谢谢你,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我想帮胡广志翻个身,擦擦背,护工会微笑着拦住我:“不麻烦你了,这是我的工作。”

胡广志躺在病床上,看着这一切,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无奈。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啊啊呜呜”的含混声音。他越是着急,话说得越不清楚。

有一次,趁着护工去打水的间隙,他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里努力地往外蹦字。

我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勉强听清了几个词。

“晓苇……别……走……”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握住他的手,说:“胡叔,我不走。”

就在这时,胡军提着水果走了进来。他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把水果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声。

“爸,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他对胡广志说,语气生硬。然后,他转向我,眼神冰冷,“陈小姐,我们能出去谈谈吗?”

我们走到了病房外的阳台。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开门见山,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五万块,够不够?拿着钱,离开我爸,别再来打扰他。”

他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

我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心中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悲哀。为胡广志感到悲哀。

“胡军,”我平静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你爸需要的,不是一个拿钱办事的护工,而是一个家人?”

“家人?你算什么家人?”他嗤笑一声。

“那栋房子,对我来说,就是家。”我说,“我和你爸,才是那个家里的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偶尔回家的客人。”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提高了音量,“那是我家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爸的名字!你一个欠了五年房租不交的人,有什么资格说那是你的家?”

“房租……”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

是啊,房租。

这个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维系着我和胡广志关系的纽带,此刻却成了胡军攻击我最锋利的武器。

也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6章 那笔账,不是债

“房租的事,我会跟你算清楚。”我看着胡军,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说完,我没有再理会他脸上的错愕和鄙夷,转身离开了医院。

我回了那个被胡军称为“他家的房子”的地方。推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了胡广志看抗战剧的声音,没有了他侍弄花草的身影,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心慌。阳台上,他那盆没来得及修剪的君子兰,叶子有些蔫了。

我走进我的房间,从床底拖出那个装了五年光阴的铁盒子。

我把六十个信封,整整齐齐地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我拿出纸笔,开始写。我把我这五年来,从胡广志那里得到的每一笔“馈赠”,都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

他为我垫付的第一个月房租,八百。

他给我买的米和油,大概值多少钱。

他给我换的自行车链条,他偷偷塞在我门口的水果,他给我买的那个电暖气……所有的一切,我都凭着记忆,一笔一笔地记录下来。

另一边,我写下了我这五年的付出。

我为他做的一日三餐,按市价一天该算多少钱。

我为他打扫卫生、清洗衣物,家政服务的费用是多少。

我半夜背他去医院的两次,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又该是多少。

我不是要和他算得这么清楚,我是要算给胡军看。他不是觉得我占了他家的便宜,对他父亲另有所图吗?那我就把这五年的账,一笔一笔地摊开在他面前,让他看看,到底是谁“欠”了谁。

写到最后,我看着那两份长长的清单,自己都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原来,我和胡广志之间,早已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我们的关系,又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

第二天,我带着那个铁盒子和那张清单,再次去了医院。

胡军正在给胡广志喂水,动作笨拙而生硬。胡广志皱着眉,显然很不适应。看到我进来,胡军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寒霜。

“你又来干什么?”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胡广志的病床前。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我把铁盒子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把那一沓沓的信封拿出来,对胡广志说:“胡叔,这是我欠了您五年的房租,一共四万八千块,一分没少。”

胡广志愣住了,他看着那些信封,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我又把那张清单递给胡军。

“这是这五年来,我们之间的一笔账。”我对他说,“你父亲为我付出的,和我为他做的,我都列在上面了。你可以算算,是我欠你们家的,还是你们家欠我的。”

胡军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纸,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扫得很快。当他看到我列出的那些琐碎的日常,看到我为他父亲做的每一件小事时,他的脸色开始变了。从最初的不屑,到惊讶,再到最后的沉默。

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头,看着病床上的胡广志。

他正用那只能动的手,颤颤巍巍地去够那些信封,眼神里满是急切和痛心。

就在这时,他或许是太激动了,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指着那些钱,又指着我,嘴里含混地喊着什么。

胡军也慌了,连忙放下清单去给他拍背。

就在这片混乱中,胡广志躺在病床上,看着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还算清晰的话。

他说:“晓苇,你走吧,房租……就当是我谢谢你。”

他以为,我拿出这些钱,写下这张清单,就是要和他彻底两清,然后离开。他这是在用他最后的方式,给我自由,也是在保全我的尊严。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封信里,他写的“我用一笔不存在的债,把一个好姑娘绑在了身边五年”这句话的全部重量。在他心里,他对我,始终是亏欠的。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摇了摇头,走到床边,重新握住他那只冰凉干瘦的手。

“胡叔,”我看着他的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异常清晰,“您听我说。”

“那笔账,我记了整整五年,一笔都没落下。它不是债。”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把压在心里五年,连我自己都未曾理清的话,说了出来。

“五年前,我差点就要被这个城市赶走了。是您那碗阳春面,把我留了下来。后来,您让我住进这个家,嘴上说着是欠您的房租,可您知道吗?这笔‘欠款’,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根,是我的锚。因为欠着您,我就有理由留下来。因为欠着您,我才觉得,我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我每天给您做饭,打扫卫生,不是为了抵房租。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因为看着您把饭吃完,看着这个家干干净净,我才觉得,我在这里是有价值的,是被需要的。这个家,需要我。”

“所以,胡叔,这四万八十块钱,它不是我欠您的房租。它是我这五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家底。是您和我,我们这个家的家底。现在,家里有事了,这个家底,就该拿出来用。”

我的声音不大,但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军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那张写满柴米油盐的清单,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他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迷茫。

而病床上的胡广志,早已是老泪纵横。

他那双看过半个世纪风雨的眼睛,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涌出了浑浊的泪水。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了几声哽咽的抽泣。他用尽力气,反手握住了我的手,那力道,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生命里。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

第7章 摇晃的木椅

那一刻,病房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胡军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他手里的那张清单,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发皱。他看着我和他父亲紧握的双手,眼神复杂地闪烁着,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羞愧和一丝动容的情绪。

最终,他默默地把那张清单,对折,再对折,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走到床边,看着满脸泪痕的父亲,又看了看我,声音干涩地开口:“爸,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那天起,胡军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提让我搬走的事,也不再用那种审视和防备的眼神看我。他开始尝试着和我交流,问我一些关于胡广志的日常习惯。

“他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有一次,他主动问我。

“早上喜欢喝粥,小米粥或者白粥,配点咸菜。中午和晚上要吃米饭,菜要软烂一点,他牙口不好。不吃辣,血压高,盐要少放。最喜欢喝的,是排骨炖萝卜汤。”我如数家珍。

他听着,默默地点头,然后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了下来。

护工依旧在,但更多的时候,照顾胡广志的活,又回到了我的手里。我给他喂饭,他会乖乖地张嘴。我给他擦身,他会像个孩子一样配合。胡军在一旁看着,笨拙地学着。

有一次,我正在给胡广志做康复按摩,胡军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这个……”他把袋子递给我,有些不自然地说,“上次,我说话太冲了。对不起。”

袋子里,是一件新上市的连衣裙,是我之前逛街时在橱窗里多看了两眼的款式。

我没有收,只是对他笑了笑:“一家人,不说这些。”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圈有些发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胡广志的身体,在我们的共同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他能慢慢地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也能在搀扶下,下地走几步了。

出院那天,胡军开车,我扶着胡广志,一起回了那个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

推开门,阳光正好,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暖洋洋的。阳台上的君子兰,被我养护得很好,开出了几朵淡雅的花。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胡广志坐在客厅那把老旧的木椅上,环顾着四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安心的笑容。

那把木椅,是这个家里最有年头的家具了。其中一条腿有些松动,坐上去会轻微地摇晃。以前,我提过好几次要修一下或者干脆换掉,胡广志总说,不碍事,还能用。

那把椅子,就像我和他过去五年的关系,看似不稳,却也勉强维持着平衡。

胡军放下行李,走到那把椅子前,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条松动的椅子腿。

“爸,这椅子该修了。”他说。

胡广志看着他,又看看我,点了点头,含混地说:“修……修好。”

那天下午,胡军找来了工具箱,把那把椅子翻过来,叮叮当当地忙活了半天。我给他递工具,打下手。胡广志就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满足。

当胡军把椅子重新固定好,稳稳地放在地上时,他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我说:“晓苇,你坐坐看,还晃不晃。”

我依言坐了上去。

椅子纹丝不动,坚固而安稳。

那一刻,我心里那块悬了五年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第8章 最好的家底

日子,重新回到了正轨,却又是一种全新的正轨。

胡军没有立刻回南方的公司,他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留了下来。他说,过去五年错过的,他想用这个月,慢慢补回来。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总是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他会陪着胡广志看那些他以前觉得无比乏味的抗战剧,听他讲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年轻时的故事。

饭桌上,不再是沉默的两个人,而是热闹的三个人。胡军会讲他工作中的趣事,我会说些邻里间的八卦,胡广志虽然话说不全,但总会“嗯嗯啊啊”地应和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笔放在茶几上的“房租”,被胡广志亲手收了起来。他没有还给我,也没有存进银行,而是把它放回了那个他和他老伴的铁皮盒子里,和那张黑白结婚照放在了一起。

他说,这是“家底”,要好好收着。

胡军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包了一顿饺子。

胡广志坐在旁边,负责“监工”。我和胡军,一个擀皮,一个包馅,配合得倒也默契。

“晓苇,”胡军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爸那封信,我看到了。”

我擀皮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神真诚,“我以前……太自以为是了。谢谢你,这五年,替我陪着他。”

“他也是在陪我。”我笑了笑,把擀好的皮递给他,“我们是互相陪伴。”

“我下个月开始,申请调回这边的分公司。”他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说,“工资可能会少一点,但离家近。以后,这个家,我来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一起撑。”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让我觉得冷漠疏离的男人,此刻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我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

旁边的胡广志,听着我们的对话,一直咧着嘴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好……好……”

饺子出锅,热气腾腾。我们围坐在一起,吃着这顿或许算不上丰盛,但却意义非凡的晚餐。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给了我五年庇护的“房东”,一个是曾经将我视为“外人”的房东儿子,如今,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五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以为我失去了一切。一碗阳春面,给了我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一笔还不清的房租,给了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五年后,我才明白,我从未亏欠什么。那些付出与陪伴,那些隐忍与关怀,早已超越了金钱的价值,变成了我们共同的记忆和情感的羁绊。

家是什么?

或许,家不是一纸房产证,不是血缘的捆绑。

家是深夜里为你留的那盏灯,是病床前那双紧握的手,是饭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汤。是有人愿意为你敞开一扇门,而你也愿意为这扇门里的温暖,付出你的所有。

我床底的那个铁盒子,现在空了。

但我的心,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富足感,填得满满的。

那四万八千块,是我最好的家底。它买不来房子,却为我挣来了一个真正的家。

声明:取材网络、谨慎鉴别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相关推荐
热点推荐
官媒发文,63岁何超琼再破天花板,让许晋亨和整个豪门圈沉默了

官媒发文,63岁何超琼再破天花板,让许晋亨和整个豪门圈沉默了

小鬼头体育
2025-11-10 04:33:10
王栎鑫为女儿庆生,正式告诉儿女离婚

王栎鑫为女儿庆生,正式告诉儿女离婚

锋哥与八卦哥
2025-11-11 13:13:00
发现一个很辛酸的现象:低层次的家庭,个个是犟种

发现一个很辛酸的现象:低层次的家庭,个个是犟种

婉秋聊育儿
2025-09-30 21:59:48
45分大胜!江苏锁定第1,罗欣棫爆发砍26分12板,新疆5人打满全场

45分大胜!江苏锁定第1,罗欣棫爆发砍26分12板,新疆5人打满全场

萌兰聊个球
2025-11-11 15:33:36
什么时间血液最黏稠?两个时间多喝水,或有助稀释血液,疏通血管

什么时间血液最黏稠?两个时间多喝水,或有助稀释血液,疏通血管

医学原创故事会
2025-11-10 23:50:03
湖南一小学生范语嫣去世!仅11岁,天赋异禀成绩好,曝原因太可惜

湖南一小学生范语嫣去世!仅11岁,天赋异禀成绩好,曝原因太可惜

小鬼头体育
2025-11-10 13:41:48
杭州婚宴翻车了:新娘换装85分钟,22桌宾客走了一半,网友:活该

杭州婚宴翻车了:新娘换装85分钟,22桌宾客走了一半,网友:活该

刘哥谈体育
2025-11-02 14:32:38
4.99万!刘强东新车价格大反转,轰动全网

4.99万!刘强东新车价格大反转,轰动全网

新浪财经
2025-11-11 09:08:48
A股: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11月12日,很有可能这样走

A股: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11月12日,很有可能这样走

云鹏叙事
2025-11-11 16:13:51
他信儿子罕见露面!脸部浮肿老了一圈,和佩通坦姐妹一同探望父亲

他信儿子罕见露面!脸部浮肿老了一圈,和佩通坦姐妹一同探望父亲

照见古今
2025-11-11 18:10:12
有趣!小组赛装死,淘汰赛爆发,砍全队最高19分,粤蜜:他不装了

有趣!小组赛装死,淘汰赛爆发,砍全队最高19分,粤蜜:他不装了

南海浪花
2025-11-11 06:31:53
袁天罡首次面圣,见到李世民时心头一惊!悄悄对李淳风说出一段预言

袁天罡首次面圣,见到李世民时心头一惊!悄悄对李淳风说出一段预言

古怪奇谈录
2025-10-31 09:56:30
詹姆斯被下放,即将复出!东契奇38分兜底,哈里森成了背锅侠?

詹姆斯被下放,即将复出!东契奇38分兜底,哈里森成了背锅侠?

Haviven聊球
2025-11-11 21:23:41
再次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背景解读:让历史做评价

再次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背景解读:让历史做评价

小筑
2025-11-09 10:03:20
孩子心里,亲人的“排序”是这样的,不管你是妈妈还是奶奶

孩子心里,亲人的“排序”是这样的,不管你是妈妈还是奶奶

十点读书
2025-11-10 19:34:38
多地政府主要领导调整!

多地政府主要领导调整!

上观新闻
2025-11-11 12:48:03
文班亚马你超神了,这项79年没人做到的纪录,今天被你实现了

文班亚马你超神了,这项79年没人做到的纪录,今天被你实现了

大西体育
2025-11-11 12:07:01
没人生娃了?上海一产科医生称:从一晚上8个剖腹产到现在1个没有

没人生娃了?上海一产科医生称:从一晚上8个剖腹产到现在1个没有

另子维爱读史
2025-11-11 21:11:26
洪都拉斯总司令替父回中国寻根,谁料找到老家时,遇见87岁亲哥哥

洪都拉斯总司令替父回中国寻根,谁料找到老家时,遇见87岁亲哥哥

历史龙元阁
2025-11-02 15:20:04
女生穿成这样去健身房,真的合适吗??

女生穿成这样去健身房,真的合适吗??

健身厨屋
2025-10-20 12:22:34
2025-11-11 22:23:00
娱乐洞察点点
娱乐洞察点点
每天更新娱乐圈资讯
1964文章数 18268关注度
往期回顾 全部

头条要闻

美方代表拒绝出席第四轮国别人权审议 中方回应

头条要闻

美方代表拒绝出席第四轮国别人权审议 中方回应

体育要闻

一个14岁的小男孩,决定了谁能晋级世界杯

娱乐要闻

古二曝秦雯多次炫耀袭警经历

财经要闻

南昌三瑞智能IPO:委外代工模式存疑

科技要闻

苹果新品惨败,产线拆光、二代搁浅!

汽车要闻

盈利"大考",汽车智能化企业的中场战事

态度原创

本地
手机
数码
房产
公开课

本地新闻

云游安徽 | 凌滩玉魄淬千年,诗意钢城马鞍山

手机要闻

小米澎湃 OS 3 系统新增文件夹打断动画,消息称升级机型“都有”

数码要闻

塞进RTX 5090的迷你机,配置搭载酷睿Ultra 9 CPU

房产要闻

海口湾,1300亩巨无霸地块登场!

公开课

李玫瑾:为什么性格比能力更重要?

无障碍浏览 进入关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