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冬夜,台北郊外的荣民医院里,一位白发军医在病例上写下“帕金森并发精神障碍”几个字,病人刘镇华看着墙角发呆,舌头不停地颤动。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连自己名字都说不清的老人,早年曾率十余万大军围困西安八个月。刘氏兄弟的命运,从这一幕开始,似乎就注定要留下难以评说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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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镇华比弟弟刘茂恩年长九岁,出生在豫西巩县神堤村一个放驴兼磨面的家庭。村里人穷,绿林武装却多,十三四岁起,他已跟着羊山土匪练刀。豫西山路险,寨子间只认拳头,这股江湖味儿后来深深刻在镇嵩军骨子里。
辛亥风潮席卷时,1911年的豫西乱得像爆开的锅。刘镇华举起“保路”大旗,三天之内收罗了七八股土匪,队伍骤增到三千。为了讨一个“正牌”,他主动联络同盟会,被挂了个“豫西反清盟军总指挥”。名字响亮,底子却依旧是山寨班底。
袁世凯称帝破局后,北洋政府忙着拉拢地方武装。镇嵩军被编为“豫西混成旅”,刘镇华戴上了金黄色肩章。这一步,让他从山大王变成小军阀,也把日后无数血债包装进了“合法”两个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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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冯玉祥西北离席去京,陕西空档出现。刘镇华抓住机会,一路西进,占了潼关、咸阳,甚至自封陕西督军。镇嵩军扩编成四个师,弟弟刘茂恩也在此时结束保定军校学业,带着正统辎重科出身的光环进入哥哥的杂牌营房。一个讲“兄弟义气”,一个要“正规条令”,冲突从此埋下。
1925年攻西安的八个月,被地方报纸形容为“活人炼狱”。城内米价翻了二十倍,饿殍枕藉。镇嵩军刀锋不收,导致地方绅课怒骂“土匪披虎皮”。这场恶战之后,刘镇华对外渐失人心,刘茂恩对内却掌握了训练、补给大权,“兄强弟贤”的格局开始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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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战爆发前夕,刘镇华把兵交给弟弟,自己漂到新加坡避险,再转欧洲。紧接着,1930年夏,刘茂恩骤然倒向蒋介石,万选才被他“请”进指挥部,又被当作战利品送往南京。史家说那是压垮冯阎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河南父老却骂他“翻风旗”。
1936年,党国重臣杨永泰遇刺。当时正在南京候差的刘镇华闻讯后出现幻觉,反复大喊“别开枪”,不到半年便被确诊精神病。政治风浪、个人恐惧、常年沙场劳损,交汇成那条无人可抚的神经裂缝。
与哥哥的萎顿相对,弟弟迎来了短暂高光。1937年忻口会战,刘茂恩麾下六十四师用步兵肉搏日本坦克,五台南麓血水浸透泥土。有人回忆:一个连长肠子流出,仍吼着“炸掉它”扑向敌车。国防部战报高度评价这一役,刘茂恩在军中“能战”名声由此盖过“善变”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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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同一时期,他默许共产党干部进入部队讲授政治课,甚至发放延安印制的小册子。原因并不复杂:一是真打不下去,二是兵员补充困难,三也是他看准蒋系主力不会留在黄河以北。于是“借红军办法修我枪”成了他的权宜之策。
1944年洛阳保卫战,刘茂恩守城四十六昼夜。城陷前夕,他站在鼓楼俯瞰断壁残垣,有部下劝撤,他抬手止住:“我堂堂中国军人,死则死在阵地!”最终在黄昏大雨中突围,只带出一千多人。挫败却拖延了日军推进,为郑州枢纽争得了宝贵十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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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战阶段,刘茂恩全力辅佐蒋介石。河南“保甲清剿”因其强硬手段而臭名远播:乡公所挂牌、青壮被分十户一组,稍有迟疑就当作“潜共”抓捕。不少地方史志至今记载“刘氏保甲,祸延乡里”。1948年郏县失守、开封再陷,他亲手打造的王牌第十五军被解放军俘虏殆尽,风雨欲倒。
有人说他当时曾举枪自尽,被贴身卫士一把夺下,口中只剩一句“报国无门”。1949年春,他带二夫人辗转厦门、舟山,最终抵台。抵台不久,精神失常的刘镇华已在病房把弟弟认作“冯玉祥”,兄弟相见,场面尴尬而凄凉。
1981年,刘茂恩病逝,遗体用军礼下葬,墓志铭写着“抗日名将”。数千公里外的河南丘陵,却流传另一句话:“羊山土匪,坏有余,忠亦在;镇嵩兄弟,功罪相抵。”同一副天平两端,砝码始终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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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褒贬不一?原因大抵在此:他们出身草莽,打天下靠刀口;抗战时拼命,遮住旧罪;内战中屠杀乡邻,又添新恨。时间过去几十年,功与过各有记录,爱与恨俱留人间。评他们,容易陷入二元;不评,更难堵住口舌。或许,历史并不急于给出最后一张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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