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滚动播报
(来源:邯郸晚报)
□司润和
晨起推窗,倒被那扑簌簌的风撞了个满怀,凉浸浸的,带着露水的清润。
信步往城外走,田埂边的野菊正开得热闹。不是花园里规矩的盆栽,是那种泼辣辣的、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菊。颜色也杂,淡黄的像初生的鹅雏,金黄的像蜜糖,还有几株竟是金铜色的,在薄薄的晨曦里,泛着古旧的光,仿佛从旧画里走出来的。它们挤挤挨挨地开着,有的歪着脑袋,有的斜着身子,全不讲究什么章法,却比任何精心布置的花坛都要好看。花瓣上还挂着昨夜的露,颤巍巍的,太阳一照,便成了碎碎的珠子。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菊,我心里却无端地想起母亲来。她是最爱菊的。不是赏,是实实在在的用。这时节,她该提着竹篮来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花丛里翻飞,专拣那将开未开的骨朵。她说这样的菊花茶,香气是敛着的,经泡。采回去,用井水细细沥过,摊在竹筛里,放在屋檐下阴干。她做这些时,总是静静的,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同这些花儿说着体己话儿。
那时我不懂,只觉得这费事。如今在城里,喝的倒是店铺里买来的杭白菊,一朵朵在玻璃杯里重新饱满起来,白得齐整,却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那一点野逸的秋风,少了竹筛里慢慢收干的时光,也少了母亲指尖沾染的那一抹、清苦的香。
正出神间,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提着小布兜,正弯腰采着。动作不疾不徐,像在做一件顶要紧的事。我站定了看。她回头见我,也不惊讶,只笑眯眯地举起手里一小撮金黄:“回家蒸菊花枕哩,老头子夜里睡不稳。”她的衣服洗得发白,在秋风里微微晃着,竟也像一株沉静的菊了。
我忽然明白了母亲。她年年采菊,做的哪里是茶,分明是把这满山野的秋光,把这安稳的、向晚的岁月,都一点点地收拢起来,藏进日常的烟火里。那茶里泡开的,是整个沉静而丰盈的秋。
日头渐渐高了,光线变得暖和起来,镀在菊花上,那黄,愈发显得醇厚、通透。我沿着来路回去,心里却不像来时那般空落了。这渐黄的秋菊,它不语,却仿佛说尽了一切。它让你看见时光的流转,也让你看见这流转里,那份亘古的、从容的静美。
回到书桌前,我泡了一杯淡淡的菊花茶。看那干枯的花瓣在沸水里,缓缓舒展成一小朵、一小朵金色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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