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张建军,今年六十有五,老伴叫李桂英,比我小两岁。
我们俩都是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住在一个北方三线城市的老旧家属院里。
这院子,我们住了快四十年了。房子是单位分的,两室一厅,墙皮都掉了好几层,下水管道三天两头堵。
我和老伴的退休金加起来,一个月不到六千块。按理说,我们的晚年生活,也就是领着退休金,省吃俭用,跟院子里的老街坊们凑在一起下下棋,发发牢骚。
可我们家的日子,是整个家属院,不,是整个小区里,所有老人羡慕的对象。
为啥?
因为我们有个好儿子,一个“入赘”到大城市里,却比谁都有出息的好儿子。
我们的独生子,叫张伟。
五年前,我们儿子大学毕业,谈了个南边大城市的女朋友。
女方家里,是开大公司的,资产上亿。
唯一的条件,就是我儿子得当上门女婿,以后孩子也得跟女方姓。
说实话,刚听到这事,我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我张建军一辈子没求过人,临老了,儿子要去给人家当“倒插门”,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可我儿子张伟,跪在我跟前,给我和老伴磕头。
他说:“爸,妈,我知道你们委屈。但小雅她是真心对我好,她家里人也看重我,我不是入赘,是去他们公司当顶梁柱。我保证,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让你们二老,过上最好的日子!”
看着儿子那张诚恳又充满憧憬的脸,我心软了。
老伴李桂英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啊,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受点委屈算什么。”
就这么着,我们老两口,办了几桌酒席,送儿子去了千里之外的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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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们表面上说着恭喜,背地里,闲话多得是。
“听说了吗?老张家的儿子,去当上门女婿了。”
“哎,养儿子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成了别人家的人。”
“书读得再多,不还是没骨气?图人家钱呗!”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那段时间,我连下楼跟人下棋的心情都没有,整天在家里唉声叹气。
02
可谁也没想到,仅仅半年之后,情况就彻底反转了。
那天,我正跟老伴看着电视,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银行短信。
我拿起老花镜,凑近了一看。
“您的储蓄卡账户收入人民币1,000,000.00元,活期余额1,000,521.50元。”
一百万!
我眼花了?
我把手机递给老伴:“桂英,你快帮我看看,这上面是多少钱?我是不是看错了?”
老伴扶了扶眼镜,一个“零”一个“零”地数了过去。
“个、十、百、千、万、十万……一百万!”
她也惊得合不拢嘴。
“建军,这……这是谁打错了吧?”
我俩正发懵呢,儿子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爸,钱收到了吧?”
我激动得手都抖了:“儿子,那一百万,真是你打的?”
“是啊吧!”儿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喜悦和自信,“这是我跟小雅孝敬您二老的。您和我妈,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这钱,您俩想买啥就买啥,别不舍得花!”
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傻孩子,你刚过去,用钱的地方多,给我们打这么多干什么!”
“爸,您放心,我在这边好着呢。岳父把公司一块很重要的业务交给我管,我做得不错,这是公司给我的项目奖金。您儿子有本事,能挣钱!”
挂了电话,我和老伴对视了半天,都不知道说啥好。
第二天,我揣着银行卡,特意跑到银行,让柜员把余额给我打印出来。
看着那张凭条上的一长串“零”,我心里那点因为儿子“入赘”而产生的憋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把那张凭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揣在最贴身的口袋里。
走路的时候,腰杆都比以前直了。
03
从那以后,每年年中,我儿子的“孝敬”都会准时到账。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万。
五年,五百万。
这笔巨款,就像一块定心石,彻底改变了我们老两口在家属院的地位。
以前那些说闲话的邻居,现在见到我,都主动凑上来,满脸堆笑。
“张大哥,遛弯呢?你家阿伟可真有出息啊!”
“桂英姐,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儿子孝顺,就是不一样啊!”
院子里有个老李,以前最爱拿我儿子入赘的事儿挤兑我。
现在,他见了我,都得绕着走。
有一次,我俩在棋盘上杀得正酣,他酸溜溜地说:“老张,你家阿伟挣那么多钱,咋不把你俩接去大城市住啊?是不是人家媳妇不乐意啊?”
我“啪”地一声,将死他的军,然后慢悠悠地擦了擦手。
“我们家阿伟说了,随时都能接我们过去。可我跟桂英在这儿住习惯了,懒得动。再说了,我儿子说了,让我们在这边买个最好的房子,想住多大住多大,他出钱!”
老李被我噎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种感觉,比赢了他十盘棋还舒坦。
儿子不仅打钱,各种礼物也像流水一样寄回来。
进口的按摩椅、上万块的营养品、名牌的衣服鞋子……
我们家的那个小客厅,都快堆不下了。
我和老伴,其实根本用不惯这些。
按摩椅太占地方,我们嫌费电。
营养品,我们俩身体硬朗,吃那玩意儿干啥。
名牌衣服,穿着浑身不自在,还不如几十块钱的布衣裳舒服。
可我们就是喜欢把这些东西,都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有街坊邻居来串门,老伴就拉着人家,挨个介绍。
“这是我儿子买的按摩椅,说是什么太空舱原理,按着可舒服了!”
“这燕窝,你瞅瞅,多大一盏。阿伟说,这东西对女人好,非让我天天吃。”
每次看到邻居们那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我们老两口的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
我们知道,我们养了个好儿子。
就算他去了别人家,可他心里,还是向着我们,念着我们的。
这就够了。
04
儿子每个星期都会给我们打一次视频电话。
每次视频,他那边的背景,都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或者装修得像皇宫一样的家里。
他媳妇小雅,也总会凑过来,甜甜地喊我们“爸、妈”。
小雅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说话也客气,一点没有富家千金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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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说:“爸妈,你们别不舍得花钱,阿伟挣钱的能力可强了,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养老就行!”
看着视频里,儿子容光焕发,儿媳温柔懂事,我们老两口,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有时候,我们会问儿子工作累不累。
他总是笑着说:“不累!爸,我这是在为自己家打拼,干劲儿足着呢!岳父说了,再过两年,就把整个公司都交给我!”
我们对儿子的说法,深信不疑。
只有一次,视频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儿子脸上有块淤青。
“阿伟,你脸怎么了?”我急忙问。
镜头晃了一下,儿子赶紧用手捂住。
“没事没事,爸。前两天不小心,自己撞门框上了,小问题。”
小雅也赶紧在旁边解释:“是啊爸,他就是个马大哈,走路不看路。”
我当时也没多想。年轻人嘛,磕磕碰碰的,也正常。
05
五年下来,我们老两口,手里攥着五百万的巨款,住在这个破旧的家属院里,总觉得有点不协调。
老伴李桂英跟我商量:“建军,要不,咱真换个房子吧?这房子太旧了,冬天冷,夏天热,下雨天还漏水。阿伟给咱这么多钱,不就是让咱过好日子的吗?”
我心里也活动了。
是啊,咱有这个条件,干嘛还在这儿受罪?
正好,我们市里新开发了一个高档小区,叫“翰林府”。
里面全是花园洋房和小别墅,环境好,物业也好。
我跟老伴去看了一次,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套一百八十平的大平层。
南北通透,带个大阳台,装修都是现成的,拎包就能入住。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全款下来,要三百八十万。
我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
儿子在电话那头,比我还高兴。
“买!爸!必须买!就买那个最大的!钱不够我再给您打!”
“钱够钱够,”我连忙说,“就想跟你说一声。”
“爸,这就对了!您和我妈,就该住这样的好房子!这事我跟小雅说了,她也支持!你们就把那老破小卖了,搬新家,以后我跟小雅回去,住着也舒服!”
有了儿子的支持,我再没犹豫。
当天就去售楼处,全款,签了合同。
那一天,我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手一点都没抖。
我知道,这是我儿子给我挣回来的底气!
06
买房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这下,院子可就炸了锅了。
三百八十万的房子,说买就买,还是全款!
这对我们这个老小区的居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些天,我们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一波又一波的邻居,提着水果,带着笑脸,来我们家“取经”。
问我们是怎么教育出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的。
问我儿子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大生意的。
我跟老伴,被这些恭维和羡慕包围着,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端。
我们把儿子寄回来的那些名贵补品,都拿了出来,分给街坊四邻。
老伴拉着邻居大妈们的手,嘴上谦虚着:“哎,没什么,孩子孝顺而已。”
可那脸上的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我呢,就在棋盘上,把老李杀得片甲不留。
他现在见了我,连头都不敢抬。
那段时间,是我们老两口这辈子,最高光,最扬眉吐气的时刻。
我们逢人就说,等我们搬了家,请全院子的老街坊,都去我们新家吃饭!
我们要在那个亮堂堂的大房子里,好好办一场乔迁宴,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张家的日子,过得有多红火!
07
搬家的日子,定在一个星期天。
我们找了市里最好的搬家公司,来了三辆大卡车。
那些陪伴了我们几十年的旧家具,我们一件都没要。
儿子说了,旧的都扔了,新家所有的家具家电,他全包了,给我们买最好的。
我们要带走的,只有那些儿子寄回来的,我们从没舍得用过的“宝贝”。
那个上万块的按摩椅,四个工人抬着,小心翼翼地搬下了楼。
那些包装精美的营养品,我们装了满满两大箱。
还有那些名牌衣服,老伴把它们一件件叠好,生怕弄出一点褶子。
搬家那天,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黑压压的一片,把我们家那栋楼,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看人家老张家,这才是真阔气!”
“那按摩椅,我上网查了,得两万多呢!”
“儿子出息了,爹妈也跟着沾光,真羡慕啊!”
我跟老伴,站在人群中间,接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礼”,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我们跟每一个上来道贺的邻居,热情地打着招呼,发着喜糖。
“等我们安顿好了,一定打电话请你们去玩啊!”
老伴李桂英,更是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
她感觉,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在这一刻,都值了。
08
东西装得差不多了。
我跟老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们住了四十年的家。
虽然又破又旧,但毕竟,这里有我们全部的青春和回忆。
“走吧,桂英。”我拉起老伴的手。
“嗯。”老伴点点头,眼角有点湿润。
我们俩锁上门,正准备下楼。
就在这时,对门的邻居,老王的儿子,小王,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叫住了我们。
小王也在我儿子所在的那个大城市打工,是个程序员,一年也就回来一次。
这次回来,好像是公司放高温假。
他看起来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
“张叔,陈姨,你们这是……真要搬走啊?”
小王气喘吁吁地问,眼神很复杂,好像有话要说,又在犹豫。
我笑着说:“是啊小王,搬去翰林府。以后有空,去叔家玩啊!”
“翰林府……”小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了一眼楼下那些围观的人群,又看了看我们,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一把将我和老伴,拉到楼梯的拐角处,那里比较安静,没人能听见。
09
小王看着我们,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张叔,李姨,你们……你们就别搬了吧。”
我跟老伴都愣住了。
“为啥不搬啊?”老伴不解地问,“新家都弄好了,怎么能不搬?”
小王没回答,他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恐和同情。
他死死地盯着我们,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颤抖。
对着我们,说了一句我们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话。
“你们要是搬走了,搬那么远……那以后,谁去西郊的‘玫瑰园’,给张伟哥……续费啊?”
“什么玫瑰园?续什么费?”我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彻底搞懵了。
老伴也一脸莫名其妙:“小王,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园?我们家阿伟好好的,续什么费?”
小王看着我们茫然的表情,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都褪光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里的同情,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你们……你们不知道?”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尖锐,又充满了绝望。
“知道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老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小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了一张照片。
他把手机,举到了我们面前。
“你们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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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那张照片的一瞬间,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轰”的一声,塌了。
我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我旁边的老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那么直挺挺地,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瘫软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想去扶她,可我的腿,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