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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辞家南行
元朝至大三年的中秋,西安府盩厔县的月光格外清朗。杨复在自家小院里设下香案,对着满月深深一拜。今日是他三十整寿,妻子李氏特意备了羊肉和桂花酒,七岁的儿子世道乖巧地坐在一旁背诵《千家诗》。
"父亲,您听我背得可好?"世道稚嫩的声音在月下格外清脆。
杨八老抚着儿子的头,心中却泛起愁云。祖上留下的田产已典当大半,科举之路又屡试不第。他想起父亲生前曾说:"我杨家祖上在闽广经商,曾积下万贯家财。"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已久。
夜深人静时,他对妻子道出心事:"我欲往漳州经商,或许能重振家业。"
李氏强忍泪水:"夫君既有此志,妾身自当支持。只是海上风波险恶,还望早去早回。"
临行那日,李氏将一枚绣着并蒂莲的香囊系在丈夫腰间,里面装着家乡的泥土和儿子的乳牙。七岁的世道还不懂离别之苦,只顾摆弄父亲给他买的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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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漳浦姻缘
杨八老带着小厮随童一路南下,终于在三个月后抵达漳浦。这里的海风带着咸腥气息,码头上停泊着各式海船,令他这个关中人看得目不暇接。
他寄住在檗妈妈家。这位寡居的老妇人独力经营着一家客栈,膝下只有一个守寡的女儿檗氏。檗氏年方二十三,虽经历丧夫之痛,仍掩不住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杨客官是关中人?"一日,檗氏为他奉茶时轻声问道,"听说那里八月就下雪了。"
杨八老望着她姣好的侧脸,忽然想起故乡的妻子,心中一阵愧疚。然而在檗妈妈的极力撮合下,加之生意需要本地人帮衬,他最终还是入赘檗家。
新婚之夜,他独自在院中徘徊。南海的月光与关中一般明亮,却照着他这个有家难归的游子。三年后,当檗氏为他生下第二个儿子时,他给这个孩子取名世德,却坚持让他随母姓檗。
"待我回关中一趟,将李氏接来同住。"他对檗氏许下承诺,却不知这一别竟是漫漫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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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沧海惊变
杨八老带着随童启程北归的那天,漳浦港晴空万里。谁知船行至外海,突然遇上倭寇的船只。
"东洋倭子来了!"船老大的惊呼声未落,数十艘快船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杨八老被倭刀架着脖子押上敌船时,最后望了一眼故土的方向。他腰间李氏所赠的香囊在挣扎中落入海中,像一段被浪花吞没的往事。
倭寇头目见他识文断字,留他性命做账房先生。从此,这个关中书生开始了在异国的囚徒生涯。他被剃去头发,脸上被强行刺上倭人的纹样,每日在监视下记录抢来的财物。
夜深人静时,他常面向西北跪拜:"皇天在上,若能使杨复重归故土,虽死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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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异域煎熬
在日本国的十九年间,杨八老学会了倭语,却从未忘记自己是谁。他偷偷用汉字记录每一天,将纸卷藏在竹筒中,埋在居住的茅屋下。
"杨先生,何必执着归国?"一个好心的倭人老妪用生硬的汉语劝他,"在这里娶妻生子,也是人生。"
他摇头不语,只在月光下反复摩挲儿子世道幼时玩的玉坠。这是他身边唯一从故乡带来的物件。
这些年,他目睹太多同胞在异域沉沦。有的甘心为倭寇卖命,有的酗酒度日,最终客死他乡。唯有他,靠着"一定要回家"的信念苦苦支撑。
机会终于在泰定元年来临。倭国遭遇饥荒,倭寇再次集结袭扰中国沿海。杨八老主动要求随行,心中暗忖:"宁可死在故土,也不愿老死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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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奇遇重逢
倭寇在浙江沿海遭遇官军痛击。混战中,杨八老与十二个被掳的同胞躲进顺济庙。当他们被官军抓获时,由于满身倭人装扮,任凭如何辩解都没人相信。
"我等真是大明子民啊!"一个广东口音的老者哭喊着,换来的却是官兵的鞭打。
杨八老用关中话高喊冤枉,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好生耳熟!"
随童——如今已是王千户的亲随王兴,提着灯笼仔细打量这个"老倭寇"。十九年的风霜改变了容颜,但那双眼睛依然如故。
"主人!"王兴失声痛哭,"我是随童啊!"
这一声呼唤,开启了命运的转机。在王兴的帮助下,杨八老的身份很快被核实。更巧的是,审理此案的郡丞杨世道,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儿子。
第六章:双喜临门
杨世道将父亲接回府衙的那一刻,整个绍兴府都轰动了。更令人称奇的是,前来道贺的檗太守在宴席上越听越觉得蹊跷。
"家母也姓檗,漳浦人氏。"檗太守试探道,"她常说家父十九年前往关中经商,一去不返。"
杨八老手中的酒杯突然落地:"令堂闺名可是‘玉娘’?"
当檗老夫人从屏风后冲出时,这场面令所有宾客动容。原来檗氏在丈夫失踪后,苦心栽培儿子读书。世德不负母望,高中进士后被任命为绍兴太守。
"父亲..."檗世德跪地泣不成声,"母亲这些年来,每日都在佛前为您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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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圆满结局
杨八老的故事惊动了朝廷。皇帝特旨褒奖,封赏一门。最令人欣慰的是,杨世道与檗世德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同年进士,同地为官,如今相认,成为一时佳话。
老王千户成人之美,不仅让王兴夫妇团聚,还赠银百两作为贺礼。在杨八老的劝说下,当年一同被掳的十二个同胞都得到妥善安置。
中秋之夜,杨府张灯结彩。杨八老坐在正堂,左边是关中妻子李氏,右边是漳浦妻子檗氏。两个儿子携家眷依次行礼,孙儿绕膝,其乐融融。
"十九年离乱,恍如一梦。"杨八老望着天上明月感慨万千。
李氏轻轻握住他的手:"只要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远在漳浦的檗妈妈接到女儿的家书后,老泪纵横,当即决定北上团圆。一艘官船特意南下,接这位古稀老人共享天伦。
从此,在绍兴城的街巷里,人们常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两个当官的儿子散步。每当有人问起他的故事,他总是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心存善念,终有云开月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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